住在屋顶的瓦当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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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 ·
  翠泥奶奶在乡下,有一所老旧房子,假期她都会去那里。
  “收拾好东西,要听奶奶话哦。”妈妈叮嘱翠泥。
  “知道了。”说完飞奔着走了,她急着看瓦当姆,当然还有奶奶。
  瓦当姆住在房顶,只有翠泥能看到。那年她三岁,第一次看到了瓦当姆,灰色的身体,大嘴巴微微突起,草帽一样的褐色粗糙头发,细竹节般的手,两只圆眼睛也直愣愣的看翠泥,两人都惊讶、好奇。翠泥想要告诉奶奶,但一转瞬,瓦当姆就消失了。月夜里,瓦当姆悄悄来到翠泥窗前,许久后,在她额前轻点,留下一个指痕,烛火般在夜空跳动,这是精灵界著名的夜昼之痕,得到它的人,一生都不会在树林里迷失。
  从此,瓦当姆就一直在她身边,陪她度过每一个夜晚,白天像一片薄薄的影子躺在屋顶,消失在瓦片里。
  瓦当姆会给翠泥带很多浆果,但它从不吃,翠泥问瓦当姆:“你吃什么呢?”
  它说:“瓦当姆一生都只居住在一所带瓦片的房子里,它是修建房子时,惊动了土地神,吐出的一口气凝结而成的,只能吃这所房子里的忧愁,也只能喝结在瓦片上的月霜。”说着,从天空掉下一个白馒头砸到瓦当姆头上。
  只听奶奶在厨房里抱怨:“炉火怎么不赶趟!”原来奶奶的忧愁是白馒头,瓦当姆和翠泥噗嗤一笑。
  瓦当姆喜欢给她讲故事,看着她入睡,故事很多,都是些朋友的事情,听着像是童话,其实都是真的。
  一次讲到山神的儿子,在溪边遇到一个美丽的少女,把她变成一块人形饼干,带在身边,有次不小心掉到水里,她慢慢被融化,发现自己好残忍,赶紧施法让少女变回人身,惊慌失措的少女狠狠咬了他一口,把人间一种叫冷漠无情的病毒传染给他,病毒侵袭他的身体,山神看儿子身体逐渐虚弱,眼神逐渐凶残,只得把他的灵魂锁在自己影子里,不让病毒传染给树林,但父子却再也无法拥抱。从此山神憎恨人类,会把迷路的孩子锁在山间,不让他们回去,父母们也不再让孩子进入森林……
  瓦当姆说现在,不光人类不能进入,就连一般精灵也不会随意进入。
  山间村落里精灵很多,但大人却看不见,瓦当姆让翠泥认识了好多的精灵,也有别人家的瓦当姆。
  · 2 ·
  翠泥六岁了,去城里上小学,假期她会来看奶奶,瓦当姆变胖了,因为奶奶的忧愁很多,而当翠泥回来的时候,瓦当姆又会变瘦,因为家里充满了欢乐,奶奶忧愁的白馒头会少很多。
  翠泥问瓦当姆:”这样下去会饿吗?”
  瓦当姆说:“不会,我可以吃以前存下的食物。”
  院子里的桑树爷爷,从不说话。就在翠泥来到乡下的第三天,它染上一种树疾,不停掉叶子、咳嗽,它的痛苦变成像面条一样的绿色,盘悬在屋顶,瓦当姆食物堆积如山,不停的吃,也无法让桑树爷爷好过一点,看着肚子鼓鼓的瓦当姆,翠泥毫无办法,而她的担忧又变成了一种紫色的奶油。
  眼看紫色奶油,绿色面条遮天蔽日,引来周围的精灵,大家全没主意。瓦当姆突然倒在地上,快要窒息了。
  河神抚摸瓦当姆的肚皮,暂时阻止了面条进入嘴巴,桑树爷爷流着泪说:“把我砍断,结束一切吧!”
  牌坊上的瓦当姆说:“不行,毁灭性的治疗,只会得到毁灭性的结果,以前雷击中了井台,住在那里的瓦当姆当场就死了!”
  村长家的瓦当姆说:“桑树不是房子的根基,谁家都会死人,但瓦当姆不会死。”
  大家默认了,翠泥摸着瓦当姆的头,“我不愿看到死亡,无论是瓦当姆还是树爷爷,如果救一个人非得要另一个人的生命,那谁的命更重要呢?”
  “哈哈”突然出现了一个邪恶放恣的怪笑。
  一个绿发男孩站出来:“看来,瓦当姆比这棵老不死的树精重要哦。”说完捏着瓦当姆的嘴角:“而且看上去也比较可爱。”随后往里弹进一颗药丸。
  瓦当姆一下受到刺激,甩开他,“拿开你的爪子,哪里来的怪物!”
  不知是不是药丸的作用,窒息的瓦当姆,能说话了!
  “不知好歹的笨蛋,本少爷救了你,不知感谢,还在说什么傻话!”绿发男孩抱起手臂,不屑地从瓦当姆身体上踩过去,离开人群。
  瓦当姆突然又无法开口了。
  · 3 ·
  祠堂里的瓦当姆,已有好几百岁了,叹了口气说:“这个绿发少年能带你们进入黑森林,找到啄木鸟,向它借绿森金霉素治疗树疾,才可以救瓦当姆,你们谁愿去?”
  翠泥坚定的说:“我去!“
  “你只是普通人类,这对你来说太危险!”
  瓦当姆使劲摇头却无法说话,翠泥抚摸着他说:“再难办到,我也要试一试!”
