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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机会我们一定要看看这部伟大的电影,它也许是世界上最异想天开、最疯狂的影迷举动:两个年龄分别为11岁和12岁美国小学生,从1982年开始重拍斯皮尔伯格的经典动作片[夺宝奇兵],资金来源是自己的零用钱,拍摄地点则是自家后院和地下室,以及家乡的各处“风景名胜”。对于拍摄过程中出现的五花八门的难题,他们充分发挥了因地制宜的聪慧才智,虽然效果无法与好莱坞电影相提并论,甚至幼稚愚蠢,但他们无比认真的制作态度,告诉我们,热情和幻想可以征服任何困境。
1989年,这部[夺宝奇兵:重拍版]与[圣战奇兵]同年上映,参加拍摄的孩子们也已经步入了遍布挫折与失败的成人世界。当他们回首往事,这7年或许是他们人生中最富激情的日子,虽然在这段日子里,充满了遗憾、失落、危险与背叛……
克里斯·斯托姆博罗斯是美国密西西比州Gulfport镇一个教会学校的小学生,他是个爱出风头的活宝,经常被老师罚抄圣经或被关进黑屋子。1981年克里斯10岁,上五年级。这年夏天,他看了斯皮尔伯格的[夺宝奇兵],对哈里森·福特主演的印第安那·琼斯崇拜得五体投地,梦想自己能够像印第那样神气活现地挥舞长鞭,满口俏皮话,还有救美人的机会。克里斯没事就跑到附近的林子中像印第那样攀着树藤荡来荡去,手里那本《夺宝奇兵》连环画都快翻烂了。
克里斯在校车上结识了另一个[夺宝奇兵]迷——比他大一岁的六年级学生艾里克·扎拉。和克里斯不同,在老师眼里,艾里克是个安静聪明,有艺术天分的好学生。艾里克曾在老师指导拍摄的超八毫米小电影中扮演盖世太保,而克里斯一眼就看出他是在模仿[夺宝奇兵]中那个丧心病狂的纳粹分子Toht。
1982年暑假,美国全国1300家影院重映[夺宝奇兵]。克里斯萌发了拍一部自己主演的[夺宝奇兵]的奇想,他邀请艾里克参加,扮演Toht。后来长达七个暑假的拍摄证明,乐于表现、颇有魅力的克里斯是个天生的演员,而细致严谨、善于合作的艾里克是个富有创意的导演。
那时美国还没有发行[夺宝奇兵]的录像带,克里斯决定去电影院用借来的摄像机偷拍下斯皮尔伯格的影片。不幸的是,颇有版权意识的电影院引座员很快就注意到这个淘气的孩子,克里斯失败了。而一副好学生模样的艾里克轻松蒙混过关,偷拍下了整部影片。现在,两个孩子开始参照偷拍的影片和连环画,为自己的[夺宝奇兵]写分镜头剧本。艾里克在一个活页笔记本上写下了影片的649个分镜头,笔记本的封面还写着“[夺宝奇兵]的构思和备忘录。印第和Toht的警告:闲人勿动!!!”。
在写剧本的同时,孩子们开始千方百计地收集和制作道具,包括长鞭、皮夹克、酒瓶子……但是最难搞定的是影片开头追逐印第的那块巨石,当然不能用会砸死人的真石头了。他们在克里斯的卧室里,花好几个晚上用竹条和纸板做了一个看上去和影片中的那个差不多大的巨石模型。糟糕的是,他们没法把模型弄出室外,只好把它拆开了,可之后却再也拼不上了。
这个暑假就在准备剧本和做巨石模型中飞逝而过,新学期开始了,拍摄计划暂时搁浅,直到1983年的暑假来临。这时他们又找到了一个拍摄伙伴:14岁的杰森·兰伯。杰森小时候有软骨病,不能像别的小朋友那样到处玩,但他学会了做木偶和变魔术。有一年万圣节,他将教室变成血淋林的鬼屋。因此克里斯觉得杰森可以负责把人化妆成尸体。
