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花烬

来源 :星期九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truebyb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我们的旅途,充满了未知的哀伤。是不是我们之间,会走到这样的境界。
  就好像,贪玩的孩子满足了好奇心,便把玩具丢一旁。
  
  1
  
  这个夏天即将接近尾声的时候,我们迷失在路途的尽头。遥远的路途,眼之所及皆为颓败的颜色。狗尾巴草贴满了低矮的残垣。暖风吹过,飒飒作响。
  颜柯说,想要一场旅行。去一个很远的地方,没有人认识,能够赤着脚在旅馆的地板上走路,可以和不同肤色不同脸孔的人闲聊,不用担心良好的形象在别人面前败坏。
  她找出一张地图,指尖在经纬线之间滑动,最终停在31°N。
  ——一个看得见樱花的地方。
  颜柯打电话给顾飞,我们去看樱花吧。
  樱花?在停顿了片刻之后,顾飞说,你等我一下。
  午后,很热,白晃晃的阳光把路面照得刺眼。路边的树上栖息的知了拼了命叫嚣。工行的ATM机前只有顾飞一个人在东张西望。自动门前的保安盯着他看了好久,确定顾飞是附近大学的学生后,才若无其事地继续巡逻。
  顾飞的脑海里浮现起北海道、富士山、名古屋等一切想得起来的日本地名。一边查看银行卡里的余额。然后差点瘫软在地。
  取款机的屏幕显示,余额1000.5元。
  连坐一趟飞机的钱都不够。
  顾飞打回电话,颜柯说,知道什么地方了没有?
  顾飞说,我……我钱不够。再说,现在也不是时候,富士山的樱花要四月份开……
  谁说去日本看樱花了?猪头。
  啊?那是……
  去武汉啦,富士山的纬度在36°N,两个地方差得远呢。
  ——一场莫名其妙的旅途就从一个错误的地点开始。
  在南方阳光灼热的夏季。任何的出行都要考虑气温以及安全问题。在思考良久,并且否定了写在便签纸上的几个所谓“夏季旅游最佳去处”后,颜柯说,要不我们去南京吧。
  南京?顾飞再一次受到惊吓。一天内连续两次,颜柯挑战了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底限。
  为什么去南京而不去厦门或者云南?
  因为南京离我们这最远呀。旅行就要去远的地方嘛。
  ……
  这是放假前的一段插曲,顾飞没想到最后变成了暑假的主旋律。并且在夏季末端演奏起了半喜半忧的曲调。
  
  2
  
  我们所谓的旅行,充满了逐渐膨胀的欣慰。旅行的意义,是放逐一颗疲惫的心。逃离某些无法绕道而行的欲念。
  想象两个人,牵手,在黄昏或者清晨。走在被环卫工人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大马路上,四周是陌生的面孔。行人像游鱼一样游过城市巨大的玻璃缸。
  浮云在你目之所及的地方停留片刻,然后渐行渐远。
  颜柯向来如此天马行空。一段时间她听五月天和陈绮贞合唱的《私奔到月球》,时常幻想嫦娥奔月的情形,并且极富想象力地问顾飞,你说要是嫦娥和猪八戒一起奔月,那该是多么滑稽的一幕呀。
  顾飞每次都被她超乎寻常的想象力惊艳得肠胃不畅。
  顾飞说,那我们就私奔到南京吧。回头我改编一下歌词唱给你听。
  策划许久的出行,终于在学期接近尾声的时候拉开浩浩荡荡的序幕。
  深圳的天空被烈日和稀少的浮云所填补。顾飞在百度上搜索“南京 简介”的时候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网页上显示的“南京,中国四大火炉城市之一”,把他的虚汗都给吓出来了。
  吃午饭的时候,顾飞拉着颜柯的手说,你确定要去南京?千真万确不开玩笑?
  谁跟你开玩笑啦,旅行当然去远的地方。不然哪叫旅行?
  那叫什么?
  呃……出游。
  两者没有区别吧,你可要考虑清楚。我不想在那里中暑身亡。
  说完顾飞脑海里就浮现起一幕他头晕恶心四肢瘫软然后被送上急救车的情景。
  在颜柯接二连三的诸如“你不去我就跟你分手”以及“你不去老娘一个人去”的威胁下,顾飞终于硬着头皮点了点头。颜柯乘胜摸了摸顾飞的头,小飞飞,乖哦。然后开腔唱起了颜柯版的《听妈妈的话》。
  呃……
  为了这次旅行,颜柯和顾飞开始了“计划经济”,连续吃了三顿泡面加香肠之后,顾飞实在忍无可忍了,他问颜柯,你是不是想我变成排骨?
  你本来就很排骨呀,况且现在物价飞涨,排骨也很贵的。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是政治书上的经典理论。顾飞说,如果凑不到两千块,我们的旅行就吹了。
  那……怎么办呢?
  难道你要我去抢?还是去偷?再说我不想用爸妈的钱。
  我也不想的。那我们再想想办法吧。
  能有什么办法呢。我的稿费迟迟不见踪影。
  两个人头一次为钱发愁。低迷了一个星期之后,顾飞做出了一个连他自己也没想到的决定,他要向编辑催稿费。根据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原理,杂志的编辑曾经以穷追猛打的方式催顾飞交稿,那么反过来,顾飞就可以在情急之下向编辑催稿费。
  顾飞跟颜柯说,山重水复疑无路。老子很快就有经费去旅游啦。
  在连续发了N条短信、打了N通电话之后,编辑们终于耐不住他的软磨硬泡,把顾飞的稿费提前汇到他的账户上。
  顾飞说,这是我呕心沥血的劳动所得。一字一句都是血汗钱呐。
  颜柯睁大眼睛看他一个人站在ATM机前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恨不得一脚把他踢翻。
  
