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前,小男生讲究的乃是不修边幅的性格。书包除了装载学习用具之外,另一个重要用途乃是当武器使,操作方法参考流星锤。那会儿我的书包都是软塌塌那种,不塞书桌里,而是扔在地上,便于迅速投入突发战斗。彼时我的美术老师是个慈祥的老太太,看见这情景认为不整洁,提醒了我若干次,却发现我屡改屡犯,最终忍不住在家长会上告诉了我妈,说我卫生习惯不好。
　　这个事情让我背了很多年黑锅,后来看电影《刺杀希特勒》,施陶芬贝格他们把炸药塞进公文包,带进会议室开会,一水的德国军官统统“卫生习惯不好”,把包放到了地上,不禁感慨万千,美术老师,这回不是我的错啦!
　　公文包(不是书包)放地下,是一个基本的礼节,但是很多人却总认为这样“卫生习惯不好”,我拎着破公文包到处溜达——那曾经是汉堡一位老教授在70年代定制的古董,后来落入我手,经常被塞着一个记事本一串钥匙一个电话,偶尔还会放俩水果,统统不是办公用的——总会有好心人提醒我别放地上啊,放桌上,放沙发上……每到这时我就悻悻地想,如果当年那个公文包放在了橡木桌面上而不是地上的话,二战大概就提前结束了。
　　这是一个传统逐渐被抛弃的时代,初入职场的年轻人,往往弄一个便宜而结实的尼龍挎包凑合着,更加廉价的是用涤纶或人造革,最悲剧的是用装笔记本的破包凑合着,这样的玩意儿,无论放在桌上还是地下,给人的观感都差不多。如果塞炸弹用于暗杀,无疑是很没有品位的选择,会被历史所嘲笑。
　　当代用着软塌塌化纤包的年轻人大概很难想象历史上的某个时代,人们都是用着沉重硬挺的牛皮公文包的,甚至还有人用的是棱角分明的公文箱呢——这里需要说明的是,早年用于制造小公文箱,甚至巨大的旅行箱的板材,非金非银非铜非铁,甚至不是牛皮,而是一种叫“钢纸”的硫酸纸。虽然名字叫“纸”,但其重量和强度,甚至防水性,用于制造公文箱都是上上之选,时至今日,气缸垫片里还是它。我曾在zegna看见过一个蒙皮的小公文箱,谈起箱身材料是钢纸板,对方还觉得很不好意思,自己惭愧5位数的东西用纸做,难逃偷工减料的嫌疑——或许他觉得价钱便宜一半的rimowa铝合金箱更加货真价实?
　　在今天,讨论起公文包的实用性,更像是一个伪问题。在这个讲“无纸化”的e时代,任什么精选的粒面小牛皮,在使用性能上也不可能超过种种合成材料;人手上蜡的亚麻线不论强度色泽均匀度,更不是机器上尼龙线的对手;就连曾经用铜和不锈钢制作的锁扣,现在也被简单粗糙的亚铅铸造件所代替,刷上一层漆冒充青铜,居然也似模似样,有几个人会去看个仔细?新时代的人,分工越来越细,专才越来越多,生活上也变得渐渐马虎起来——当然也可以把这理解为一种坚强——历史上的公文包,在装载了文件之外,更像是男人们装载自己雄心与梦想的一件道具。女人们会用摩纳哥王妃Grace Kelly,女明星Jane Birkin这些名女人的名字来命名包包。类似的事男人们也干过,有一种大口旅行包就是用英国首相Gladstone的名字命名的,包口两侧是两根木杆,特点很鲜明,随着时代的进步,也有人用铝合金来代替木杆了;另一款更常见,乃是dulles公文包,冷战时美国有哥俩叫这个名字,弟弟是中央情报局长,而哥哥则是他的上级主管领导国务卿,dulles这包就是用哥哥的名字命名的。在欧洲那些国际机构驻扎较多的城市,还常常能看见一些高级公务员拎着这玩意到处跑,不知他们会不会想起冷战时代的这位老前辈?
　　编辑/姚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