  翠泥看了一眼绿发少年,单薄的身材,正在朝森林的方向走去。她突然冲到他前面,用手拦住他,少年的眼神突然变得凛冽,煞气逼人,翠泥被这种气势震住,不由得向后退缩了几步,但马上镇定后恳求他:“请原谅,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应该不是一般人,希望你能救它!”
  绿发少年一把拨开她,“切,我为什么要救它。”
  翠泥感到了无助。
  这时,少年又折回来,“除非你给我找点虫子和水,我饿了!真可恶,河水都被污染了,树上也不知喷了什么,连虫子都不生。”
  翠泥马上回家拿矿泉水和金鱼吃的面包虫。
  “还行,就是油腻点。”少年大概是饿急了,已经吃下去大半。“走吧,我只带你去找啄木鸟老头。”说完又朝嘴巴里扔进几只面包虫。
  “嗯。”翠泥点头,“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这个每隔一个时辰喂他吃一粒。”说完扔下药包,“五粒吃完,我们还没回来,他就没救了。”
  翠泥瞪了少年一眼,跟着他往森林走去。
  · 4 ·
  在森林里找了几个时辰,也没见啄木鸟,“怎么办?”翠泥焦急万分。
  “小思,你终于把她带来了!”突然,天空出现一个光团,传出威严的声音。   翠泥望着少年,原来他叫小思。
  “她就是六十年前让你父亲中毒的那个女人的孙女!”声音突然变得恐怖。
  翠泥听到这里,突然想起山神儿子和女孩的童话,难道是真的!而且奶奶就是那个女孩,天啊,太离谱了吧,小思是故意骗她到森林吗?
  “只要把她的鲜血,浇灌在影子里,就能解开你父亲的封印,小思就由你亲自动手吧。”
  翠泥心都凉了,果然是这样,看来不光救不了瓦当姆,连自己也要死在这里了!
  小思犹疑的一步步朝翠泥走去,迟迟不肯动手。
  “小思,你在犹豫什么!”山神催促他。
  “爷爷,真的没别的办法了吗?翠泥不是坏人啊!”小思求天神别杀她。
  “小思,我的儿子!”突然老奶奶不知从哪里过来,把小思抱在了怀里。
  “奶奶!你怎么来了,我好想你哦!”翠泥朝着奶奶跑过去。“瓦当姆,你也来了!”
  “小思叫啄木鸟治好了桑树和我,我们沿着夜昼之痕找到了你。”瓦当姆说完,翠泥感激的看着小思。
  “你真是我妈妈吗?”小思一把扯开瓦当姆,看着奶奶问。
  “是的!我不能到森林里来,所以无法认你。”奶奶哭泣着说。
  “这需要从头开始。”奶奶缓缓述说前事,时间仿佛漂移到六十年前的一天。
  那年,我也十二岁,家境不好,只得在森林靠山吃山。一天,我正割蜂蜜,带的薰草不够,遭到蜜蜂攻击,一个漂亮男人救了我,他是山神的儿子——岚。从此,有岚照顾,我总比别人多割到蜂蜜。
  我们有个秘密,能在梦里见面,梦中我们变成鱼,游遍森林的湖泊。转眼我十八岁,年后就要离开村庄,成为猎户的新娘。岚知道了,刮起大风,毁了村庄,把我变成饼干人,希望永远带在身边。
  后来,山神救了大家,他告诉岚,作为一方神祗,应该护佑这方水土,不该任性妄为。”
  于是岚解开咒语,可我心太急,咬了他一口,这一口酿下大祸!岚的伤口变成大瘤,性情越变越坏,山神把他封印了。大瘤突然裂开,小思诞生了,因为从人类咬痕里诞生,他长了一副人的样子,遗憾的是,山神父子再也无法见面。
  “闭嘴,老妖婆,即使你把天说破,你孙女也必须祭我儿子!”山神震怒。
  · 5 ·
  “父亲!”天空撒下红色花瓣雨,岚的灵魂说话了,“胸怀万物的你,现在如此自私,我要牺牲最后一缕魂灵劝解你。”岚的声音渐弱。
  “六十年了,你我无法见面,就这样永别吗?”山神悲恸的说。
  “等一下!”翠泥阻止岚自杀的花瓣雨,“当初你中了冷酷无情毒,要用血来祭奠,可用杀戮来救治,只是以毒攻毒,人间有一种叫爱的解药,一样可以救你!山神,你的影子呢?找到影子,就能救你儿子!”
  “你知道山神有多大吗?它就是整座山!”瓦当姆着急的说。
  奶奶突然想到,有光的地方,背面就是影子,而旋转的地球处处有光,所以处处是影子,“天空多大,影子就多大。”奶奶坚定的俯下身体,在地上亲吻。
  翠泥开始亲吻大地,小思、瓦当姆也赶紧亲吻,森林里所有的生命都在亲吻大地,花瓣雨渐停,一个人影慢慢变得清晰。
  “饼干妹,你不再是从前的小女孩了。”岚还是个年轻漂亮的男孩。
  “我已是个老妪,而你还和六十年前一样!”奶奶伤感的说。
  岚拉着她的手:“不,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那个天真无邪的女孩!”
  看他们旁若无人的告白,大家都摇着头,连山神都看不下去离开了。
  “喂,瓦片鬼,你还不走。”小思开始数落瓦当姆。
  “你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嘛,半妖而已,哈哈……”瓦当姆终于找到小思的死穴,人和妖生下的半妖。
  “你们不要再吵了!”翠泥抱着瓦当姆,朝森林外走去。
  折腾一夜,阳光透出树梢,又是新的一天!翠泥在心底呼喊——小思,瓦当姆,我们一起好好长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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