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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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女生公寓门口,天上飘着的朦朦细雨,丝丝掠过我的头顶,我不经意地抬头看了看天空。“阴霾”,我所能用来形容它的词,只有这个。
  继续朝教学楼走去,途中点头弯腰地向过路老师问好,嘴角边还不时地露出勉强的微笑。
  突然,从学校广播中传出播音员纯净的声音:“今天,有位同学想为她的外婆点一首《模糊的幸福》,并希望通过广播将祝福送到她外婆身边。祝她的外婆幸福、快乐。”
  如此熟悉的台词,似乎我已听过无数遍了。广播中开始传出那生动的旋律,并夹杂着含糊不清的歌词。
  渐渐地,我的脚步慢下来,听着从广播中飘出的熟悉的音乐。想起第一次在校园中听到这首歌时,我哭得稀哩哗啦的。但现在,已没有足够的泪水供我消耗了。我只是低着头,看着湿漉漉的地面,向我的脚后蔓延。然后滚烫的泪水,从我的脾胃开始向心脏来回翻滚。烫得我的手指甲都变得苍白,像被沸水淋了一遍。
  这时,眼前浮现一张带着幸福微笑的脸——外婆的脸。
  外婆曾是一位教师,一位非常棒的音乐教师。做一名音乐教师,也是外婆渴望的职业,但一场飞来横祸,让她最终失去了她心爱的职业。那都是因为一场车祸。
  年轻时的外婆很漂亮,浓眉大眼,圆脸,卷发,脸上还镶着一对酒窝。即使到了50岁,她仍那么和蔼可亲,没有其他老人那样的怪癖和嗜好。和我们相处起来非常融洽,也许是因为她曾是一名老师,和学生们相处的时间较多吧!
  外婆衷爱音乐,但因当时家庭的经济状况,她没有能成为一名众所周知的演唱家。
  外婆年轻时,也曾跟着一些小小的演唱团外出演唱,过了几年漂泊的生活后,终于在一家音乐学院担任声乐教师。
  当外婆成为一名家庭主妇时,她已肩负了许多身份,她不再只是一个女儿,更是一位媳妇,一位妻子,一位母亲,一位老师,因此,外婆必须承担更多的责任。
  记得我从五六岁时,就开始跟着外婆学唱歌了。外婆在空余时间也会教我一些基本音乐常识。就这样,在外婆的指引下,我学会了哼一些曲子,学会正确的发音,并且渐渐的学会了弹奏钢琴。
  但一场突然的车祸降临在外婆的身上,并夺走了外婆的双腿。
  她也因此不能再去学校教书,唱歌了。她开始沉沦了,每天坐在钢琴旁边,弹奏一首首凄凉的曲子。
  外婆就这样过了两年,年仅六旬的外婆,两年内苍老了许多。皱纹一刀刀刻在她额头上,脸上的肌肤也有了皱纹,头上找不到半根黑发,明亮的双眼也已暗淡了,并深深的凹陷进去。
  两年后的一天清晨,我记得很清楚,那件事在我脑中重播了无数遍。
  那天清晨,我无意中醒来,听见外婆房里飘出优美的琴声,我被那琴声拉到了房间,看见外婆的手指在琴键上活跃,一个个音符蹦跳出来,连成一条扭曲的五线谱,在房间里游荡。
  外婆见到了我,对我做了个“安静”的手势,我听话地站在旁边,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然后,外婆提出收音机,按下录音键,又开始弹奏起来,并哼出一句句模糊不清的歌词。当最后的琴声截断在空气中时,外婆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那是两年以来,我第一次见外婆笑。朝阳从窗外射进来,映在外婆脸上,在朝阳照射下的外婆,显得如此漂亮、动人。我看着这场景,似乎正向后退,让这一画面扩大,然后有足够的空间,来扫视现有的一切。
  突然间,仅仅是短暂的一瞬间,外婆的脸色迅速变化,刚才微显红润的脸颊,一下变得惨白惨白的,然后只听得“哐”的一声,外婆扑倒在琴键上,双眼安静地闭上了。
  我知道外婆走了,永远地离开了带给她快乐、幸福、悲伤的世界。
  但外婆的最后一刻,是幸福的,虽然只是一个瞬间,但从她最后的一个微笑,可以看出她领悟到了幸福:一个人的一生,不会一帆风顺,只有在冲破障碍以后,才会感到真正的幸福。
  外婆这一生经历了一个人的一生所应经历的事,所以她是幸福的。
  每一天,我都会习惯性的走进广播站,为外婆点一首歌,而且是那首永远不变的歌,外婆临死前唱的那首歌。我并不知道词中唱了些什么,但从旋律上听来,那是一首幸福的曲子。因此,我将它取名《模糊的幸福》。
  在每个黄昏,我都会听到这熟悉的祝福与旋律。或许外婆正在天空的某个角落,聆听她自己幸福的声音呢?
  “叮呤呤……”晚自习的铃声敲乱了我的思绪。我继续朝前走,手中空空的,什么也抓不住。眼泪翻滚出来,温暖了我,被风吹红的脸,然后泪雨交融,顺着我的脸颊,一起滑下。
  擦干泪,再望天空,看到一道闪光,然后霹雳一声,大滴大滴的雨水打在我身上,含着泪,我拼命向教室奔去,现在,只有阻挡风雨的教室,能成为我幸福的终点。
  一瞬间后,我已从泥泞中奔到了干净的教室。教室外的雨也越下越大了,外婆应该也回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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