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下的柏林音乐剧场节——B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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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柏林的九月是为现代音乐和前卫艺术所准备的,每晚都会有风格不同的精彩活动争奇斗艳,诸多前卫艺术家也在这一段时间中争先登上柏林的舞台。2019柏林音乐剧场节BAM!(Berliner Festival Für Aktuelles Musiktheater-BAM!)音乐剧场节也不例外。作为柏林当代艺术月(Monat der zeitgen?ssischen Musik)的高光点,它从9月26日到29日三天时间内聚焦了诸多关注。
  当代音乐剧场(Music Theater)到底是什么?音乐剧(Musical)、轻歌剧(Operette)、歌剧(Opera)这些相互纠缠的概念在中文翻译中总是让音乐剧场难以得到正确的解读。必须强调一下:音乐剧场的初衷与商业目的较强的音乐剧截然相反。
  由于受到条件的制约,音乐剧场在国内几乎没有适合生存的机会,即便是小范围的实验性演出也并不多见,所以大多数观众将这几种概念混淆在一起也就不奇怪了。
  如何正确解读音乐剧场呢?首先,它是音乐与戏剧相互结合的产物,在艺术美学上更具探索性和原创性。作为一种新的音乐戏剧类型,它的形式灵活自由。与其他剧种最大的不同是,它不再仅仅通过剧情推动戏剧性发展来讲述完整的故事,而是通过抽象的手段,将出现在现实生活中的诸多社会问题,以及现代人类丰富的内心世界更加细腻并多样化地展示在剧场中。在作曲家新奇的创意中,不同演出场地、音响空间、多媒体视频以及演奏家个体作为移动声源带来的相位变化等,都会成为有力的表现手法,并带给观众全方位的沉浸式音乐体验。现代音乐五花八门的创作手段以及声光电等科学技术,都被融会到创作者初始的概念构思中,并由此发展出完整的作品。承载音乐剧场的空间也不再是传统的剧院和舞台,一辆停靠在路边的公交巴士,一间小画廊,阴暗的地下室,咖啡厅、酒吧,一处自然景观,甚至一个街区都可以成为音乐剧场的舞台。


01音乐剧场节BAM!海报


02 2018年的音乐剧场节BAM!中,在一辆巴士中上演的《孤独心灵之旅》

  参与音乐剧场演出的艺术家以独白的形式出现,也可以偶尔穿梭在观众中以表演艺术家的形式出现,甚至比邻的观众也可能是安排在剧场内的演员,这使得参与演出的人数更加自由。同时,音乐剧场的时间长度也非常自由,从几分钟的迷你剧到长达十数小时的“疲劳剧”,有些浸入式的剧目更可持续数十小时,观众甚至可以随演员同吃同睡。当然,观众没有从头到尾完整观剧的义务,但是在艺术家特殊安排的环境下,音乐与戏剧性的故事情节相伴,剧场环境时刻展示着其扣人心弦的魅力。音乐剧场在欧洲发展的过程中,艺术家们面临着普通大众注重视觉的戏剧欣赏需求的挑战,因此,在欧洲,这种音乐戏剧类型仍保持着显著的区域性和局限性,对于艺术家来说可以充分展示音樂剧场作品的平台寥寥无几。


01 2018年的BAM!音乐剧场节上最受欢迎的剧目《土地》


02罗兰·奎特

  我在2018年参加了首届柏林音乐剧场节BAM!。在为期三天的时间中,十三部极富原创性的音乐剧场作品在柏林市中心的十三处地标性剧场同时上演。该音乐节由被称为柏林音乐剧场界权威的“柏林当代音乐戏剧协会”(Das zeitgen?ssische Musiktheater)举办,为柏林观众带来了新艺术氛围的视听盛宴。
  在这种形式下,器乐部分与声乐部分以及“剧场”内所有存在的元素都被调动起来并处于平等的位置,让参与演出的所有艺术家甚至观众一起投入到音乐剧场的创作中。叙事发展不再受戏剧高潮、冲突、厮杀、情仇的限制,创作者们通过更加独立的理念来表达当代人类对于自我世界的认知,这也使得音乐剧场形式逐渐被具有同样接受实验性先锋观念的观众群体认可和追捧,创作者个人化的情感表现被以更加个人化的方式传达给每位参与者。
  2019年的BAM!音乐节在上一年的基础上,更有来自荷兰鹿特丹音乐剧场节的加盟,十一部音乐剧场作品绝大部分是首演,并在三天的时间内循环上演。
  是什么原因使得BAM!音乐剧场节可以在柏林这片土地上获得生命呢?带着一系列问题,我对柏林音乐戏剧节艺术总监罗兰·奎特(Roland Quitt)先生进行了独家专访。
  ● -王颖 ○ -罗兰·奎特

● 当代音乐剧场与歌剧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 在二十世纪的西方,除了歌剧以及之后衍生的轻歌剧以及音乐剧,还出现了一种被称为“音乐戏剧”的新的舞台艺术形式。它坚持的是音乐艺术和舞台艺术具有同样重要性的原则,同时遵循崭新的以表演为导向的戏剧理念,与直观的视觉与情感叙述方式拉开距离。
  这种艺术形式与戏剧界在新的道路和理念上步伐一致,传统的分类原则被瓦解,于是歌剧院的管理和经营方式不再适用于他们。从那时起,这种艺术形式就被命名为“自由剧场”,这个名称在欧洲沿用至今。剧场得到政府资金,按照剧院结构方式运营。与之相反的是“当代歌剧”,使用当代音乐作品和歌剧所需的重要元素,其舞台往往不在自由剧场中,而是在由政府补贴的城市剧院或歌剧院。所以我们现在说的自由音乐剧场的概念,是与“歌剧”概念不同的一种新的演出形式。

● 你是如何想到要在柏林举办当代音乐剧场节的?