克里斯的妈妈是当地电视台的主持人,她为孩子们租来索尼摄像机,影片终于在艾里克家郁郁葱葱的后院里开机了。开拍的第一个场戏是影片[夺宝奇兵]开头不久的一场戏:印第在秘鲁丛林中被他的死对头法国人Rene Belloq以及一大群挥着长矛的印第安人追杀。克里斯当然是印第,艾里克改演Belloq,而杰森扛摄像机,他们找来一大群孩子扮演半裸的印第安人。忙乎了一天拍完第一场戏,孩子们到电视台看样片时却大失所望,所有人都显得傻乎乎的不算,画面的左上角还有一个抹不掉“A”字——这场戏得重拍。于是孩子们决定先拍印第被巨石追逐,跃入一个洞穴逃生那场戏。吸取了去年的教训,孩子们做了一个小得多的“巨石”模型,并将艾里克家的一个房间装饰成洞穴。拍摄又失败了:在画面上那块石头太小了,洞穴则像一个车库——这场戏也得重拍。
尽管开机不顺,拍摄仍在继续。现在他们要拍印第和女主角玛丽翁在尼泊尔酒吧相遇那场戏。艾里克将自家的地下室装饰成一个酒吧,一个名叫斯蒂芬妮的女同学愿意出演玛丽翁,一个长着娃娃脸的小男生特德扮演纳粹分子Toht,但是这场戏中有一个尼泊尔人浑身着火的镜头,这对孩子们是个非常危险的挑战。
杰森从一本书上得知,水和酒精以一定比例混合可以产生短时间剧烈燃烧的效果。艾里克决定亲自出演浑身着火的尼泊尔人,他戴上头巾,粘上假胡子,套上又宽又大的紫色长裙,里面穿着厚内衣以防火苗烧伤自己。他们趁艾里克父母外出时拍这场戏:特德将一根烧着的拨火棍伸到斯蒂芬妮脸上,克里斯抽出长鞭,“啪哒”一鞭子将特德手中的拨火棍打落,点燃地上的酒精,火苗呼地窜起,很快熄灭,一切都像计划一样顺利进行。接下来要拍艾里克着火这个关键镜头了。不知为什么,艾里克往自己身上浇的不是酒精而是汽油。结果艾里克的裙子真的着火了,他尖叫起来。杰森镇静地拍下这一幕,另外两个孩子抓起毯子,想用它扑灭火苗,可火势被煽得更大了。克里斯抄起泡沫灭火器,很快艾里克身上的火就灭了。“不!”浑身白沫的艾里克叫道,因为他觉得灭火器要留到最危险的时候使用,他身上着火还不算最危急的时刻,现在他们又得挤出钱买新灭火器了。刚拍一个月,导演艾里克就有预算这个概念了。
和往常一样,孩子们到电视台看样片。一个工作人员看了着火这场戏,大吃一惊,他将情况告诉母亲们,拍摄工作在母亲们的阻挠下被迫停止。
1984年暑假,[夺宝奇兵]的续集[魔域奇兵]上映,大人们同意克里斯他们接着拍自己的电影,但给他们安排了一个监督人彼得·基弗。这时扮演玛丽翁的斯蒂芬妮已经随家人搬到阿拉斯加去了,于是孩子们又找到一个比他们大几岁的漂亮女孩安吉拉·罗德里格斯。艾里克很快就决定开拍船舱里的那场爱情戏。他将自己的卧室变为船舱,从妈妈的衣橱中找到一件闪光的银色夜礼服作为安吉拉的戏装。他还封锁了拍摄现场,不让别的孩子偷窥。13岁的克里斯心里七上八下的,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在镜头前,也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和一个女孩接吻。两个孩子竭力模仿电影里的演员表演,尽管别扭,总算拍成了。可是在看样片时,他们发现和接吻画面相伴的是窗外青蛙的叫声,这真是太滑稽了。第二天,孩子们关上窗户重拍这场戏。和昨天的局促不安截然不同,在艾里克喊了“Cut”后,克里斯和安吉拉又亲吻了很久才分开。从那以后,克里斯觉得自己更酷了,因为他既能挥舞长鞭,还能迷倒比年龄自己大的女孩。
这个暑假里,孩子们还掌握了枪战的拍摄技巧。杰森在药用胶囊中塞满火药粉,用一种自己改装的火枪点燃后射到墙上,模拟流弹。他还将红颜料水灌入避孕套藏在演员身上,那些“中弹的人”只需偷偷将避孕套戳破,“血”就涌出来了。
