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后抑郁症”:疯狂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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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厦门男子林文森,在得知妻子杨静怀孕时兴奋不已,然而仅仅过了一年,这个喜讯就演变成一场让夫妻俩天人永隔的大悲剧。而悲剧的根源,竟是林文森患上了“产后抑郁”。
  是不是很震惊?产后抑郁不是女人的专利吗?丈夫怎么会患“产后抑郁”呢?答案就隐藏在2016年7月20日发生在厦门的一起家庭命案背后。
  怀孕妻子重点保护
  丈夫倍感憋屈
  林文森,时年40岁,福建省厦门市思明区人,经营着一家小广告公司。2004年6月,妻子杨静生下儿子林榕后,林文森就讓母亲来照料妻子,但因生活习惯和观念不同,婆媳关系处得不好,妻子还患上了轻度抑郁症,大半年才调整過来。
  2015年6月9日,林文森回家,妻子杨静告诉他一个好消息:她怀孕了。有了前车之鉴,杨静这次怀孕,让他谨慎了很多。杨静和林文森同龄,已属高龄产妇,有理由得到比生儿子时更细心的呵护,林文森不敢再让母亲来照顾,干脆把居住在泉州、已经退休的岳父母接了过来。
  8月10日,随着岳父母的正式加盟,一次由岳母李淑琴主持的家庭会议也召开了,核心内容是警告林文森:杨静必须是这个家的一级保护对象,她就是上帝,绝对不可以以任何理由惹她不高兴!岳父杨安顺的意见与之完全一致。这架势,让林文森很有点被“夺权”的感觉,但想到岳父母也是为妻子着想,笑着应允了。可是,很快林文森就发现,这事儿答应容易,执行的时候就难了。
  几天后的晚上,林文森和杨静拌嘴了,原因是林文森洗澡的时候把换下的衣服扔在了卫生间地板上,而没按妻子的指示放进专门装脏衣服的桶里。本来这样的事非常的寻常,没想到却把已经睡下的岳母惊动了。李淑琴打开卧房门,不问青红皂白,对林文森就是一通责骂:“你一个大男人明明错了还狡辩,杨静怀孕了,还不让她一下。”
  类似的事情发生多了,家里的气氛就有了变化。林文森过得很有些提心吊胆的意味,生怕哪里又做错了让岳父母不高兴,招来一通训斥。
  2016年元旦,林文森有三位住在附近的昔日同事来家里玩。朋友刚进门,细心的林文森就发现岳母李淑琴脸色不对,似乎对朋友的到来很不欢迎。林文森陪朋友们聊了一会儿天,有人提出打打牌,于是,四人在书房打起了麻将。
  不一会儿,书房里有人抽烟,李淑琴竟冲进去,当着朋友的面对林文森说:“文森,你不知道自己老婆怀孕了还是怎么的?说话那么大声还抽烟,客人不知道,你难道不可以劝阻一下吗?亏你还是第二次当爸,这点常识都不懂。”
  这是林文森第一次在朋友面前感到颜面扫地。待朋友离开后,林文森很想冲李淑琴发作,但顾及到妻子的感受,只好强忍了下来。
  2016年3月初,杨静的预产期临近,这段时间,林文森对妻子很走心,只要公司事情一处理完,就守在妻子身边。可是3月6日上午,有个客户约他去同安看现场,让他有些为难。见妻子还没动静,自己去一趟也只要几个小时,事情应该不可能那么巧合,他便让岳父母守着妻子,自己先去洽谈这单业务。岳母当时就不同意:“万一杨静要生怎么办?是钱重要还是人重要?”林文森解释说:“杨静重要,但挣更多的钱才能给她更好的生活嘛,我去去就回。”
  老天好像要故意为难林文森,他刚到同安,就接到岳母的电话,说杨静肚子痛,已经送到思明区人民医院了,让他赶快回来。林文森马上又往回赶,等到他赶到医院时,孩子都已经出生了,是个女儿。好在母女平安,加之全家人都沉浸在幸福中,林文森才没有受到岳父母太多的责备。这事儿却留下了后患。女儿朵朵出生第二天,就被查出患了新生儿肺炎,岳母怀疑是因为女婿不在家,导致送医时间耽搁得太长造成的,对女婿又一顿秋后算账:“我让你别去见客户,你非得去,现在好了吧。真是分不到轻重!”