  
  3
  
  这次策划已久的旅行,颜柯和顾飞做了绝对的保密工作,就连家人也被蒙在了鼓里。
  顾飞拍拖的事情,从3月份算起,一直到现在,家里人还不知情。顾飞不知道如何向爸妈提起,他们并不是封建保守的父母,但顾飞从小到大保持的乖乖仔形象会因为恋爱秘密的公开而有所损毁。这是他无法跨越的障碍,尤其在父母面前。初中到高中,有过一段白日梦一样的暗恋,最后无疾而终。尽管后来和那女生成了朋友,留在心里的创伤一直无法治愈。
  就像被灼伤了一块的皮肤,要花上好长好长的时间才能够恢复原貌。
  顾母说,不许早恋,至少大二才行。
  她的潜台词是,谈一个就要白头偕老。
  顾飞吃到一半的饭差点噎着。
  妈,大学谈恋爱那不叫早恋。此时他的潜台词是——
  我想早恋,但已经晚了。
  顾飞和颜柯的开始,好像水到渠成一样。大一迟迟遇不到缘分,顾飞便抱着等师妹的心态对待感情事。
  遇见颜柯的时候,顾飞正在为一份办理建行信用卡的兼职奔波,那天在校门口派发传单的时候遇见另一个同样办建行卡的兼职团伙。本来就业绩不佳的顾飞已经一肚子火了,看到有人抢了他的生意,便怒气冲冲地走过去,打算把那伙人赶走。
  谁知道积聚已久的怒气在遇见颜柯笑靥如花的脸之后一泄千里。
  像一个迅速干瘪的气球。表情在一瞬间乾坤大挪移。
  后来颜柯说,你当时的表情就像一只乖巧的哈巴狗。
  顾飞的至理明言是,遇见真爱的时候双方会释放化学物质吸引彼此。
  每一次顾飞深入浅出做类似这样的恋爱剖析的时候,颜柯便会笑得花枝乱颤。
  她反驳的理由是,顾飞你这个理科白痴,别打肿脸充胖子啦。
  但这个理科白痴却在虏获颜柯的少女心时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机智和狡黠。
  顾飞和颜柯算是不打不相识。那天他们在食堂里再次相遇。顾飞和她隔着两个座位,中间坐着一个男生和一个另一个女生。顾飞跟自己的死党(挨着他坐的男生)耳语说,你看我怎么跟她搭讪。说完他掏出手机,开动拇指按了一通,然后越过两个人头将手机递到了颜柯面前。
  那一刻颜柯一定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惊吓。因为她推过顾飞的手机后花容失色地喊了一声——
  我没有男朋友!
  如果你当时在场,你会发现整个食堂的人都把眼角的余光瞥向了颜柯。
  因为顾飞在短信里输了这样一句话:你有没有男朋友?—顾飞。
  