巨石模型仍然叫人头疼。艾里克花39美元买了一个气象气球,把它充气膨胀到拍摄要求的大小,然后花一个晚上时间在气球外面粘上纸,模拟石头的表面。可当他一觉醒来,却发现气球瘪了,纸都皱成一团了。接着他用鸡网做巨石模型,眼看球形外壳就要完成了,一阵飓风又将模型一股脑儿刮跑了。
巨石模型问题直到1986年暑假才解决。艾里克请造船厂的一个朋友为他们免费做了一个有机玻璃大球。这个模型高1.85米,重46公斤,大小外形完全符合拍摄要求。为了让巨石模型沿设定的路线滚动,艾里克还请伐木工运来一些原木,用来铺巨石滚动的轨道。
实际上,不仅道具是自己花心思制作的,这部电影的投资也全部来自孩子们自己。拍摄7年中,孩子们要求的生日和圣诞礼物全都是影片中的道具和拍摄用具,而艾里克每周5元的零花钱几乎全部投入影片。拍这部100分钟的影片,孩子们一共花了5000—8000美元(斯皮尔伯格用73天拍摄,花了2040万美元)。不过,父母们倒是从不横加干涉孩子们的行动,尤其是艾里克的妈妈,她允许孩子们任意装饰房间,甚至将一大堆宠物蛇带回家也不大惊小怪。
领导这个世界上最穷的剧组重拍一部好莱坞动作大片,艾里克面临一大堆难题,巨石模型只是其中之一。1986年暑假,艾里克开始拍摄影片中的许多高潮场面,为此他得找到拍摄用的卡车和飞机,还得在自己生活的小镇发现“撒哈拉沙漠”,因为在[夺宝奇兵]中,约柜就是在撒哈拉沙漠中发现。
孩子们发现镇上一个名叫Bo Jo Fleming的人拥有一大片几乎不长草的荒地,它可以冒充撒哈拉沙漠。孩子们跑去请求Bo Jo允许他们在荒地上拍电影,Bo Jo不屑地拒绝说:“你们这些孩子在做白日梦。”就在孩子们一筹莫展的时候,他们接到电视主持人巴巴拉·沙鲁姆的电话,原来她从克里斯的妈妈那里得知他们正在重拍[夺宝奇兵],于是请他们做客《早安,南方的密西西比河》节目。Bo Jo看了这个节目,便同意孩子们在荒地上拍摄。
为了拍摄在撒哈拉沙漠中进行考古挖掘那场戏,艾里克费了很大劲,用妈妈的破缝纫机做了十几件白色的阿拉伯长衫,分发给临时演员们。杰森光着膀子站在脏兮兮的池塘里操纵摄影机。而那些小演员们也喜欢在池塘周围打闹,一天下来,白色的衣服上总是溅满污泥。结果每天晚上都是艾里克一个人把这些脏衣服洗干净,因为追求完美的他希望第二天镜头里出现的是白色的阿拉伯人长衫。
1987年暑假,克里斯16岁,艾里克17岁,杰森18岁。现在他们都长成真正的小男子汉了,克里斯再也不需要用烧焦的软木塞涂抹下巴和脸颊来冒充胡须了,而艾里克演的Belloq也不再孩子气了。他们开始拍摄印第和纳粹分子在卡车上格斗的那场高潮戏。首先得找到一辆他们能够随意处置的卡车。最后,艾里克在他家后面发现了一辆陷入沼泽的破卡车,它的轮胎烂了,发动机也坏了。孩子们把这辆破车拖出来,漆成绿色,在车顶装上帆布盖,并用一辆租来的滑车牵引它。最危险的是印第腹部贴地,被时速四五十公里的卡车拖着移动的那一幕。在斯皮尔伯格的影片中,拍这场戏时哈里森·福特用了替身,而克里斯没有替身,他在衣服下衬上厚厚的护垫,勇敢地拿下了这场戏。
影片中紧接在卡车之后的戏,是印第在一架飞机下和纳粹分子赤手空拳搏斗,最后和玛丽翁乘飞机脱险。孩子们自然找不到一辆废弃的飞机,他们考虑过用飞机模型,可是艾里克觉得模型太假了,最后他们不得不放弃这场戏。十几年过去了,艾里克仍然对当年的无奈耿耿于怀。
