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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我就暴富了:
大学四年,学习成绩不错,每天嘻嘻哈哈,校级组织主席,各种玩得溜。
实际明晃晃的后面,是煎熬和焦虑。
大一,每个月只有500块,在广州高校,基本没有办法生活,哭着跟妈妈说,我没有办法活下去,我不知道可以吃什么。弟弟叫着妈妈给多点生活费给我,最终没有办法实现。马上逼着自己去找兼职,发传单,服务员,销售,家教。
大二,弟弟上学了,生活费爆裂式增长吧。难得开心点了,爸爸赌博,家里被泼红漆,门口被锁住。我在大门口,手机没电,深夜12点去找小叔。
大三,家里的房子因为房产名字没写爸爸的名字,写了舅舅的名字,被舅舅卖掉了,说以后我们买房子给我们付首付。之后妈妈生病了,每天电话哭诉,就挺过来了。
大四毕业,外公说好城中村房子给我住,舅母舅舅不愿,最后哭着跟他们说都没用。最后跟朋友筹钱,找了个房子,最终没有露宿街头。
现在的我,似乎还好。只是变得好强不懂依靠,似乎还是“在昼犹昏”。经历了太多低谷了,好像都习惯了,只要还活着,在昼,也就不怕昏。
不想长大的羅恩:
爸爸说他最近感觉身体很难受快撑不下去了,或许是要到了需要透析的时候。他得肾病多年,我们都知道这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所以也没有很焦虑。之后他和妈妈又聊了聊换肾手术这件事,肾源太紧张,要买也能在黑市上多花点钱买到,术后风险之类的。我当时津津有味地吃着麻辣烫,间隙抬头对他说:“反正我也想自杀,取一个肾给你用吧,我说真的啊。”后来路过妈妈门口的时候看见她在掉眼泪。
以后我一直都对父母是最亲近可爱的人有所保留,也不觉得自己能有多爱他们,这么多年的语言暴力以及我一败涂地的人生,在人生尚未开始之前便想结束它。我不在乎自己死不死,也顾不上自己的死对他人造成的伤害,也漠视别人的死,大部分的死亡在我眼里不过是读了一首悲伤的诗。
只是我很懦弱,没有勇气一个人面对接下来的人生,希望自己能够死在爸爸妈妈奶奶还有两只猫前面,起码我的身后事还有人照料。
可是真的好难过啊,爸爸辛苦了很多年,唯一的愿望就是退休后去欧洲和南美洲旅游,如果要透析,哪里也走不了了。我和他们说趁着还能出去,我跳槽到下一份工作之前,抽出几个月的时间陪爸爸去看看世界,于是我们仨又一脸兴奋地计划起了旅游线路。
20岁出国之前在家翻相册,偶然翻到爸妈年轻时候去九寨沟旅游的照片,照片里面的两个年轻人笑容很澄澈,那是一副未受生活锤炼的温柔,心底又多多少少对未来充满了向往。看到照片的一瞬间我心里涌起的是愧疚,是一种对自身存在所产生的愧疚,我剥夺了两个年轻人原本应该幸福快乐的一生,这该死的生命我要如何结束它,我没有勇气,也不知道。
现在想想,或许也别这么看不起自己,敢割肾给爸爸的女儿能有几个呢。
青青草原肥羊羊:
公考成绩出来,考得一塌糊涂,一瞬间就是懵了,几秒之后开始放声痛哭。蹲在阳台外边,一边哭一边给爸爸打电话,这是第一次在他们面前泣不成声。从没有觉得人生该一帆风顺,也不是一次考试就让我心灰意冷。只是很难过很难过,觉得对不起父母,活到二十多岁从没有成为他们的骄傲,临近毕业一事无成……
他们也很难过吧,但是还要若无其事还要安慰我,其实很多瞬间我都觉得我不配享有他们对我的好。爸爸对我说“从来没有想你需要成为多么了不起的人或者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只是希望你能健康平安就好”,现在想到这句话还是很想很想哭……