  4
  
  在两个人正式确定关系之后,顾飞问颜柯说,当时你为什么那么直接说出来。就不能矜持点嘛。
  矜持?你不是单刀直入么,我还矜持啥。哈。
  那天两人相见恨晚,从晚饭时间聊天一直聊到食堂关门,很快顾飞就将颜柯这个主力从他们的兼职团队挖了过来。
  关系的发展好像顺水推舟一样。
  颜柯亦如同其他恋爱中的少女一般,经常问一些假设性问题。
  ——嘿,如果当初把你当变态大叔不理你,那今天我们还会在一起吗?
  ——当然会啦,缘分,都是缘分。
  说完顾飞就摆出一副含情脉脉的样子。
  ——少油嘴滑舌了你。
  ——哈哈,我就喜欢。
  颜柯经常责怪顾飞不浪漫,然后便列举某某的男朋友对她如何好,大热天给她买曼秀雷敦的防晒霜之类的。
  每次顾飞听到这些都会不屑一顾地回答说,哎,幼稚。没品味。
  那……你说说什么不幼稚?
  嘿嘿,保-密。过几天我再告诉你。说完顾飞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
  关于顾飞一直不肯向爸妈透露他恋爱的问题,颜柯一直耿耿于怀。
  颜柯常问,你什么时候跟你爸妈说?
  这个……不着急,船到桥头自然直。
  你什么意思。是不是还要加一句“等生米煮成熟饭”?说完颜柯追着他一阵猛打。
  (以下暴力片段马赛克处理)
  好友问顾飞,你家人不知道么?钱呢,从哪里来?
  既然叫私奔,肯定不给爸妈知道啦。至于钱的话,哈哈,我们自力更生。
  好友又问,自力更生,难道……你要去……卖——?
  卖你个死人头。
  ……
  现在钱筹够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像两个从未出过远门的小孩子,会深思熟虑旅行期间出现的各种情况以及应对手段。大至旅行的路线如何安排,小至一日三餐应该吃什么。
  出发前的一个星期。颜柯几乎百度了南京的所有词条。用小本子记录下到时需要换乘的公交和地铁路线。
  而顾飞则收集了一堆关于南京小吃的资料以及小吃分布地点。将它们打印出来塞进了挎包里。
  那一天顾飞陪朋友去书城卖书,结果却在花花绿绿的书刊杂志堆里发现了一本旅游指南。小巧玲珑。关于南京的旅游信息很是周全。
  顾飞拿着红色封面的《打开南京》在颜柯面前晃了晃。然后仰天长啸一声,专业的就是不一样啊。
  颜柯瞪了他一眼。
  出发前的一个晚上,两个人到学校附近的carrefour,大包小包地买了好多东西,第二天坐火车的时候吃。颜柯看都不看价钱就拿了货架上的东西往里塞。购物车里堆满了沙琪玛、旺旺八宝粥、合味道泡面、QQ糖……顾飞看得傻了眼。
  但真正傻眼的确是颜柯。就在顾飞站在化妆品的货架前犹豫应该买Doctor Li的控油洗面奶还是Bioré的时候,颜柯却对着一堆花花绿绿的化妆品茫然。素面朝天的颜柯对化妆品不感冒。
  诶,我发现你比我还会打扮自己。真是的。
  哪有?其实护肤品对男生很重要的。
  不管啦,东西买齐了,我们走吧。
  
  临走前,顾飞到四楼的文具专柜那里买了八块小蜡烛。
  颜柯问他,买蜡烛做啥?
  不告诉你,待会回宿舍给我弄八个一次性水杯就是了。
  
  许多个月过去后,颜柯还是记得那晚人工湖上浮游的烛光。摇曳着,照亮了一方小小的湖水。路过的人无不停驻下来。看着平静的湖面上排成一串的光亮。像是落在湖面的萤火虫。
  顾飞拉着颜柯的手,指着那些浮在水面的一次性水杯说,我们就叫它许愿杯吧。趁它还没熄灭,赶快许愿哦。
  夏夜,湖边的垂柳在微风里轻拂。盛放在一次性水杯里的小蜡烛摇曳着黄色的温暖的光。
  顾飞说,你不是嫌我不浪漫吗,今晚,我们就为人工湖制造浪漫啦。
  颜柯依偎着顾飞,抬头看着他,眼睛里盛满了幸福的光。
  十指紧扣。嘴角挂满欣慰的笑容。
  
  5
  
  许愿杯盛放的愿望,沉淀在心里的某个角落。等待某天绽放成为世界上最为绚烂夺目的花朵。
  向阳的花朵。
  内心有些不敢说出口的问题始终徘徊。
  颜柯问,那到了南京,我们怎么睡?单人房双人床还是双人房单人床?
  怎么都像绕口令一样。晕死了。就这样睡呗。
  色狼,你休想占我便宜。说完颜柯掐了顾飞一把,疼得他呱呱大叫。
  谁占你便宜。我定了两张床的单间啦。
  哦。那还好。
  晚上顾飞发了旅社的网址给颜柯。旅馆装潢得古色古香,白墙黑瓦。临秦淮河而建。颜柯记得高中的课本有朱自清的《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
  关于灯火阑珊,众里寻他的情节。浸透在自己的遐想里,因为增添了和“他”的情节,所以变得更加令人期待。
  那么,就这样吧。什么都不想,私奔到南京。
  为了省钱,顾飞定了硬座普快。
  从深圳出发,行程1526公里。抵达南京。
  ——每一段距离,都是我向你靠近的过程。
  ——这是我和你在一起时间最长的时候。一天零一个小时。
  