  医生否定了李淑琴的观点:孩子患上新生儿肺炎的情况很常见,与耽搁一点生产时间关系不大。于是林文森就反驳了岳母:“妈,别什么事都赖我头上。这么大一个家,我不挣钱,能行吗?”
  岳母马上就愤怒了:“你还有理了?陪产难道不应该是一个丈夫必须做到的吗?你打个电话问问你母亲,看她是怎么评价这事的。”林文森又一次被岳母的话伤害到了自尊,但他依然只能忍。
  被一家人“讨伐”,
  男人的压力无人知
  2016年5月的一天,趁着朵朵睡觉的机会,杨静和父亲杨安顺去超市买东西,李淑琴正在厨房忙着准备午饭。坐在客厅沙发上的林文森,因为公司业绩下滑心情不佳,习惯性地抽出一根香烟叼在嘴里,并打燃了火机。可他并没有点燃香烟,因为他已经意识到不能在家里,尤其不能在女儿面前抽烟。不巧的是,岳母已经看到这一幕了,大声呵斥他:“你干什么呀?你还想让女儿再得一次肺炎吗?”林文森再也忍不住了,冲岳母脱口就说:“这是我家,抽根烟怎么了?再说,我也没抽,只是闻闻烟味。真烦人。”
  这时,杨静和杨安顺从超市买东西回来了。杨静听到母亲在数落丈夫抽烟,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指责丈夫。岳父杨安顺也加入指责的行列,说起了大道理,说女婿要有现代父亲的意识,多和家人沟通,不能身在福中不知福,他与老伴本来在家就可以享福的,现在来帮忙,还要受他的气。面对岳父母和妻子三个人的“围攻”,林文森真是有口难言。
  岳父母来了,家庭成员变复杂了,还只是导致林文森情绪恶化的一部分原因,实际上外部因素也困扰着他。以前,公司是林文森和杨静两人打理,自从杨静怀朵朵后,就一直在家。虽说有岳父母在家中帮忙照顾,但女儿刚出生几个月,也担心妻子重蹈产后抑郁的覆辙,林文森仍没让妻子来公司帮忙,这就迫使他必须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公司业务上。
  业务很多都是酒桌上谈成。为此,他经常要陪客户喝酒,不想喝,也要拼命喝,经常醉醺醺地回家。他感到身心俱疲,但等待他的不是家庭温暖,而他稍微为自己辩解几句,就会召至三人的“夹击”。
  一天,林文森正与一家大型食品企业洽谈一单60万元的广告业务。酒桌上,该公司负责广告业务的副总逼着林文森喝酒,并称如果他爽快,这笔业务也很爽快地给他……林文森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大菩萨,哪敢拂对方面子,只好陪着喝,最后醉得不行,只好把车子放在酒店停车场,打车回家。一到家,林文森就吐得不行。谁知,丈母娘还责怪他:“你喝得这么醉,是存心要给我们添堵吗?”   林文森回敬岳母说:“你以为我想喝啊?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为了多赚点钱!”
  平时,丈夫喝醉酒回来,杨静都报以理解,会安抚他,可现在不一样了,丈夫居然对母亲说出了这样硬邦邦的话,她也加入到了责怪丈夫的行列,指责他醉成这样,干脆就别回家了,应该去公司睡或酒店睡。林文森气得马上就摔门而出,去了公司,躺在沙发上抽了一夜的烟。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有家不能回?为什么妻子一生孩子就变得如此不可理喻,而自己只有无条件迁就的份?
  在他看来,生孩子是夫妻两个人的事,既然主张男女平等,那么两口子承受的压力和得到的理解也应该是平等的。可实际上,在他这儿,只有压力,丝毫没有被理解的可能性。他感到太憋气了!
