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我那漂泊的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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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如我不漂泊,弟弟不上大学,假如爸爸还守着他的那片黄土地,我们一家人守在一起,日出而做,日落而息,是否我们也可以生活得很好?
  我知道,妈妈、爸爸,弟弟和我都一样,我们在不同的地方一起将思念填满孤单的夜,一起守望着年关里的那次团聚……
  自从爸爸去了Z城,我便习惯了每晚给妈妈打电话。
  妈妈在接通电话的第一时间喊出一句:“我好好的,别天天打电话,长途电话很贵呀!”
  我轻描淡写地“嗯”一声,然后说:“老妈,你做什么好吃的了?老爸让我监督你呢!”
  妈妈在这时会突然沉默,而后开始絮絮叨叨:“一家四口人,四个地方,儿女大了翅膀硬了总要飞,老头子也走了!连户口本里也只剩下我一个孤老太太。”
  “晓呀,妈妈去你那里吧!捡破烂也行,可以每天看见你,听说城里捡破烂也很赚钱的。”“晓呀!你们在外面可要争气呀,我在家替你们守着。”
  “晓呀!去看强强了吗?叫他好好学习。”
  “对了,家里今年的收成不错。过两天那一窝小猪就能卖一千多块呢!大麦我已经收完了,就是我自己没法去卖,唉!年轻那时候,你爸不在家,我一个人什么事都成,这两年他在家习惯了,没了他,还真不知怎么过的,老了呀!”
  我顺手关了宿舍的灯,一个人坐在黑暗里,背对着窗外的灯火通明。这些个夜晚我握着电话的手总是有点酸,我的眼睛每每被那些城市里闪烁的灯光刺痛,我只有在这无边的黑暗里寂寞地遥想我来的地方,认真地听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在絮叨,重复着同样的话题,我只是在暗夜里延伸着她的寂寞。
  我想给她写信,我始终是个不善言谈的人,即使我面对的是我最亲的人,可是她看不懂.因为没有人为她读信。我想她是真的老了,忘记了长途电话是很贵的,忘记了这些话她已经对我说了很多遍,忘记了她说了很久了。我突然想起了鲁迅写过的祥林嫂,我的妈妈她真的老了。
  一种很深的恐惧感将黑暗中的我逼得无法呼吸。我们都是为了追求更好的生活,现在却过得如此艰难。
  我有些想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劳命地奔波,假如我不漂泊,假如弟弟不考上大学,假如爸爸还守着他的那片黄土地,我们一家人守在一起,日出而做,日落而息,是否我们也可以生活得很好?可是这样的话我从来都不敢讲。
  讲了很久的电话挂断了,我却一直不能入眠。我知道妈妈也一样,爸爸,弟弟都一样,我们在不同的地方一起将思念填满孤单的夜,一起守望着年关里的那次团聚。
  我和弟弟有着很快乐的童年。妈妈勤劳持家,守着一家人的田地,爸爸有着一份“体面”的吃国家饭的工作。爸爸对我们的教育很重视,我和弟弟在学校的成绩一直很好,那时在我幼小的心里自信早早播种。直到后来爸爸为了我们可以进城读书,辞掉了原来薪水很少的工作,开始下海经商。
  很多年以后我才明白,那时他和妈妈为此付出了太多。然而城市的繁华与精彩背后也暗藏着欺骗与奸诈。爸爸的生意还没发展起来,就被人给骗了,不仅投入的资本全盘皆输,欠了很多债,还因此官司缠身。
  那段日子,对于我们全家无疑是最黑暗的。我们从城里又搬回了农村的家。家里早已四壁空空,甚至连一碗米也没有。也就是那时,11岁的我看到了人情的冷暖,世界的残酷,也突然间明白了很多道理。
  也就在那年,爸爸、妈妈相继出门打工,家里只剩下我和弟弟。最初我们被寄养在二叔家。可是没多久,就看到二婶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听到弟弟越来越多的哭声,后来有一次无意中听到二婶和邻居说一些很难听的话。自幼倔强的我很“冲动”地得罪了我的二婶,然后带着弟弟回到我们自己的家。
  那一年是我们成长最快的一年。我们学会了做很多事。自己洗衣做饭,学会了自己种一些小菜,学会了如何对付左邻右舍“善意”的盘问,学会了在同学面前沉默地隐忍,彼此安慰然后更加努力地学习。
  那年之后,爸爸开始常年在外打工,妈妈一个人操持着整个家和家里的田地,一年里只有过年的时候一家人可以相聚。