  因为不是硬卧,连睡觉也成了问题,最难熬的是凌晨时候。顾飞不敢睡,怕一不留神丢了钱物,所以一直撑着。眼皮沉重得快要掉下来。
  颜柯却像一只到了哪里都睡得着的小猪。靠着顾飞的肩膀就能入睡。
  车窗外有时是一闪而过的灯火,有时是暗无边际的山川。
  铁轨和车轮撞击的声音,轰隆隆,把漫长的黑夜切割成流动的声响。
  顾飞换了N种睡姿,始终无法入睡。干脆拿着手机,玩起了游戏。
  熙熙攘攘的车厢在这个时候终于静了下来,邻座的男生塞着耳机听歌。
  因为陌生,反而少了一层因为警惕而产生的隔膜。和其他乘客的关系,也从最开始的沉默,到了最后的滔滔不绝。第二天,车上的两位大叔拉顾飞一起玩斗地主。时间也就这样,在南腔北调形成的闲聊中流逝了。
  
  和想象中类似的画面,被现实一点一点取代。最终变成一祯唯美的画面存储于记忆里。
  中午时候抵达南京站。拉着行李箱走出候车大厅。
  旅途的疲惫在见到玄武湖的时候一扫而光。
  颜柯像孩子一样高兴地大喊大叫。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美丽的湖水吧。
  垂柳依依。有风吹过,湖面闪烁着涟漪。很美。
  按照旅游手册的指引,乘坐公车到了夫子庙。订的旅馆坐落在夫子庙,秦淮河畔。
  办了入住手续之后,两个人牵了手在夫子庙游荡。
  顾飞的手不大,两个人牵手的时候,顾飞喜欢把食指放到颜柯的掌心里。而且,顾飞永远都走在颜柯左手边。是长久以来不变的习惯。
  ——可以就这样,一直牵着手,一直走下去吧。
  还是周末,夫子庙一带热闹非凡。沿街而设的小吃店、礼品店琳琅满目。还有在深圳难以见到的森林鸟、百事这些品牌店。
  在南京旅游的几天。早出晚归。但所谓的晚,相对于沿海那些夜生活丰富的城市来说,其实小巫见大巫。
  十点钟左右,街道开始冷清。平江府路上,烧烤的小摊档开始摆设。在路边的奶茶店买奶茶,两个人牵着手,并没有很多话说。就静静地看着灯火阑珊的街道。
  南京没有禁摩。开着电动摩托的人很多。自行车、摩托车和行人抢道的情况常有发生。
  但也就是慢了半拍的生活节奏,让颜柯和顾飞觉得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一个被悠闲和停滞所包围起来的世界。
  距离原先的生活圈,很遥远。
  南京的夜晚没有深圳那般灯火辉煌。天空被夜的原色覆盖。
  秦淮河上,旅客租了画舫在河道上游赏。人头攒动。争相目睹那些古色古香的画舫。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就是这么诗情画意的生活。顾飞说,虽然天气闷热了点。但我颠倒的生物钟终于调整过来了。
  在南京的几天时间。每天晚上两个人对着地图重新确定隔天的旅行路线。
  备好相机和电池。
  在素有“六朝金粉地”的南京,搭乘公车穿梭。一路兜满了城市的微风。
  顾飞记得在一个电视上看到一段广告语:人生是一场旅行,不在乎目的地,在乎的是沿途的风景以及看风景的心情。
  理想中的旅行,应该契合这样的理念。
  但真正去实践,却无法臻于至善。颜柯第一次出远门,对所见到的一切都异常好奇。从夫子庙坐公车赶往火车站,又从火车站打的去往风景区。
  环游明孝陵、中山陵以及灵谷寺。松柏青翠,庄严肃穆的感觉。
  许多书本上或者电视上见过的被修饰过的风景,因为身临其境,而还原了最初的感觉。因为不是旅游旺季,所以没有熙熙攘攘的游客。但还是可以看到穿着类似暴发户的旅客,摇着从景区购买的折扇大摇大摆地走着。一副阔绰人家的模样。
  两人混进旅游团里,听导游介绍沿途的景点。偶尔托旁人帮他们合照、停下来买纪念品。
  天气很热,走不到一段时间就汗流浃背。顾飞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黑色的T恤衫粘着身子,甚是难受。
  而其余的时间,颜柯却一直拿着相机在拍。
  她想要用尽自己的眼睛,去记录下沿途所见的一切。生怕遗漏了什么。
  或许一辈子,就来这么一次吧。颜柯说。
  一路上,顾飞都有些闷闷不乐。颜柯问他,猪头,你怎么啦?怎么皱着眉头。
  ——我怎么了你难道不知道?
  ——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虫。
  两个人的矛盾一点一点暴露出来。许多原先积聚在心里的小情绪,被路途的疲惫以及烦躁的心情说引爆。
  你难道就不能不要拍个不停么?我们是来旅游的,不是来拍照的,你一路不停地拍照,好像我根本就不是陪你来旅游的,而是陪你来拍照的!
  ——这不是我想要的旅游。这和小朋友游园有什么区别。
  不是我想要的。
  不是我想要的,走马观花。
  
