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托马斯·伊肯斯（Thomas Eakins，1844—1916）是19世纪末20世纪初美国伟大的现实主义大师。伊肯斯师从人体画名家杰罗姆，他的艺术受伦勃朗、委拉斯贵支等大师的影响，拥有精湛的写实技法；他将艺术与科学相结合，是解剖学、动态摄影的先驱；同时也是当时颇具影响力和创造力的美术教育家，教授“人体解剖”课程，其先进的教学方法得到了学生们的拥护。他的现实主义艺术作品和美术教育实践对美国美术发展产生了深刻的影响。笔者从家庭背景、求学经历、主要事件等方面介绍了托马斯·伊肯斯，旨在探索伊肯斯的艺术创作及教学实践对美国美术的贡献。
　　关键词：托马斯·伊肯斯；现实主义艺术；生平研究
　　托马斯·伊肯斯于1844年7月25日出生于美国东部宾夕法尼亚州的费城。他的父亲本杰明·伊肯斯（Benjamin Eakins）是一名写作大师，负责撰写官方文件和文凭以及代写书信和资料公证，他与新泽西州一名皮匠的女儿卡罗琳·科佩特韦特（Caroline Cowperthwait）结婚后育有4名子女，伊肯斯是家中最大的孩子，也是唯一的儿子。伊肯斯有3个妹妹，分别是比伊肯斯小4岁的弗朗西丝（Frances）、小9岁的玛格丽特（Margaret）和小21岁的卡罗琳（Caroline）。
　　伊肯斯两岁时，一家人住在费城佛蒙街高级住宅区，他9岁时进入文法学校学习。儿时的伊肯斯在书写的时候，都要把每个字母放置在网格中的适当位置。除了父亲的指导外，他还通过斯宾塞的抄写本和《约翰·詹金斯手册》（John Jenkins Manual）进行练习。《约翰·詹金斯手册》不仅详细介绍了开始写字前准备纸张的过程，还提供了正确的写字姿势和思维态度。伊肯斯在1882年为他父亲创作的一幅作品《书写大师》中精确地展示了詹金斯所倡导的书写姿势，本杰明笔直地坐在桌前，他的头部稍稍向前倾斜，左肩承受着上身的重量，右手与右肩在一条直线上。除此之外，詹金斯认为，只有用数学计算出正确的参数，才能书写出工整漂亮的文字。他通常用铅笔绘制参考线，奠定正确的基础之后，在眼睛和手的协调作用下，将字母以适当的比例和大小书写在辅助线中。
　　严谨的书写方法和本杰明严格的要求对伊肯斯的艺术创作和美术教育生涯有极其重要的影响。伊肯斯在艺术学院一直使用网格系统作为一种手段，这样的方法能够将创作对象更准确、精细地从三维空间转换到画布的二维平面上去，他大部分早期作品的草图是从测量和计算肖像主体与空间的关系开始的。例如，《棋手》这幅作品的草图显示了用线条精确绘制出的马赛克网格，其中的桌椅、地球仪、酒杯和酒瓶等物品都如棋子般被画家仔细地测量和描绘。
　　除了书法，本杰明还通过他和乔治·霍姆斯的关系让伊肯斯接触美术。乔治·霍姆斯是出生于爱尔兰的山水画画家，在他费城的家中开办了一所私立艺术学校。虽然伊肯斯没有在霍姆斯那里学习正式的艺术课程，但是伊肯斯一家和霍姆斯一家在周末会一起远足和绘画。霍姆斯还给伊肯斯提供了艺术摹本，这是已知的伊肯斯最早的绘画样本。
　　费城出版商恩格拉弗·约翰·萨尔顿对伊肯斯也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他是一位英国人，擅长制作高质量的欧洲艺术印刷品。约翰的儿子威廉·萨尔顿和伊肯斯就读于同一所小学和高中，二人是好友。在约翰·萨尔顿位于费城桑瑟姆街的工作室里，伊肯斯不仅接触到了鲁本斯、提香和柯勒乔等绘画大师的版画作品，还参观了当时费城艺术家的画作，如克里斯蒂安·舒瑟勒（Christian Schussele）和彼得·罗瑟梅尔（Peter Rothermel）等。如今，艺术专业的学生在网络上可以看到世界各地任何时期的绘画或雕塑作品；然而在伊肯斯的时代，大多数学生只有跨越大西洋才能看到这样的作品。
　　发明家查尔斯·科尔曼·塞勒斯对伊肯斯有重要的早期影响。塞勒斯是伊肯斯家在弗农山街的邻居，也是查尔斯·威尔逊·皮尔的孙子。伊肯斯通过塞勒斯第一次接触到摄影这一新兴领域。塞勒斯作为费城业余摄影交流俱乐部和摄影学会的联合创始人，还制造了可以拍摄一系列静止照片并在屏幕上闪现的照相机，并为该照相机的几个早期版本申请了专利。伊肯斯早年和其他家庭成员的照片很可能是在塞勒斯的摄影棚里拍摄的。在伊肯斯受教育的早期阶段，他到塞勒斯的实验室参观光学投影设备。这样的家庭人脉关系和稳定的家庭环境对伊肯斯当时的学习起了很大的促进作用，为其美术教育思想的形成奠定了基础。
