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涛自选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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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原时光
  身边有蓝天白云,骏马牛羊
  也要密藏高原之风
  随时清理浮躁、妄想和腥臭
  不论荒芜与丰盛,草原都是梦乡
  风声常在草原上悬停
  卷起湛绿随意在晴空下稀释
  让一地的苍凉打开绿眼
  用招摇的时光调整行走的节奏
  跋涉的双脚突然深陷泥土
  草的根系悄悄接入血脉
  云驮着草原寻找天涯
  轻轻偎依,梦想就辽阔一生
  我的绿色
  草原,是我要的绿色
  每株草都与我比邻
  好听的声音从草上飞去
  唯独一束目光,深深扎入泥土
  我要的绿站在高原晴空之下
  那是人类用石刀石斧捍卫的绿
  金戈铁马簇拥的绿
  打败了尘世仅剩的绿
  我要的绿隐在北风之下
  在平原挠破了额头才飘然走出
  拉响二人台的曲子
  一场绿提前打开了喉咙
  我要的绿只是墙角的一朵格桑花
  马蹄下幸存的苦苣菜
  吸着水气艰难长大的燕麦胡麻
  还有半夜土炕上的一声笑
  我要的绿常常在夜半走出
  给我的手我的脚我的笔涂满清香
  还要在心上悄悄刻上名字
  我一睁眼,绿就立在我的面前
  一把雪洒在春的额头
  如果我是春天
  我就把自己种在雪里
  让隐忍一冬的绿色
  仿着雪舞的姿态尽情生长
  用草原的舒展
  诱惑康巴诺尔单纯的蓝天
  可我只是一把雪
  春天站起来后扬起的一把雪
  虽没有力量阻止大片干涸
  至少能少让一些灰尘惑乱人间
  我要贴紧每一寸泥土
  聆听草原深處传来的春之声
  用细腻的春光填一首词
  是幽深的古井,还是不见底的沙坑
  只有跳下去才感到时光的窒息
  不同的词牌,是不同的枷锁
  我看过的每一首都露出艳丽的血痕
  没填的词多像三月草原的夜晚
  每个韵脚都闪烁晶莹的星光
  我要用细腻的春光填一首词
  为每寸草原创一曲醉风的词牌
  坝上春的影子
  在坝上,不能和草原谈春
  坝上的春游离在季节的体制之外
  高度,距离,甚至少于城区的呼吸
  都以死寂潜伏,不惜变成春的宿敌
  草原,只能让一片片枯黄深陷蓝天
  在坝上,春要自己设计路途
  手抚过,脚踏过,甚至用梦滤过
  才会渐露声音和颜色
  她们胆怯、卑微、小心,只能躲在
  草根树梢或风的刃里若隐若现
  坝上的天空经常回想单纯的往事
  用儿时的镜像招引春的每一片影子
  坝上春雨
  风冽如此,仍执着于妄想
  随手横刃,从断面探寻对春的悲观
  哪一滴堪受重托和期待
  需用清澈与冰凉扎下根去
  草原在雨中陈述
  多少嘶鸣压倒被腥风贯穿的历史
  雨在覆盖,覆盖春之寂寥
  用流动的情绪劝醉草原
  走在春天里
  走在春天里,有这一句就够了
  不管有多深的藏匿
  冬的骨缝里还是透出了讯息
  当鸽哨从南方一路吹来
  我看到信鸽的羽毛粘满了绿色
  我的梦越来越浅
  浅得快藏不住一句诗了
  当我听到云与水的低语
  我又沉沉地睡去
  把后面的冬紧紧压在梦的下面
  立春是个快乐的日子
  跺一跺脚,就能感觉到冬的厚度
  抬起的目光会把触到的冰块化成春水
  这个春天虽然以寒冷开始
  我敢说,春的那端,一定有一泓温泉
  三月,坝上不见桃花
  桃花惹红了三月
  也泡软了三月
  三月的心,浮在桃花之上
  风一吹,整个三月都踉跄起来
  人啊,躲在桃花树下春眠
  坝上,还看不到桃花的影子
  她们深深藏在风声里正仔细装扮
  每一朵,都想压过脸上的红晕
  当坝下招摇的桃花跌落泥土