  颜柯停下来,盯着顾飞看了好久。好像这张熟悉的脸一下子陌生起来。
  印象里,每一次有了小争吵,都是顾飞最后妥协。而这一次,他却莫名发脾气。
  没有半点开玩笑。语气、声调。和以往那个微笑的他,相去甚远。
  赌气,没有再说话。
  
  6
  
  我们之间的小摩擦。在熟知了彼此脾气之后,越发频繁。
  但每一次,你总是笑着和我说,不要这样啦。然后,会想尽一切方法逗我开心。
  就像那一次,你惹我哭,却在转身之后跑进便利店,买了巧克力送给我。
  可为什么,这一次,我不知道谁错了,却依然希望你可以给我道歉呢。
  为什么。
  
  晚上从中山陵出来。刚好赶上最后一班公车。一路没有说什么。顾飞牵颜柯的手,却被她甩开。
  气氛骤时变得僵硬。
  顾飞的手不知往哪里放,他想再次妥协。但这一次,好像颜柯不准备原谅顾飞了。尽管,顾飞并没有错。
  途中顾飞接了一个电话,叽里咕噜地用家乡话讲了一通。
  颜柯只听到诸如“妈妈”“开学”“知啦”这样子的词语。
  顾飞的脸色在接完电话后变得很差。
  但这一切,颜柯并不知道。她把脸别向窗外。看南京的夜景一晃而过。
  其实她想跟顾飞道歉的,但就是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发脾气、撒娇,这些都是女孩子的专利。
  为什么我就不可以多赌气一会呢,为什么你就不过来哄我开心呢。
  
  夜生活萧条的南京。这一次终于惹恼了颜柯。
  回到旅馆的时候,颜柯终于开口说话了。我肚子饿了。吃东西去吧。
  平静的语调。一点不带妥协的味道。但毕竟开了口。僵硬的气氛慢慢消融。
  我想吃南京的小吃。我要吃盐水鸭、桂花糕、赤豆元宵……
  赌气的颜柯,故作潇洒的颜柯。开始要用食物填饱肚子了。
  沿着夫子庙的主干道走了一圈,却接二连三被告知——“我们打烊了。”
  而那时候还不到十点。
  顾飞说,那就到麦当劳吧。
  麦当劳?我不想千里迢迢来到南京还要吃麦当劳。
  但没办法,现在其他的店都打烊了。不想吃就回去吧!
  不容商量的语气。
  刚开始松垮的紧张又恢复原状。又是冷战。
  就连顾飞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变得这么小气。因为这样的小事而计较。
  但最终还是理性占了上风。顾飞用手搭在颜柯的肩膀上,用夹带着妥协和商量的语气说,现在不要因为吃东西的事情生气了好吗?明天还有时间,明天我们再到小吃店吃个够。来,笑一个嘛!
  甜言蜜语还是很有攻击性的。好吧,我承认我受不了糖衣炮弹。颜柯想。
  可我却要强颜欢笑。逗你开心。
  在麦当劳里,两个人梳理了这一天发生的事情。你一句我一句地数落对方同时数落自己。
  许多解不开的结就慢慢松开了。相视一笑。一笔勾消。
  
  在南京,因为人生地不熟,花了很多的冤枉钱,走了许多的冤枉路。
  大屠杀纪念馆,中华门城堡,明城墙……旅游手册上的景点被踏足。四天的时间,就这样在马不停蹄的游赏中过去了。
  最难忘的还是狮子桥步行街。吃到了传说中的梅花糕。留在味觉里久久不会散去的,应数鸡汁汤包。香甜的汤包,咬一口皮的时候便流出来,先要吸干里面的汤汁然后一整个塞进嘴里。
  满口留香。
  那晚误打误撞走进了狮子桥。没想到收获了在南京最为难忘和美好的时光。
  按部就班的旅行不一定能收获到预期的效果。
  也就是这么一个无意间遇到的夜晚了。两个人坐在路边的椅子上,拿着相机,头靠着头,自拍合照。
  路过的人,忍不住看着这对年轻的情侣。带着羡慕的眼神。
  多么美好而温馨的画面。
  但内心,依然有什么,忐忑不安。
  顾飞说,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欺骗父母。而且一骗,就隔了千山万水。
  没事的,只要我们不说他们就不知道啦。
  嗯。
  