  在岳父母眼里,尤其是岳母李淑琴眼里,女婿林文森不称职。杨静经常向闺蜜吐槽,母亲的心思全都放在了她身上,担心曾经生儿子时患过产后抑郁的她会重蹈覆辙,总是想方设法地让她开心。母亲从杨静的手机里找到她一些同学的联系方式,隔三差五就打电话叫一些过来陪杨静聊天。每次林文森回家,一群人围着妻子有谈有笑,而自己还得端茶倒水。
  憋出来的“产后抑郁”
  请给丈夫多一些关爱
  林文森觉得自己已经够累了,没想到儿子林榕的事也来烦他。此时,儿子正面临小升初。为了让儿子择校,杨静给儿子报了很多培优班,奥数、作文、英语等等,且都是一对一辅导,价格昂贵。前前后后已经花了不少钱,林文森的公司很小,竞争力不足,业绩每况愈下,需要流动资金,突然增加的各项开支,让他这根家中的顶梁柱压力倍增。
  由于当初购房,并没考虑到孩子升学问题,没有选择学区房,现在按片区划分,他们无法被划分到理想的优质中学。于是到了5月底,杨静就督促林文森,让他早想办法托关系为儿子择校。
  林文森只能妥协。可他托了几个朋友去过问这事,人家都只是给他一句“回头问问”,就再也没有了下文。12岁的林榕正处在叛逆期,妹妹的出生,让他感觉到原先一个人独享的母爱,被妹妹掠夺了,什么事都跟杨静对着干。
  有一次,杨静把刚兑好的奶粉放到茶几上,去抱放在摇床上的女儿,刚转身,竟看见儿子已经把奶粉喝了个精光,把杨静给气哭了。抓不到儿子,杨静就把气撒在丈夫身上,打电话给丈夫,埋怨他没好好和儿子沟通。林文森几乎崩溃,自己根本不在家里,儿子和妻子发生的摩擦,居然也能怪罪到自己的头上。他气得骂了脏话,摔了电话。
  不出所料,林文森晚上回家后,等待他的又是一家人的“讨伐”。林文森无处发泄,拼命地摔东西,碗、家具成了最大的牺牲品。砸完之后,不想被教训的他,只能选择离家,用香烟来麻醉自己。走在无人的街上,林文森悲哀地发现,自己作为丈夫、父亲、女婿每个角色都是那么的失败。可他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他那么努力,心力交瘁了,为什么还是会这样?林文森不想和家人发生冲突,此后每天晚上都挨到深夜12点钟以后才回家。那时全家人都睡着了,他也懒得回卧室,就在书房里睡觉。这种情形加深凄凉感,他在书房里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用烟头灼自己的手腕。家人并没有留意到林文森的自残行为,悲剧却接踵而来了。
  2016年7月20日早上7点多钟,李淑琴正在厨房准备早餐,杨安顺去外面晨练还没回来。刚起床的林文森正在卫生间洗漱,听见杨静在主卧室外面的阳台上叫他搬张凳子过去。此时杨静正在阳台上晾衣服,发现晾衣竿摇不下来。待林文森把凳子搬来后,杨静站在凳子上,让他帮自己从洗衣桶里递衣服,嘴里则一直数落他:“家里明明有个男人,可我还是跟寡妇没啥区别,儿子择校办不了,晾衣竿坏了也不修。”林文森没能按捺住自己的情绪,狂怒不已:“你给我闭嘴!你知不知道这些日子我是怎么过来的?没有我,你们吃什么,花什么呀?没有我,你一个人能生孩子吗?啊?”此時,林文森的情绪已完全失控,骂完这段话后,不等妻子回应,就抬起右脚,使劲踹向杨静站着的塑料凳子。原本只是想向妻子示威,不想凳子剧烈摇晃,杨静迅速被晃倒,倒在了护栏上,并直接摔了下去!
  这可是七楼呀!林文森全身的血液骤然凝固,他扒到护栏上往下看,只见妻子静静地躺在楼下地面的绿化带里。他疯了似的奔向楼下,跑到杨静坠楼的地方,抱着她撕心裂肺地呼喊,可杨静却没有任何反应,头部正汩汩地流着鲜血。大约两分钟后,李淑琴和杨安顺也跑了过来,拨打了120。但为时已晚,待120救护车赶到,经随车医生检验,由于杨静头部着地,已无生命迹象。面对岳父母呼天抢地的悲号,林文森主动拨打了110报警。接到报案后,厦门市公安局思明区分局刑警赶到现场,并将林文森带回审问。
  在此后的提审过程中,林文森多次表现出情绪抑郁倾向,并在看守所里两次用头撞墙自杀未遂。随后,警方根据其手腕上留下的用烟头烫下的伤疤,怀疑他有精神障碍。在林文森父母的要求下,警方依法对他做了精神鉴定,结果证实林文森患有严重的抑郁症,被依法取保候审。2016年12月底,此案正式移交思明区人民检察院。2017年3月17日,本文记者了解到,此案还在诉讼阶段。
  (由于可以理解的原因,文中除犯罪嫌疑人林文森外,其他人物均作了化名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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