　　19世纪英国哲学家、社会学家和教育家赫伯特·斯宾塞（Herbert Spencer）的哲学思想激发了伊肯斯对科学探究的热爱。本杰明支持孩子们表达自己的观点。与此同时，他对孩子们观点和偏好的表达设置了条件限制。例如，如果孩子有天赋并且有练习的意愿，就可以上音乐课程，宠物喂养得当便允许饲养，能够保存并维护岸边的救生毯、绳索和船篙等设备便可以滑冰。权利伴随着责任，不允许存在欺骗和懦弱的行为。在伊肯斯家里，艺术和修养是密不可分的。本杰明认真努力的工作态度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伊肯斯的人格与信念的塑造。
　　1857年，年仅13岁的伊肯斯就读于费城中央高中（Central High School），他专心致志地学习功课，对科学和绘画颇感兴趣。在中央高中的4年里，他学习了生理学、光学、微积分、历史、化学、工程学、物理学、天文学、制图术和几何学；除了英语和书法，他还学习了法语、德语、希腊语和拉丁语。中央高中的科学、化學和物理课程都由对生理学和解剖学有深入研究的执业医师授课，在这里所学习的医学语言和概念是伊肯斯美术教育生涯中的重要组成部分。1861年，伊肯斯以全班第五名的成绩毕业，并获得文学学士学位。他不仅精通科学、数学和法语，而且在艺术方面出类拔萃，展现了出众的绘画天赋，这在史密森尼博物馆（Smithsonian）保存的素描中可以得到体现。伊肯斯从中央高中毕业后开始帮父亲辅导学生、整理资料和文件。 　　1861年，伊肯斯进入美国历史最久的宾夕法尼亚美术学院。1862年，伊肯斯进入杰斐逊医学院（Jefferson Medical College），他曾跟着约瑟夫·潘沙伊德学习解剖学，并参加格罗斯每周两次在杰斐逊手术室长达两三个小时的手术演示和讲座，为他日后的艺术创作和美术教育实践提供了宝贵的解剖学理论基础。1863年2月23日，伊肯斯参加宾夕法尼亚美术学院（Pennsylvania Academy of the Fine Arts）的“人体写生”课程。伊肯斯在宾夕法尼亚美术学院学习了5年，他深感赴欧洲学习绘画是必要的。1866年，为了躲避南北战争的兵役，也为了学习艺术，伊肯斯进入巴黎美术学院学习，师从新古典主义大师泽隆·杰罗姆（Jean-Leon Gerome）。
　　艾米丽·萨尔顿的影响是伊肯斯去巴黎美术学院学习的动力。艾米丽·萨尔顿是约翰·萨尔顿（John Sartain）的女儿，受到她父亲进步自由主义和妇女解放思想的影响，从费城师范学校毕业后任教于费城公立学校。艾米丽和她的父亲进行了为期一年的欧洲之旅，期间游历了爱尔兰、苏格兰、英格兰、法国和意大利。她在欧洲参观了博物馆，并通过她父亲在艺术界的人脉结识了许多当时的现代大师。
　　艾米丽在伊肯斯身上看到了一股未经挖掘的艺术潜力。他们一同拜访萨尔顿家族朋友的私人工作室；参观艺术展览、费城艺术联盟以及约翰·内格尔、伊曼纽尔·卢特兹、托马斯·布查南·里德和雅各布·艾希霍尔兹的私人肖像工作室。艾米丽认为巴黎拥有崇高的文化氛围，她向伊肯斯介绍了维克多·雨果的《悲惨世界》、但丁的诗集、佛罗伦萨艺术家乔托的作品以及她在巴黎的其他见闻。在遇到艾米丽之前，伊肯斯的生活都围绕着费城；在艾米丽对当时的世界艺术中心——巴黎的介绍下，他的视点开始悄然改变。
　　卢浮宫的五千幅作品和六英里长的画廊吸引着伊肯斯跨越大西洋，与此同时，巴黎的社会和文化氛围更具魅力。法国主张平等和改革的领导人——拿破仑三世把一座古都变成了世界上第一个现代化大都市；不仅城市的基础设施得到了完善，科学、艺术、教育等机构也得到了新鲜的血液，医学院学生、工程师和艺术家竞相获得奖学金、研究补助金。其中的一所艺术学校——巴黎美术学院（Ecole des Beaux-Arts）成为艺术的圣地，世界各地的艺术专业学生慕名而来。在巴黎，所有形式的艺术都得到了认真的对待，文化艺术教育也成为日常生活的组成部分。主流报纸的头版充斥着关于艺术展和艺术家的文章。在蒙马特尔和蒙帕纳斯这两个历史悠久的地区有五十多个画廊，甚至面包店和肉店也陈列着画，街角的杂货店有时也卖画。