  7
  
  计划中的这趟旅行,像海岸线一样蜿蜒。
  会不会两个人因为走得太近,窥探了太多对方身上的秘密,所以失去了赖以吸引彼此的优势。
  是不是我们之间,会走到这样的境界。
  就好像,贪玩的孩子满足了好奇心,便把玩具丢一旁。
  
  颜柯听死党说过,恋爱有三个阶段,一曰热恋期,二曰过渡期,三曰平稳期。
  热恋期,会觉得对方的任何言语都充满甜蜜,刚刚分开就开始想念。会煲很久很久的电话汤,每一次两个人在一起,都觉得时间过得飞快,恨不得一天有48小时。
  过渡期,彼此之间潜伏的矛盾一点一点浮出水面。争吵,赌气,冷战。
  两个人的旅行,并没有想象中那般一帆风顺,甚至成了过渡期的温床。滋生出来的微妙情绪。将你和我之间,隔出看不见的幕布。这个就是所谓的过渡期吧。
  
  原本计划游玩南京后就到扬州看瘦西湖。但接连几天的奔波,两个人都有些吃不消。
  顾飞因为水土不服,肠胃一直不舒服。
  也就取消了接下来的行程。
  离开的日子渐近。不愉快被扔到了角落里。顾飞说,其实这样也好。换一种环境,让我们认识彼此。
  假若我们以后生活在一起,是不是也会像现在这样。
  仿若一条河流,绕过曲曲折折的险滩和河床,然后一路向前。
  而从不去想永远会有多远。因为每一天,都是连接永远的起点。
  
  回程像是追溯来时的时光,但因为火车上换了另外一批乘客,所以,依然充满了新鲜。
  两个人打打闹闹,先前的不快被遗落,谁也不愿去触碰它。
  颜柯喜欢不经意间叫一下顾飞,顾飞问她怎么了的时候,她的回答是,没有,就叫你一下。
  而顾飞习惯的做法是侧过头看一看颜柯。他说,喜欢颜柯微笑的嘴角。
  
  因为先前硬座火车带来的腰酸背痛,这一次顾飞到超市买了一个抱枕。结果被颜柯霸占了。
  晚上颜柯睡着的时候,顾飞拿出手机偷偷拍下她熟睡的侧脸。
  恬静的,好像永远没有烦忧的脸。
  
  又是难熬的漫漫长夜。
  车窗外一闪而过的灯光。顾飞回想起这场旅行。拥挤的回忆散落在时光的地毯上。
  凌乱到让他无法整理。脸上偶然掠过悲伤。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悲伤。潮水一样涌过来。
  
  因为归心似箭,回来的时间似乎过得很快。闭着眼睛可以背诵出来的沿途各车站,陌生熟悉的风景。
  相同的蓝色硬座。列车员例行公事的查票,售货员推着车走过。兜售各种水果,盒饭,以及袜子,魔方等。
  时间倒数。距离深圳还有两个钟头的时间。
  顾飞的手机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的是“妈妈”。顾飞示意颜柯安静下来。
  按了接听键。用手捂住电话,以此减少车厢内传入手机的噪音。故意把声音放得很低。
  儿子,你在哪里呢?
  ……我在公车里。
  ……
  接下来的对话,顾飞跑到了洗手间里。颜柯也就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她抱着抱枕,看着顾飞瘦削的背影摇晃着消失在过道处。抿了抿嘴吧。没有说什么。
  顾飞接完电话回来,颜柯对他笑了笑,问他怎么了。
  没事。顾飞的语气很平静。他扯过颜柯怀里的抱枕。放在座位前的餐桌板上。
  然后枕着它,把脸深深地埋了进去。
  颜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凑到顾飞耳边,问他,你没事吧?
  顾飞摇了摇头。继续沉默。
  从来没有过的压抑和无奈、悲伤,像汹涌的海浪一样冲刷海岸线。
  就快要,坚持不住了。
  眼泪,不要轻易流出来好吗?
  不要,轻易,流出来。
  但如果到了伤心处。
  终于还是,忍不住。
  顾飞起身走到了洗手间里,别过脸,不让颜柯看到他红了的眼睛。
  颜柯跟了过去,顾飞却已经把洗手间的门反锁了。任颜柯怎么敲门他也不开。火车上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都纷纷往过道的方向看来。
  洗手间里,顾飞双手撑着身体,镜子里,是因为一夜没睡而憔悴不堪的脸。
  泪水忍不住,一滴一滴落在洗手台上。
  妈妈的话还响在耳边——
  你爸早上给你汇学费,半路上被人抢了还被那几个混蛋打伤了……你爸现在在医院里,医生说是骨折……可是你的学费没了。现在家里经济很紧,你的弟弟妹妹还要交学费,我不知道到哪去凑。
  电话那头传来妈妈的哭声。
  顾飞的脑袋轰地一声炸开。
  内心搅得难受。旅行、稿费、学费、内疚。这些词汇构成了他心情的写照。
  以前总觉得,类似遭遇抢劫、盗窃这些不幸的事情,和自己挂不上边。
  然而现在,原来认为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降落在头上。而自己,好像成了间接的帮凶。
  不敢和妈妈说他在旅游,也不能说。如果妈妈知道了,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她。
  还要强压住内心的愧疚和悲伤反过来安慰妈妈。
  不要哭,妈,一定会有办法的。
  ……一定会有,会有办法么?
  身上的那几千稿费如果不花在旅行上,那完全可以解决目前的燃眉之急。
  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偏偏在这个时候。
  让我背负这样一个欺骗父母的罪名。
  