  坝上的桃花才迎着风一齐打开
  坝上的桃花就这么任性
  多像妙龄的姑娘指点着蓝天
  坝上人间四月雪
  是我老了,还是我的草原老了
  四月,还要用雪漂一漂白
  在没有一枝桃花响应的春天里
  雪上演着最后一场浪漫
  我听见雪在叫,草原在叫
  还有泥土伏着身子大声地呼喊
  风,推醒梦已干枯的虬枝
  把一束雪花抢先送在春的面前
  四月雪,阳光一样高高举起我才看清
  这枚雪白的贝壳,我己追索多年
  风声
  草原的音响就这样打开了
  树和草都是失控的旋钮
  更多的混响在天空下开凿通道
  把一场春天拉来扯去
  风声,从远至近的剿杀
  让尘世浮土消亡殆尽
  每次风声的夹角   都有危楼颓废,瑟瑟发抖
  其实,我们这些人类更像一阵风
  再美的身段和住宅
  也会一阵阵吹过
  让风声任意丢弃在草丛
  现在风声正紧,快走吧
  顺着风的篱笆会走得更快些
  顶在风的对立面,只剩烟尘和影子
  风声,足以掩盖一切,摧毁一切
  草原也有不断闪亮的雷声
  当抓一把草像是捏疼了骨胳
  草原就会生长浑圆的雷声
  当雷声挤过丛林狭窄的喉咙
  草原就会布洒清凉的雨珠
  再高远的歌声也会站在雨珠上
  用湿润的曲调缠绕每棵焦急的树干
  雷声过后,草原无限闪亮
  抬起的笑脸都想升起一种信仰
  我用脚步重重地告诉每棵小草
  这片土地就是我生活的襁褓
  细雨徜徉在雄浑的高原
  一次次清洗目光,一次次抬高海拔
  背起草原
  背起草原,背起你的夜
  四处芬芳的星光下
  每一步都触到旧相识
  你越过风的绊索
  把眸中的波光当作彼岸
  一梦一楫,一楫一梦
  一点绿已阔成了海洋
  每棵树都是点亮的灯盏
  背起夜,在海里泛舟
  肩上有太多的负担
  一点花香都这么沉重
  还没算上叮咛的份量
  你背负的一生
  只要有草原,有夜
  就有无边的梦境
  每棵草都能找到自己的云朵
  雨中,我是一棵行走的草
  像草原上所有的草一样
  风来了,每棵草都会奔跑
  仰起头看到微笑的雨滴
  我发现我也能找到自己的云朵
  路上的孩子牵手奔跑着
  踩过的路扬起水花
  他们一定是急着找寻自己的云朵
  好让脚下绿草茵茵
  草原是一种动听的诉说
  有高音和细语,比如山岳、河流
  也有侬音缱绻,比如断桥、西湖
  只要把心紧伏在草原上
  就能听到草原最为动听的诉说
  草原装满白云和晴空
  却把根脉一心交给泥土
  即使天天有风的蛊惑和穿刺
  每一株都用狂草挥洒绿色
  他人的夏,我自己的冬
  草原是心的点校场
  当飞雪用修辞篡改了世界
  草原也会独自设想遥远的春天
  如果马蹄再一次踏破历史
  草原一定掀起风暴剿灭所有贪婪的眼神
  而后沉静下来
  一面侧耳倾听,一面学习诉说
  奔跑的草原
  风筝是草原的色彩
  没有奔跑,草原会失去眼睛
  草原是随意触摸的天空
  我们每个人只是一片云朵
  格桑花喊来一阵风
  轻轻画出草原奔跑的方向
  草原之雨
  下雨才发现没带一把伞
  只好把天举在头上
  可天在漏着雨
  一时比一时更大的雨
  就用雨密密地织一把伞吧
  雷再响,也不用仓皇
  夏夜之恋
  有一千棵树蹲在月光之下
  只有一片叶子伴着夜风歌唱
  恋,或者爱
  夏夜在一片叶子上徘徊
  当心事在枝桠间亮成一只灯盏
  每片叶子都散发出花香
  顽皮的孩子想要拨动发光的叶子
  母亲的脸一红,紧紧拽住孩子的小手
  夏夜用黑暗包裹了无数的心跳
  风儿荡起夜的涟漪
  叶子用一千种舞姿诉说一万句情话
  每换一种舞姿,我都看到一次夜的绽放
  黃色,那是秋天提前走漏的消息
  点点的小小的黄
  悄无声息地蹦到了草原
  此时酷暑正折磨南方
  在坝上,黄色开始为草原点名
  最先伸向晴空的叶片
  最早出现黄的斑影
  那是太阳用密语
  对草原动情地诉说
  北风距草原还有半步
