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山访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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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江江
  专栏作者,诗歌爱好者,作品见于各类媒体。做过教师、编辑、记者、旅行体验师,信奉独立自由的生活和写作观,对人文地理情有独钟,曾独自游历世界各地三年,目前仍穿梭于人群之中,相逢在字里行间。
  清光绪二十五年的一个早晨,当佣人把刚买好的中药放到患病的王懿荣面前时,他惊奇地发现这些药骨上竟然有许多明显的刻痕,药铺的人称之为龙骨。王懿荣时任国子监祭酒,还是一位金石学家,特有的敏感告诉他,这些龙骨来历不凡。
  随后这些源自殷墟的甲骨上的文字,被证实为中国最早的文字——甲骨文。
  在文字出现以前,我们的祖先用何种方式,在漫长的岁月里记录和传承文化历史?一次银川之旅解开了我心中的这个困惑。
  这是我从山东省沿着黄河行走到青海省的必经一站,我把这条长途线路称为黄河之行,同时也见证了母亲河两岸的文明与风景。西夏国这个名字,在金庸的小说里多次被提及。而银川曾经是党项人建立的大白高国(西夏)的故都,旧称兴庆府。在这里我见到了西夏学者唐荣尧,其编的纪录片《神秘的西夏》使我对这片土地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曾经穿越中国找寻和西夏有关的文化痕迹,身体力行不辞艰辛,算得上真正的文化苦旅。
  火车溯着黄河“几”字弯而上,穿越河套平原,跨过贺兰山之后,就到达了塞上湖城银川。远处重山向我奔来,又渐渐离我邈远。思想随着颠簸的车辆瞬息跃动,望着远山凝云,往昔的多少故事都在天地之间浮现。“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岳武穆词中的景象,此刻就在眼前。走近,时而能看到灵活的岩羊在嶙峋峭壁上自如行走。美术课本上,拉斯科岩洞里那头受伤的史前野牛记忆犹新。而在中国,在这贺兰山中,同样有着凝固在时光里的记忆。
  20世纪80年代初,在确定了内蒙古达茂草原上的一座古城为汪古部落的敖伦苏木城遗址之后,考古学家盖山林开始在这片草原周边的阴山寻找中国岩画的遗迹。在此之前,世界岩画史上并无中国的一席之地。
  关于中国岩画的记载,最早可以追溯到公元5世纪。北魏时期的地理学家郦道元在其著作《水经注》中写道:“河水又东北历石崖山西,去北地五百里,山石之上,自然有文,尽若虎马之状,粲然成著,类似图焉,故亦谓之画石山也。”盖山林按图索骥,独自找寻数年却屡屡无功而返。
  就在盖山林沮丧灰心之际,偶遇了一位名叫吉格吉拉嘎的年轻牧人。交谈中牧人得知他正在苦寻刻有牛马羊等动物的石头,便答应带他去自己经常能看到岩画的山中。于是自进入韩乌拉山口起,盖山林在阴山山脉里发现了时间跨度长达万年的阴山岩画。盖山林因这一轰动性的考古发现被称为“中国岩画学之父”。
  无独有偶,1969年的春天,身为下乡干部的李祥石在一个下午走进贺兰山下的贺兰口,他看见山谷里遍布当地人所称的“石头画”。遍地的岩画被老乡们认为是“凶画”而避之不及。数年之后他看到盖山林先生介绍阴山岩画的文章,才联想起贺兰山里的那些“石头画”就是岩画,后来又整理出了岩画调查报告。至此,贺兰山岩画才从当地百姓眼中的“不吉祥的画”“鬼画”“凶画”等偏见中走出,进入科学研究者的视线。
  如今历经时光冲刷的岩画依然坚定地附着在坚硬的岩石上,而那座曾经繁华一时的古城却只剩下残砖颓瓦、萋萋荒草。遍及五大洲的岩画在各处有着不同的风格,岩画上的内容是受地域因素影响的。北方草原自古是游牧民族的天地,阴山岩画中群虎图便是最好的例证。千百年来,敕勒、柔然、女真、鮮卑、党项、匈奴、蒙古等游牧民族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放牧征战、繁衍生息,岩画就是一部浓缩的游牧民族史。我们可以想象,在相当漫长的一段时间内,文字还未被使用,在岩石上刻画应该是他们最早的记事以及艺术创作方式,有多少过往的故事被记录在上面,既古朴又凝练,少有赘言。
  眼前这些形象各异的岩画,先民旧畜、日月星辰,俱无色彩,只有粗犷的线条和耐人寻味的隐喻。岩画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不同时期有着不同的风格,贺兰山中的岩画有的还附着许多镌刻其上的西夏文字,可想而知直到西夏时期这里还有岩画的创作。据了解贺兰山是全球人面岩画最集中的地区之一。回首望去,贺兰山作为一道屏障默默定格在那里。而那些长存在山麓之间的岩画,无疑是一座艺术的宝库。文字的出现使这种原始的记录方式逐渐淡出了我们的视线,那些车辆器具屋宇村落和日常片断都远去了,它们以另一种形式印刻在了时光里,比草原上的长调还悠远漫长。
  莎士比亚在悲剧《麦克白》中借主人公之口说道:“人生如痴人说梦,充满着喧哗与骚动,却没有任何意义。”大多数人的旅途正是充斥着这些短暂的喧哗热闹。可是光阴百代,有多少事物在我们的心中停驻过?
  慢下来,去感受这个世界。在一个安静的山谷中,观摩古老的文字图案,聆听时光和记忆的回响。读书与旅行,自古以来似乎就像同一件事。《菜根谭》让我们面对风景不单单赏其迹象、玩其光华,也用它养性灵、助学识。此刻我的内心清净而辽阔,沉默也是一种语言,一种更具有感染力的语言。我正欲离开之际,天色忽变,斜风将细雨淋在那些石壁与荒草间,满地散落着的湿漉漉的符号似乎变得鲜活起来。
  石不能言,它默默地向苍穹展露着自己拥有的故事,静静地等待着一代又一代人来阅读。纵使时光百代亦是转瞬即逝,那些古老的故事也终将传入风中,仿佛只有这场雨,从远古淋到而今,一刻也未曾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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