  8
  
  颜柯叫来列车员。好不容易才把洗手间的门打开。
  而顾飞早已经擦干眼泪。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火车上的人以为虚惊一场。但只有顾飞自己知道。一个人所承受的那种可以让人崩溃的悲伤。
  颜柯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可顾飞就是这么一个性格,绝对不会在心爱的人面前流露自己的脆弱。
  他怎么会跟颜柯说这些呢,又应该怎么说呢。
  顾飞强忍住心里的痛。一定一定不能让颜柯知道。
  颜柯握着他的手。如果你真的不想亲口跟我说,那我不问你。我只希望你好好的。答应我,好吗?
  顾飞被握着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几次欲说还休。
  他把头靠在抱枕上。最终还是,忍不住告诉了颜柯事情的来龙去脉。
  但却不是亲口说,而是采取发短信的方式。
  
  颜柯看完短信,忍不住红了眼睛。当着火车上的人,抱住了顾飞。
  顾飞,我……我不该让你跟我一起来旅行。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
  傻瓜,我怎么会怪你呢。发生那样的事情我也无法预料。会过去的,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别这样。坚强点。
  顾飞一边安慰颜柯,可自己却忍不住鼻子微酸。
  一定一定,不能再哭了。
  
  如果从一开始,我们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那么,到现在,我们应该用什么去交换后悔,弥补过错。
  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这一场旅途,没有画上完美的句号。
  回到学校后,急忙赶回家去看望父亲。顾飞爸爸的伤势不是很严重,在医院住了几天就回家了。总算有惊无险。
  学费的事情,多亏了亲戚的帮忙,也总算顶过去了。
  顾飞打电话给颜柯。告诉她爸爸的情况。叫她不用担心。
  彼时颜柯坐在宿舍的地板上,地上散落了刚刚冲洗好的照片。旅行的点滴,取代了因舟车劳顿带来的困倦。
  有一张照片颜柯甚为喜爱。
  背景是清晨,夏花被阳光灼成灰烬,铺陈了整片金黄的湖泊。
  顾飞立在码头上。背影瘦削,却透出几分倔强。
  他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其他文献
1    皎洁的月光安谧地洒在院落里。  楼阁亭台,被这淡银色的柔光笼罩着,缥缈如神仙居所。  有花香,在荷塘月色里幽幽浮动。似是美人落寞的叹息。  如斯美景,却被轻促的脚步声打乱。一名绿衣的婢女,步履匆匆而来。她手里的描金白灯笼上,隐约现出“轻云坊”的字样。  花荫深沉处,月色浓淡相宜。婢女敛了身子,向海棠深处,那一抹温柔清逸如月光的背影,躬身拜去——  “夫人。主人应下了这单生意。交货的日子,
期刊
1  江流细细。声若呢喃。层叠的墨色的山,宁谧,幽远。裴渊伫立于江畔,猎猎的风,曳着青色衣襟,寒光森冷。  七年了。  裴渊离开凤凰镇,已逾七年。兜兜转转,他终是回到这里。他知道,他迟早要回这里。心中是软绵绵轻飘飘的一片叹息。像悬浮在半空的柳絮。  凝神间,狭窄的江面上,来了一艘简陋的夜航船。船头挂着鲜红的灯笼,桨声灯影,倒是别有一番情趣。  隐约的还夹着清脆的歌声。  女子的歌声。  裴渊的眉头
期刊
