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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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下午放学,易施施像往常一样背着书包慢慢向后山踱着步子。天还没有黑,傍晚的余晖照在易施施的脸上,一片金黄。这是多么恬静的傍晚啊。易施施一边想着今天的数学题,一边躺在被太阳晒得暖洋洋的草地上。
  学校的后山是一个长满青草的山坡,易施施每天下午放学都会到这里待上一阵,一直到太阳下山,她才会收拾好书包回家去。
  远远地,有个人朝这边走过来。易施施像只灵活的猫,迅速躲到了一棵大榕树后面。原来是顾乐佚。他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拿着英文书,边走边大声朗读。风吹过来,荡起顾乐佚额前的头发。
  易施施没有想到,她会在这里遇见这个闻名全校的顾乐佚,易施施的心跳突然有些加快。
  忽然有人在身后喊她:“易施施,易施施。”易施施慌张地转头,脑袋却一不小心重重地撞在了树上。抬起头,正好遇上顾乐佚看过来的目光。那一刻,易施施感觉无尽的尴尬,狼狈,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都怪那该死的周小彤,不早不晚,偏偏这个时候跑来找她。
  2
  易施施在林荫路上走来走去,她的白色新裙子在这条绿色的小路上格外耀眼,虽然她的小腿不够纤细,不能够衬托出裙子的飘逸,虽然她的皮肤不够白,不能给别人造成白雪公主在这里玩耍的假象,可她还是高兴地跳来跳去,自得其乐。
  哗啦啦哗啦啦,是谁的单车在唱歌?易施施扭过头,看见周小彤骑着破旧的自行车一路晃荡过来。
  “易施施,你感冒还没好,怎么又穿起裙子来了,快把药吃了吧。”周小彤跳下车,从车筐里取出了一个小匣子,里面是各种各样的感冒药。周小彤是个细心的女生,每次易施施生病,周小彤就会照医生的吩咐按时提醒大咧咧的易施施吃药。
  周围有男生吹着口哨骑着单车路过,窃窃私语:“那么胖还穿白色的裙子。”“分明是丑人多作怪!”然后他们远去的身后传来哈哈的笑声。
  易施施的眼泪落下来。是不是,这样的她,不够资格喜欢别人,尤其是那么优秀的顾乐佚?
  周小彤拉拉她的手说:“别理他们,咱们去吃甜橙好不好?”可是,易施施的心还是不可挽回地痛了。
  3
  顾乐佚是个桀骜不驯的少年,可是他的成绩那么好,好到让所有人羡慕,让老师也对他纵容有加。阳光下,顾乐佚的眼神明亮清澈,让所有见过他的女生都尖叫不已。
  看过香港电影《虫不知》后,易施施觉得顾乐佚就是那个阳光少年陈柏霖,明亮的眼神,笑起来有两个酒窝,可惜她不是那个会咯吱咯吱和虫子说话的梁洛施,她没有那么漂亮,也没有那么可爱,她只是个普通的女生,而且还那么胖,那么不好看。
  然而,易施施竟然收到了顾乐佚的信。那是在一个充满花香的早晨,绿色邮箱里静静地躺着那个白色信封,信封上工工整整地写着几个大字:易施施亲启。
  “你好,看过你穿白色裙子的样子,谈不上美丽,但很令人愉快。我想,你一定有丰富的想象力。有想象力的女孩,我可以和你交个朋友吗?”
  白色的信纸下方,落款是顾乐佚的名字。
  易施施的心仿佛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一般,难到还有比这更让人快乐的事情吗?