影片最后,约柜被打开,被释放出来的魔法毁灭了Belloq。为了拍Belloq的头爆炸这场戏,孩子们得先做一个艾里克的假头。他们从书上学到用石膏翻制头模的方法:先在艾里克的鼻孔上插两只空心麦杆,用肥皂水湿润艾里克的脸后,杰森将石膏涂满艾里克的整个脸,包括眼睛和嘴,仅留两根麦杆透气,而石膏足足有三英寸厚。刚把石膏抹完,艾里克的身体就开始蠕动,克里斯将笔和纸递到他手上,他写下了“热”这个字。
艾里克在石膏下艰难地呼吸着,他坚持着,石膏终于变硬,到需要敲开石膏壳的时候了。可是石膏太坚固了,两个朋友用钢锯锯、锤子敲都没法打开一丝裂缝(他们后来才知道不应该用工业石膏)。最后艾里克在纸上写下“医院”两个字,克里斯打了911报警电话。在医院里,艾里克脸上的石膏模被打开了,可他的睫毛都掉光了,眉毛也被扯得只剩半条了,好几个月后才重新长出来。值得欣慰的是,艾里克的头模成功了。
这个暑假里,艾里克恋爱了,这是他的初恋。秋天就要离家去纽约上大学的他,一直担心活泼风趣的克里斯会夺走他的女友。1988年暑假,艾里克回到家乡,果然发现克里斯和自己的女友约会。但是为了他们合作多年的影片,艾里克忍着没有和克里斯争吵。最后,影片的现场拍摄在暗藏嫉妒和对立的紧张气氛中结束了。
当天夜里11点,他们开始浏览六年来拍摄的所有样片,进行剪辑和音效处理。有趣的是,由于拍摄并非严格按剧情顺序进行,同一场戏不同镜头中同一个角色的年龄有时相距较大,比如印第的前半段话还是尖尖的童声,而后半段话就变成浑厚的男中音。
夜里在室内做剪辑工作很枯燥,克里斯和杰森没有太多兴趣,于是他们只花了一个通宵,照斯皮尔伯格的影片编辑了样片,并为其配上约翰·威廉姆斯的音乐和一些简单的音效,就宣布影片完成了。可是艾里克觉得音响音效都太粗糙了,效果不好,建议大家再花点功夫。克里斯没有接受建议,冷冷地扬长而去。
1989年暑假,[圣战奇兵]在美国上映。正在学习导演专业的艾里克建议克里斯为他们自己的影片做些更酷的音效,这回克里斯同意了。两个冷战了整整一年的朋友终于和解了。最后,在当地电视台的帮助下,音效制作良好的最终完成影片[夺宝奇兵:重拍版]在Gulfport镇的礼堂首映,大约200名观众欢呼雀跃地看了这部影片,三个朋友骄傲极了。(1991年,艾里克和克里斯再度合作,拍摄了22分钟的学生作品[黎明曙光],该片在随后的几个校园电影节中共获21项奖。但是几年后,他们迫于生计都放弃了热爱的电影,成了测试视频游戏的技术人员。)
读大学期间,艾里克经常在宿舍里放他们的影片,所有看过的人都很喜欢这部影片。就这样,在整个90年代,影片的录像带在学生中小范围地流传开了。最后一个名叫艾里·罗斯的青年制片人看到了这部影片,非常欣赏,不遗余力地推广它。2002年12月,罗斯把影片带到奥斯汀的第四届Butt-Numb-a-Thon电影节上放映。Butt-Numb-a-Thon是全美影迷的盛会,它由著名的“Ain’t-It-Cool News”网站和Drafthouse影院联合举办。艾里克他们的影片的每个画面都忠实地临摹原作,尤其是巨石追逐和卡车搏斗那两场惊心动魄的戏,却没有使用任何特技和特效,而演员的表演更是率真自然、充满热情和勇气。影迷们都被这部影片折服了,报以雷鸣般的掌声。
2003年2月,斯皮尔伯格本人也看到了这部不可思议的影片,他亲自写信给三位重拍者,感谢他们带来这份“可爱和精巧的礼物”。现在,艾里克和他的朋友们不必担心斯皮尔伯格会告他们侵犯版权,他们可以公开放映自己少年时疯狂拍摄的影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