  每片叶都在阳光下尽情舒展
  正午,葵花照亮了草原
  黄色正牵引着秋,虔诚地走来
  黄色,好似有了金的含量
  我却看到雹灾后田野泛起的饥色
  听到秋天提前走漏的消息
  除了惶恐,还多了热泪
  葵花开了
  草原是高原上的智者
  每株草都为生存榨干了思想
  你却高高立于草原之上
  用昂首的姿态表达秋天的观点
  金黄,是你与阳光交流最大的心得
  然后以种子的形式植入生存日记
  每次拧身都与太阳热情手语
  即使压断腰椎也要为草原深情呼吁
  秋天,我静坐草原铺叙的黄昏
  任清风和流云提升我虔恭低垂的头颅
  我要打开自己站成盛开的葵花
  用成熟的微笑温暖荒原上无名的花草
  一地葵花
  塞外的风是草原游侠
  刀光每天在草原上炫耀
  天涯外,金戈铁马,英雄崛起
  挥手处,一地葵花照亮草原
  风过,英雄在草原湮没   葵花笑靥如秋
  千万载如烈酒沉醉
  只有葵花恍似旧容颜
  淖子独守一处草原风景
  葵花若舟,长调举棹
  我独独看到的,却是一柄金色拂尘
  不停地拂拭草原低垂的天空
  落葉秋雨中
  用风刮过一千遍之后
  再用雨洗一万遍
  最后只留一副骨架
  在泥土里沉默
  如果有一道闪电从草原飞起
  那就是落叶洗净的灵魂
  秋风起
  秋风起,吹低了草原
  吹散了许多好听的名字
  只有纤弱的草儿一直颤栗在风中
  穿透历史,保持不腐的神经
  千万棵草拥在一起指着一个方向
  那里有大块大块的草原迁徙
  那里的脚印灌满了风声
  那里的树木遮掩着老屋的呻吟
  风的河流一波波涌来
  风里的牛羊翻起细碎的浪花
  我举一碗烈酒碰响风洗过的天空
  呵,你蓝,我更蓝
  草原是冬日最温暖的眼神
  把绿色榨尽
  还有一千种风声
  牧鞭指处
  羊群嚼碎草尖上的严寒
  这就是冬日的草原
  每一棵草都能细说温暖
  即使冰雪压低了茎叶
  也用根脉穿透明年的春天
  特别是钻天的眼神
  多像飞奔的骏马
  嘶鸣过后
  一泓秋水盛开着白莲
  冬天里
  过了中年,耳朵开始灵敏了
  就在大雪的凌晨
  我听到遥远的风声正一步步逼近
  一头乱发的草原
  低吟着变白
  旧屋子在草原深处躲躲闪闪
  麻雀和老树的影子在屋里开满白花
  一只待产的山羊咬住疼痛
  眼泪汪汪地看着土炕上的孩子
  她在梦里喊着妈妈,一遍遍撒娇
  冬天里的声音真的很复杂
  每个声音都用针点穴一样的酸痛
  特别是笔落的一瞬
  一声蚊语,抱紧一滴泪
  在草原上碾出一条长长的天路
  草原风
  没风的日子,烟尘会走在一起
  用灰色的斗篷捂住苍生
  在每张生动的面孔上张贴咒符
  更用无数的诡笑打进老实的心跳
  这不是草原,这是草原瞬间的平静
  所以,我更加喜爱草原风
  把它作为一枚口琴嵌进我在草原的日子
  吹响四季,还有梦想
  更多的是吹起浮想和尘世
  让我看到吹不动的自己
  草原风吹倒一批批老屋枯树
  掀起草原越发空洞的生存
  我作为草原的一只钟摆
  只有把脚踩得更深,把头伏得更低
  才能触摸草的心慌和地的心跳
  残雪是风的奴隶
  高大的山脊会露出风的鞭痕
  一声二人台,压倒风声,穿透冬季
  当莜面窝窝注满阳光
  草原风,一阵紧似一阵,向坝下倾泻
  北方之雪
  北方之雪时常无声地飘过年龄
  给荒草带来数不清的爱抚
  当一场雪掀翻冬天所有的道路
  每个村庄只能坐等死寂的风暴
  许多呻吟被风随意抹去
  只留雀儿在雪地上敲啄影子
  北方,晃动着一颗硕大的头颅
  快乐地选择最艰难地活着
  北方之雪,是坝上人家最巧妙的装饰
  也暗暗填平了人世间数不清的沟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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