　　伊肯斯是外国艺术学生前往巴黎的先锋。伊肯斯执着地追求着他的艺术理想，用自信和信念艰难地争取入学机会，体现了他在这所学院学习的决心。1866年10月3日，伊肯斯抵达巴黎，进入巴黎美术学院，师从杰罗姆习画，开始了3年的旅欧生活。在他从巴黎写给家里的早期信件中可以看出，伊肯斯对他的导师——杰罗姆的钦佩和崇敬之情。本杰明·伊肯斯和泽隆·杰罗姆都喜欢户外运动、热爱教学，并追求有纪律、科学专业的研究方法。伊肯斯的父亲本杰明是他艺术生涯的重要基础，而杰罗姆是他日后艺术创作和美术教育事业的向导。杰罗姆是19世纪晚期法国正统的学院派画家，他不仅在法国画坛拥有崇高地位，而且在全世界享有盛誉，是伦敦、柏林、纽约和费城等地艺术沙龙的常客，也是欧洲王公贵族的座上宾，曾为拿破仑三世绘制历史画《奥古斯都时代》。他曾学习解剖学、人种学、考古学、建筑学，对科学和物理也有所研究。他的作品常描绘士兵和女奴、小吃摊和街头表演者等场景，不同于过去的奢华场景，不受同时代人记录宏大历史时刻的羁绊。中年时期创作的《罗马的奴隶市场》让他成为一名研究古希腊和罗马艺术的名家，他的人体画优雅美丽，从他的作品中可以看出高超的技巧和对艺术的奉献精神。
　　“人体模特”在巴黎美术学院受到重视，同时也是学院的重点课程之一，这样的求学经历对伊肯斯日后美术教育思想的形成具有重要的影响。伊肯斯在学校严格的制度和杰罗姆的指导下，学习人体绘画、了解比例和艺术史。杰罗姆每周三都会花几个小时来指导学生的作品，并提出批评建议，他常常一声不吭，平静地在学生的作品上涂色以标明哪里做错，或建议更好的技巧。如果学生的作品进步了，便会得到老师杰罗姆的表扬，并且被调到更接近模特的位置。杰罗姆曾说：“你不要总是想手在画什么，而是应该画脑子里早已存在的构图。”他鼓励学生画出强烈的个人感受和模特的精神质地。伊肯斯还参加了艺术史、美学史以及与考古学、解剖学和物理学相关的著名学者的讲座。学院的“哲学”由希波吕特·丹恩教授，他是赫伯特·斯宾塞最重要的支持者；路易斯·巴斯德担任化学讲师；讲授解剖学的医生编写了当时最重要的医学文本《亨利·格雷的解剖学、描述和外科》。伊肯斯曾写到：“我爱阳光、孩子、男人和美丽的女人……我希望有一天能画出我看到的样子，甚至画一些我记得的、想象的，或者从爱和温暖的记忆中拼凑出来的东西。”杰罗姆感受到了伊肯斯对绘画的热情和才华，他曾说能够从伊肯斯的作品中找到一种伟大的感觉。
　　伊肯斯和导师杰罗姆之间的师徒关系很好，他深受杰罗姆的影响，二人对艺术的目的和意义的看法也相同。他们认为，学习绘画的过程完全要靠学生自己的努力，不断地练习是非常重要的。然而，伊肯斯的画作与杰罗姆的作品在气质上差异较大，他的画作既没有新古典主义的优雅庄重，也没有新古典主义的矫揉造作。伊肯斯更欣赏现实主义大师委拉斯贵支和伦勃朗的作品，他在1869年年底与1870年年初参观了西班牙马德里博物馆，为他后来的现实主义艺术创作道路和美术教育思想的形成带来深远的影响。
　　伊肯斯于1870年7月4日回到美国后创作了很多肖像画。1876年9月，伊肯斯代替身体状况不佳的克里斯琴上课。1879年，他被聘为宾夕法尼亚美术学院的绘画教授。在他的提倡下，学院开设人体研究班，聘用名医肯恩任教。伊肯斯在课堂上聘用模特，并且教授解剖课，教学方法进步。1882年，38岁的伊肯斯升为教学部主任，同年的9月27日与苏珊·汉娜·麦克道尔（Susan Hannah Macdowell）订婚。1884年，40岁的伊肯斯与苏珊结婚。在宾夕法尼亚美术学院任教期间，因为在女生的人体写生课上使用了男性人体模特，伊肯斯于1886年2月13日被迫辞职。除了在宾夕法尼亚美术学院任教的10年外，伊肯斯还先后任教于费城艺术学生联盟6年，在费城德莱赛学院（Drexel Institute）、纽约女子艺术学校任教7年，在纽约国家设计学院、纽约艺术学生联盟任教两年，他对整个美国美术教育具有承前启后的历史作用。1916年6月25日，托马斯·伊肯斯与世长辞，一年后，纽约大都会博物馆为他举行了一次盛大的回顾展，肯定了他的艺术成就以及美术教育贡献。
　　范文杰
　　1996年生，女，汉族，山西晋城人，首都师范大学美术学院美术学专业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外国美术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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