  ○ 柏林目前已经成为全世界最重要的位于西半球的音乐剧场发展中心。没有任何地方有如此多的演员们参与并献身于新音乐剧场,甚至没有任何地方存在如此宝贵的不同种类的音乐剧场资源。由于这种新的音乐剧场在德国和其他许多国家都面临着生存问题,在柏林它同样遭遇重重困难。没有广泛的观众群,也缺少强大的文化政策支持,音乐剧场很难充分表达其独特的艺术和规则。所以它需要剧场、制作场地以及艺术节,形成固定的艺术区,让不同的作品和风格在这里落地,相互比较,体现共性。直到2014年柏林当代音乐协会创立,自由音乐剧场才真正找到其代言人。为了吸引更多的观众,柏林当代音乐协会(ZMB)在2018年第一次组织了BAM!音乐剧场节。尽管经费有限,BAM!还是赢得了跨区域的关注,吸引了国际观众,包括制作人和文化节负责人也来到这座城市。它成为慕尼黑双年展以及鹿特丹当代音乐剧场之后,第三个欧洲范围内在自由音乐剧场领域最重要的音乐节。


作品《反叛之歌》揭露不同形式的革新中存在的矛盾关系

● 如何为BAM!音乐剧场节寻找素材?谁可以提出自由项目建议?


  ○ 因为BAM!是由自由剧场共同成立的协会,所以在项目选择上遵循民主的原则。每个音乐剧场工作者都可以申请加入,而决定项目的委员会,也由剧场自行选举。

● 音乐剧场如何获得经济上的援助和支持?三天内十一部首演作品,如何组织和处理财务方面的问题?


  ○ 2018年的BAM!在观众和媒体方面都取得了巨大的成功,给我们未来申请政府资金资助和寻求企业赞助带来希望。尽管如此,音乐节的未来还是没有绝对保障。整个艺术节的经费非常有限,柏林市政府首次在2019年提供了一些拨款,我们只能做到这个规模。参与的艺术团体有一个共同的使命和目标,就是使其作品尽量完美地呈现给众多来自世界各地的观众,为此他们甚至都要自掏腰包了。“新音乐剧场”即使在德国也是举步维艰,因为它们不属于歌剧院类的机构,尽管在德国,“音乐剧场”这个词语也常常与“歌剧”联系在一起。


01 2019年BAM!音乐剧场节上,由女声乐艺术家Sirje Viise构思的《玩偶们》


02 2019年于柏林人民剧场前上演的《夜间飞行》

● BAM!针对什么样的观众?


  ○ 在德国,也许在欧洲其他国家也一样有一种偏见,就是“当代”和“音乐”这些词汇往往暗指那些比较不容易接近的、阳春白雪的形式,只有专家们才能理解。BAM!则要把非专业观众吸引到当代音乐戏剧这里来,向他们展示这种剧场如何通过艺术的方式来帮助理解当今的世界,而不是所谓精英阶层才能接触的圈子。

● 你曾经来过中国,也曾与中国艺术家共同工作过。中国有没有音乐剧场?你想对我们的中国读者说点什么吗?


  ○ Musik Theater并不是原生德语词汇。它最早出现在1920年,1960年成为通用的德语词汇,指“音乐戏剧”和“戏剧音乐剧”。在此期间,它也在其他语言中被推广使用,但是被赋予了不同的意义,在德国也没有一个清晰明确的意义,而且在西方经常出现歧义和误解。五百年前,佛罗伦萨和威尼斯才出现了“歌剧”。在欧洲的历史上,剧场一开始是指话剧,而那些特殊的、还有音乐元素的戏剧门类,才把“音乐”二字加了进去。与欧洲情况相反,中国戏剧艺术从其起源就与音乐有关,比如戏曲,没有音乐的戏剧被命名为“话剧”。因为名称的缘故,音乐剧场在亚洲比在欧洲更容易引起误解。我们在BAM!通过“音乐剧场”的形式,有意把它和叙事性的歌剧和音乐剧进行区分,让观众和演员们形成新的互动关系,积累新的、与现代媒体结合的演绎经验,并不断面对一个新的问题,即如何结合声音和可视化元素,展示我们的世界。
  我在中国与人交谈这个话题时,经常就卡在“音乐”和“剧”这两个词上。他们总是把它理解为“音乐剧”。在中国首先提到的问题,就是如何把这两个词关联在一起,又不会让人想到歌剧或音乐剧。如果和相关领域的专业人士深入談话,这些误解很快就会消除。中国的高校、还有各种独立剧场或者一般剧场的运作方式是可以与我们的主题“当今戏剧”相符合的,只是到目前为止这个词还没有被独立使用。由于国家之间所经历的不同历史,所以翻译“音乐剧场”这个词总是形成障碍。
  在全球化多媒体社会中,在欧洲和中国,我们的任务其实是相同的。在不同传统背景下,我们尝试各种新的定义,削弱语言的力量,使之化为声音,同时又蕴含着自身的能量。探索如何让歌唱与情节在当今的剧场建立深度联系,从而能够以剧场反映现实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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