  后来我们村里和我同班的几个女生都陆续辍学,进城打工了。我当时很怕,怕自己也没有学上了。家里不时有法院的人来“调查情况”,有邻居对我说我肯定不能上学了,因为我们家会越来越穷。我一直不肯跟爸爸妈妈提打工的事,只是更加努力地读书。
  那年过年的时候,弟弟对我说: “姐姐,我不想上学了,我学不进去,我想我也不是上学的料,我想出去打工。你还有一年要中考了,你学习比我好。你要好好上。”
  我当然听得出弟弟说这些话的时候有多么的言不由衷,其实他的学习成绩一直很好。我突然有点自惭形秽于我的自私和贪婪。于是晚上的时候,我对爸妈说村里和我同班的那几个女孩子都在城里打工,我也想去。
  爸爸很平静地对我和弟弟说:“你爸我是孤儿,从小吃的苦比你们走的路都多,我们现在只不过是栽了个跟头,人生没有过不了的坎,只要你们安心读书,给我和你妈争气,我们就是再苦再穷也会想办法供你们读书。”我抬头瞥见妈妈眼里的晶莹泪珠,忍不住一阵心酸,回过头捧起书本,什么也不敢想,安心看书了。
  中考时,我选择了上中专。
  中考结束后,我和妈妈都生病了,虽然不是什么大病,但爸爸还是没办法外出打工,只好守着家里三分薄地,一个人忙里忙外。收到中专录取通知书时,爸爸正在四处筹措医药费。
  我想也许是天意,我做好了不去上中专的打算,等病好了就出去打工。
  我渐渐康复,爸爸对我说要送我去学校,说学费已筹到了。我说什么也不肯,妈妈病还没好,一年好几千元的学费,明年弟弟要中考,要上高中,不时还有人来家里催债,这一切让我再也无法回避!妈妈一直很耐心地劝我,后来她自己就哭了。妈妈没上过什么学,也不会讲什么大道理,可是她认理,她的眼泪比什么都管用。
  我背负着满腹的心事去了省城读书,唯一的想法就是好好读书,尽快毕业。
  爸爸从那时开始在家里做一些小生意。我常想爸爸是个很了不起的人。无论遇到什么事,他总是很平静,从来看不到他在我们面前表现出一点点的气馁或无奈,在我们眼里他一直都那么自信。
  第二年弟弟中考,出人意料地报了师范,放弃了高中,一番道理讲得全家人目瞪口呆,甚至将未来的点点滴滴规划都说得完整而详细。弟弟在上师范的第二年就开始做家教,不再从家里拿钱交学费和生活费。而我在学校报名参加了自考。爸爸的小生意渐渐好起来。妈妈居然还搭起了温棚,种了绿色蔬菜去卖,收入不错。
  我毕业以后来到X城工作,和所有打工者一样,开始终日为生存而奔波,每日努力地工作。
  弟弟在上到师范最后一年的时候,突然提出要参加高考,很坚决。爸爸妈妈却是顾虑重重,不同意他这么做,因为这意味着即将到手的师范毕业证就要擦肩而过了。而且弟弟没有高中课程的基础,这样的冒险不能不慎重对待。
  刚刚平静的家里又掀起了新的波澜。我是支持弟弟的,后来爸爸妈妈还是妥协了。那时我过年回家,看他整夜地背书,妈妈也是每晚陪到很晚。许是那时家里的变故磨炼了我们,弟弟真的很能吃苦,经过一年的努力,考上我所在的城市的X所大学。X大是全国重点大学,家里为他高兴的同时也开始了为筹集学费的奔波。
  尽管一家人因此而更加辛苦,但是心里是甜的。
  我和弟弟终于可以在一起生活了,我们最大的愿望就是在这个城市里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不谈论成家立业,只要有天可以和爸爸妈妈幸福地相守一处分爸爸说他和妈妈最大的愿望就是我们都有各自幸福的家庭。
  今年夏天,爸爸再次出门打工。他去了更加遥远的地方贵州。而我在思想斗争之后,决定放弃现在这个来之不易的工作,去父亲身边辅佐他的生意。
  生活有时候充满了选择。有时候又别无选择。我知道我们家里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奋斗目标,但是我们有一个共同的目标一一就是期待着一家人的团聚。虽然现在天各一方,但是每个人心里都很有盼头,相信我们的生活会越来越好。
  我常常不敢回头看来时路。一路走得那么艰难,然而现在不能说这是我们家最好的选择.但是我却坚信那句话:阳光总在风雨后。我感谢生活给过我们的这些苦难,它让我们更加珍惜亲情,更加坚强地走在生活的路上。在城市里奔波得很累时,生活不顺心时,我常常记得爸爸说过的那句话:生活里没有过不了的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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