我是一个幸运的小孩,但真的是一个差劲的大人。
黄昏小剧场:
24岁的时候查出了乳腺癌,做了两个手术,30次放疗,然而整个过程中也没有哭过。我们家没有家族病史,落得这步田地,抑郁或者说情绪问题确实是占了最大比重的原因。
在手术之前的那几年,我情感淡漠,除了自怨自艾生闷气,再也感知不到其它更深刻的情绪。直到第二次手术,从手术台上出来,双手双脚都挂着吊瓶,大分子的营养液在血管里刺得我生疼,我才看得到妈妈的泪眼,妈妈连续抚摸我的手脚,不停给我换热毛巾以期减少我的痛苦的那份心疼。
长久以来我都渴望被爱,能有人主动地来爱我,而且最爱我,却忘了我一直都有人爱着,不管变成什么样,遭受怎样的劫难,也会一直陪着我,掏心掏肺地为我考虑。
今年治疗结束后,我经过两个月的调整与适应,终于重返社会生活,而且进了全球最大的传媒集团WPP,爸妈好像终于能喘口气了,然而刚过一个月,因为公司错综复杂的关系网和内部斗争,我就被劝退。
劝退后,经过疾病的洗礼,虽然不再像以前一样苛责自己,却也有将近一个月的丧气期,茫然困顿不知所措,原本的广告传媒行业加班压力大,想要换行,然而除了人事行政销售猎头之类的工作,我再也想不出自己还能做什么。还好的是,早在放疗结束三个月时,我报了一个周末瑜伽教练班,在这段时间能有点事做,也有一个盼头:如果学好了,我是可以做教练的呀!
下周一我就要重返广告行业工作了,不知道结果会是如何,希望我在昼犹昏的时刻已经过去,未来能探索出一条改变现状的路来。
可可西里:
抑郁本身没有多可怕,真正可怕的是外人都相信你,但你的父母不信。
你的父母觉得从小对你百般照顾,不缺吃穿,你怎么就抑郁了呢?你无非就是无病呻吟罢了。他们与其说是不相信你,倒不如说他们害怕面对真正的现实,一种父母没有跟上孩子成长的现实,一种父母难辞其咎的现实。
我大三时非常焦虑,失眠脱发,在考研与就业之间纠结,我害怕考不上研究生,我更害怕自己身份的转变,做了十多年的学生,一旦失去“学生”这个身份,我能做什么?
寒假回家,母亲告诉我,她给我报了一个旅游团,让我出去散散心,回来后母亲带我去医院,当时为我就诊的是一个老奶奶,她跟我聊了聊天,开了些药,告诉我没什么问题。
开学回到学校后,那个老奶奶开的药吃没了,我自己去学校附近的药店买药。卖药的阿姨问我为什么吃这个药?我说最近有些失眠。阿姨说这个不是治失眠的,是缓解抑郁症的。我不信,跑出药店给母亲打电话,问母亲是怎么回事。母亲在电话另一端对我说:我希望你能快乐地生活,能有属于自己的人生,而不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我跟母亲保证自己没有心理负担,也不是抑郁症,自己能够调节好。那年我22岁,我不能再让父母担心了。
后来日子真的慢慢变好了,我也不再焦虑,开始工作赚钱,有时间就出去玩玩,或者看看电影看看书。人生如海,有高潮,有低谷,真正的失败是未曾尝试,真正的成功是知道如何应付失望。
《一个母亲的复仇》中有一段台词:
“要对上帝有信心,他会解决一切!”
“上帝并非无处不在。”
“所以他创造了母亲。”
希望天下父母能够陪伴孩子一生,因为你们跟孩子站在岁月的两端,所以很多时候你们需要聆听孩子在岁月另一端的故事,而不是简简单单地说一句:你没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