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而细致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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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时候,那种遥远而细致的疼,在时间的深处,时时敲响我记忆的骨节。
  那是一个秋天的中午,热烈的太阳在山坡上照耀出一片油绿的光芒。父亲和母亲手执镰刀,一把又一把地将齐腰深的茅草揽在手中,锋利的镰刀发出唰唰的响声。我坐在一棵毛栗子树下一块巨大的黑色岩石上,看着天空,鸟的鸣声清脆而嘹亮。我有点忘乎所以,笑声在林间回荡。
  我睡着了,有一片金色的阳光,在我的内心飞翔,可是一阵疼痛,将我的梦强行中止。听到我的哭声,母亲扔下镰刀,从那面陡峭的山坡上跑了下来,母亲惊慌的神情,像是一幅永不褪色的照片,悬挂在我记忆的屏幕上。
  第二天一早,我的左手腕肿起老高,母亲捧着我的手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把我放在她的背上。母亲的双脚在布满卵石的山路上行走着。我不知道母亲要带我去哪里,我只听见母亲连绵而急促的喘息声。临近傍晚的时候,母亲抖抖被汗水濡湿的衣服,在一座破旧的房屋面前停下脚步。一位老奶奶端来一碗水。母亲用嘴吹了吹,把水送到我的嘴边。我不喝,只是喊疼。
  摇曳的烛光散发着萤火虫的光亮。在一间陌生的房屋里面,一位蓄着长须的老人,抬起我的手掌,端详了一会儿。然后转过身去,在桌子上写着什么。
  母亲又背起我上路了,远处的山岭上时时传来狼的叫声,猫头鹰的怪叫让人毛骨悚然。沿着来时的山路,借着星星的光亮。母亲时急时缓地走着。母亲脱下自己的衣服,披在我的身上。阴冷的秋风携带着落叶和寒冷,从我们的身边刮过——我又感觉到疼。而疾病就像那些惯于偷袭的敌人,在不知不觉间,就攻占了我们身体的某一部位。我的疾病虽然是外伤,但外来的打击却要比内在的病殇更为沉重。
  清晨的太阳在缓慢升起,温暖还没有降临到我和母亲身上。在一棵高大的元枣树下,母亲将我放下。母亲使劲地摇着那棵结满元枣的大树,而粗壮的大树却毫不理会——母亲冲我笑笑,仿佛是为了表达歉意似的。母亲又从路边搬起一块岩石,砸向元枣树腰,乌黑的元枣这才纷纷落下。我捡起一颗元枣,放进嘴里,又捡起一颗,放在母亲嘴里。母亲又笑笑——饥饿的笑。那是一种更为深切的疼痛。
  冬天的时候,母亲就抱着我到姨妈家去。细心的姨妈却意外地发现:我的左手腕里扎着一根足有两厘米长的细木刺。母亲找出针来,轻轻一挑,它就出来了。母亲在缓缓抽出那根刺的时候,我又感到了疼痛——细致的疼,至今还潜伏在心灵之中!
  (庄妃轩摘自《兰州晨报》2013年6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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