1    你是否记得偶尔说过的话,与身边经过的人?  忘掉了那么多,只记得有你的一段时光。画面里是狭长的走廊尽头有晚光敞亮。那是一种倾斜的亮,会看得见空气中的灰尘,我站在那里,然后告诉自己,还好,过去的这么多年。即使什么都没有,至少还有你。  其实,每个人心底,都藏着一个人。  那本叫《美人如诗,草木如织》的书,被我放在床头。半夜惊起,要看见它在才能入睡。我说,我总是在这样深度的夏天里想起你。想起
期刊
1    这一年的冬天,南方也开始下雪。她站在街口迎着扑面而来的风,沐浴着难得一见的雪雨。  有人说对于爱情,想念与想起是两回事。  那么,是不是就像这场雪雨,飘下的是雪花,而打在脸上便成了雨。  这一年里她陆续收到一些来自法国的信件,每一封信里都夹着一张照片。是看上去像明信片一样的照片,是那个写信给她的人亲手拍摄的照片。  照片里有宝石蓝的天空,有屋顶尖尖的教堂,有精美绝伦的壁画,有成排的红砖房
期刊
1    升入重点高中一中,我的心里有喜悦,也有忐忑不安。全是因为一个叫沈灿的女生。  沈灿这样的名字,自从开学,就开始在整个校园里流传。她的父亲是市里著名的企业家沈若文,家财万贯。每日上学放学沈灿都是搭座父亲的宝马车。因为父亲成日在外忙碌,专门为她雇佣了一个私人司机。她身材高挑,身上所穿的,都是当今名牌最新款,她走起路来,傲视一切,气质非凡。  这样的女生,成为了人人羡慕的公主,走在校园里,总是
期刊
谁是你阿姨    2001年的夏天我在美术班和一群小孩子混在一起学画画。妈妈说陈默看看你那破烂成绩,美术再学不好你说你可怎么办啊,怎么办啊你。妈一直问我,我该怎么办。其实我总是觉得本来我是知道自己该怎么办的,她每天问我三遍,后来我自己也怀疑了。陈默。你怎么办啊。  我看着姚老头的嘴巴一开一合讲美术史,一到夏天的下午我简直困得要死根本听不进去。我知道,我要高三了,艺术生不是分数低吗,学会了我就可以逃
期刊
凌霜降:天蝎座女子。过去,现在,将来,均以侍弄文字为生。时而理智与尖锐,时而温情与忧伤,从未放弃过相信爱情,也从未放弃过解剖爱情。    如风是一个二十岁的女孩子。她的恋爱,有些早,十六岁就暗恋上了邻班的高个子男孩。十七岁的时候,她表白成功,成为了那个男孩的女友。如风觉得自己很幸福,因为那个男孩非常温柔。他喜欢吻她的额头,对她总给予很细致的关心。如风觉得自己很幸福。  只是,如风的幸福,总是如履薄
期刊
1    时至今日,我始终清晰地记得2003年的夏天,北方小城特有的干热气息充斥在周身的每一个角落,眼帘上不时滴落的大颗汗水,倾覆在瞳孔之上,模糊了整个季节。  不远处的篮球场上,宋蒙正带领其他四人与三年二班厮杀,黝黑色的肌肤反射着浓烈的阳光,给人一种视死如归的感觉。的确,少了一个主力后卫的他们,很难是那群死对头的对手。  中场休息的时候,虽然五个人都竭尽全力,但还是被落下了二十多分。  我看见宋
期刊
清晰记得那个漆黑如墨的夜晚,星澈斜倚在绚烂荼蘼的樱花树下,眼角眉梢流  露出那一丝尘埃般的落寞。邪魅的表情褪去,蓦然间,孩童般孤独无助。  我远远望着他,十指莫名绞在一起,心头骤然掠过细碎柔软的疼。  星澈抬头看我,冰镜瞳仁盈盈一弯,露出一个倾城绝美的笑容,声音远若天籁。  他说阮素蘅,不要爱上我。我不会让你死。  可是你会生不如死。    1    {那时的我尚年幼,总觉得像星澈这样外表出尘美丽
期刊
风筝与少年,是那葱茏苍翠转瞬即逝的青春的鲜活凭证。  不是每个少年的过去,都拥有一只独特的风筝,就如同他们在漆黑的夜里叹息,那些不知不觉增长的年纪。但每个少年都是喜爱风筝的,爱它们轻盈的翅膀,甚至裹挟着一丝嫉妒。  我要讲的这个少年,如今早已消失在我的生活中。那时我们住在一个大院,邻居叔叔是做风筝的好手,每每春夏多风的季节,便亲手做纸糊的风筝送给我们。  哈,多漂亮的风筝!柔韧的竹篾骨架,手感极好
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