  那一夜,易施施失眠了。
  4
  易施施拿着信开心地去找周小彤。周小彤正在她外婆的糖果铺里帮忙。易施施去的时候,周小彤正抱着一大瓶巧克力从后面出来。
  周小彤的外婆戴着厚厚的老花镜坐在收银台后面,盯着每个进进出出的人。这是周小彤外婆赖以生存的地方,外婆很谨慎地经营着,只是偶尔,比如她们俩考了好成绩,外婆就会奖励她们几块巧克力糖,而平时她们俩只能偷偷看着那些瓶子里花花绿绿的糖果流口水。
  外婆常常会从眼镜后投射出两道严厉的目光,然后凶巴巴地说:“还不快去学习,两个小捣蛋鬼。”在外婆的说教声中,她们俩落荒而逃。
  易施施和周小彤躺在草地上看落日。周小彤说:“你看吧,我就知道你不一般,你身上特有的气质不知道吸引了多少男生的目光呢。”
  “等咱们毕业了,我还能再见顾乐佚吗?”易施施忧心忡忡地说。
  周小彤伸伸懒腰,“我可是知道,顾乐佚要考北京的学校,他成绩那么好。”易施施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远处那轮要落的太阳。
  5
  从那以后,易施施开始勤奋地学习,她也想考到北京去。
  只是,易施施依然会和顾乐佚通信,偶尔碰面,他们会同往常一样微笑点头示意,易施施觉得顾乐佚的笑那么意味深长,于是自己也一本正经起来,只将一切秘密都隐藏在那一张张白色的信纸里。
  顾乐佚会在信里对易施施说:“你今天的枫叶发卡很特别,很适合你。”然后话锋一转,他又会说:“今天看到年级排名了,你是第256名,要努力啊。”
  易施施也会在信里回顾乐佚:“谢谢你留心,我也看到了,你是第7名,等着吧,我一定会赶上你。”然后又话题一转:“冬天要到了,你的头发那么长,不用买帽子也一定会很暖和吧。呵呵。”
  易施施和顾乐佚走得越来越“近”了,这种调侃的语气在他们的信里越来越多,在顾乐佚的鼓励下,易施施渐渐地不再自卑。
  他们就这样一来一往地交换着心里的话,时间慢慢地过去,离高考已经没几个月了,快到夏天的时候,顾乐佚在信里说:“你的名次已经升到前100了,真厉害!高考后,我们一起去北京。”
  6
  高考很快就结束了。那个夏天,顾乐佚突然失去了下落,仿佛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易施施整理了她和顾乐佚的所有信,这些不知道算不算是情书的信,一共83封。这83封信里,埋藏了她所有的青春懵懂。
  这天傍晚,易施施又回到了母校。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在后山草地上躺着看天的时候,周小彤跑来喊她的名字:“易施施,我们可以去北京了。”
  易施施和周小彤都顺利地被北京的大学录取了。易施施的心里又温暖又惆怅。顾乐佚呢?自从高考后就消失不见的顾乐佚,现在怎么样了呢?
  周小彤揽过易施施的肩膀,“傻瓜,最懂得欣赏你的人,最爱你的人,其实就是你自己啊”。
  说着周小彤拍拍易施施的脑袋,说:“过去的就忘记吧,现在等在我们面前的,是全新的生活,不是吗?我们说好的,高考后一起去北京。”
  多么熟悉的话语。是啊,跟那些信里说的一模一样。原来那些信都是她最好的朋友周小彤写的,是她帮助易施施度过了那段黑色的岁月,她用真诚和善良融化了易施施那颗曾经自卑的心。
  周小彤是最最可爱的女孩子,易施施哭红了眼睛。
  7
  在糖果铺,易施施和周小彤坐在地板上看书。夏天走了,秋天来了,消失在夏天的除了那83封情书,还有易施施那颗多愁善感而自卑的心。
  而现在,她们很快就要踏上远去北京的列车了,心里有兴奋,也有留恋。
  易施施心里的孤单,除了周小彤再没有别人可以了解了。8岁那年,易施施的父母分居两地,再不来往,固执的易施施跟着爷爷奶奶住在大房子里,爸爸妈妈每月都寄不少钱来,可他们不知道,易施施的心早已成了一片荒芜。认识周小彤的那年秋天,易施施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和她同病相怜的人有很多,周小彤就是一个。
  周小彤的爸爸在一次交通事故中去世后,周小彤的妈妈改嫁外地,再没回来,周小彤就一直同外婆一起生活。坚强的周小彤给了易施施无尽的信心和希望。
  外婆去仓库了,易施施去前台帮忙收款,却无意间看到了厚厚的一沓A4纸,那些纸上密密麻麻都是外婆工工整整的字迹,那些字迹是易施施无数次看到过的,那分明就是顾乐佚的字迹啊。
  易施施的眼泪再一次掉下来。原来,周小彤怕易施施认出自己的字体来,信都是让外婆帮忙写的。可是易施施不能想象,只读过小学的外婆是如何一笔一划地临摹出那些字来的,一向严厉的外婆是如何在没人的时候一遍遍地练习那些字的呢?
  易施施觉得,她在那一刻忽然长大了。亲爱的周小彤和善良的外婆,是她们没有让她的青春在17岁搁浅,是她们用83封情书给了她尊严,给了她自信。
  在这个世界上,有种东西很美好,它也许叫友情,也许叫亲情,但它还有个名字你一定不陌生,那就是爱。
   编辑/申冬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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