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都市丛林里,见到花栗鼠绘本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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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8年美国华纳影片公司发行的“电子情书”(You've Got Mail)中,女主角Kathleen经营一间独立儿童书店“The Shop Around The Corner”。电影中,书店不敌大型连锁书店的折扣战,选择结束营业,剧中一幕,店外张贴的海报写着“Closing This Week: All Stock 40% off.”满店的客人,忙着抢购出清的折扣书和可以带走的桌椅,某位客人说:“我们应该去炸掉福斯书店。”Kathleen却只是感叹说:“那不是他们的错,事实上,只是这个世界变了。”
  正因为知道消费者仍有买书、看书的需求,却改变了购书消费习惯,而让独立经营的书店无法支撑,这是Kathleen的遗憾。
  今日距离“电子情书”背景年代1998年,已相隔十余年,威胁独立书店生存的强敌,除了大型连锁书店,还增加了网络书店,以及蓄势待发的电子书的风潮。看来纸本书与实体书店逐渐式微,是不可逆的历史发展之路,那么经营一家独立儿童书店,看来落伍又不明智,犹如唐吉柯德追逐风车般的荒唐。
  但台湾目前还有几家诱人的儿童书店在伸手招呼,我想,无论家中是否有孩子,只要是爱书成癖的人,进入儿童书店,必然也会不舍离去。
  都市丛林里的小木屋
  2010年春天,花栗鼠绘本馆悄悄在台北市最热闹的忠孝敦化商圈开幕了,绿色的木头外墙镶嵌着大片落地玻璃窗,悬挂着欧洲风味的复古招牌,搭配屋外的一棵大树,绘本馆就像是森林里的小木屋。经营者林忠正笑说,如同店内所悬挂的一幅插画,大树上有种籽也有书,在他心中像花栗鼠一样可爱的孩子们来到书店,带回一本书,也带了一棵种籽回家。
  推开花栗鼠漂亮的木制推门,马上可见新书区,柜台前的矮书柜是零至三岁幼儿图书区,书店正中央的主题书墙,每月更换节庆、动物等不同主题,书墙前的两个书车同样每月更换,靠外墙的书柜,则依序是日文原文绘本、英文原文绘本,欧美绘本中文版,并有经典绘本的整面书墙,绘本旁附有作者介绍,最后还有给家长的亲子教育书,以及六百多种林忠正亲自到海外选购的童书周边商品,不少毛茸茸的玩偶都大方拆开塑料套包装,让孩子能又摸又捏,感受玩具的质感。
  店内摆放了几张轻巧的红色座椅、角落铺有五彩缤纷的地毯,让带着孩子前来的妈妈可以喘一口气,孩子们也能在高度适合的书架中选书。由于绘本馆时常举办说故事活动和亲子共读课程,两个书车底下都装有滚轮,可以轻松推动,马上出现能席地而坐的宽敞空间。
  阅读作为亲子间的情感连结
  在日本出生长大的林忠正,双亲当年从台湾远赴日本生活,投身科技产业工作二十多年的他,45岁时选择回到台湾,希望为下一代的教育贡献心力。2006年林忠正先从经营出版起步,“但一本好书该如何送到孩子手上?尽管台湾阅读推广风气盛,但通路被大书店垄断,独立书店式微,家长的选择性低。”林忠正很快决定开设书店,在亲友支持下,店面选在北市精华地段,经过了两年的筹备,到欧美、日本各地查访儿童书店现状,2010年花栗鼠绘本馆正式开幕。开店的第一天,林忠正忐忑不安地观察来客量,“1组、2组……6组”数一数,共有6台婴儿车停在店外,林忠正开心极了。
  “花栗鼠不只是卖书,还卖一种看不到的东西,那是亲子间的情感连结。”幼时由奶奶带大的林忠正,听的是民间故事与神话,六岁那年,妈妈开始为自己读绘本。即便自己结婚生子后一直忙于工作,他的妻子也能坚持继续为孩子念书,这种依偎着奶奶和妈妈听故事的感觉,是支持他经营花栗鼠的精神。他说:“我相信在孩子6岁以前,能够透过阅读建立良好的亲子关系,尤其现在多半是双薪家庭,亲子互动时间少,如果爸妈每天能在睡前和孩子一起读15分钟的书,这段童年记忆一定会影响孩子一辈子。”
  两年半来,靠着口耳相传,花栗鼠的售书业绩确实在成长,累积至四千多名会员。与其它独立儿童书店相较,花栗鼠员工加上工读人员多达十余人,还能细分出活动组与采购组,还有文宣负责人,又因分早晚班,即便是来客量较少的时间,也会维持三至四人在店内。书店也规划每月一次的休馆日作为员工训练日,内容包含馆内经营、客户沟通、儿童文学学习等,培育更多可以上战场的专业人力。
  活动主任蔡淑卿说,花栗鼠活动多,除了每周六的说故事活动,一般日也有零至三岁、三至六岁、英文读书会,对象设定为十到十二组的亲子,五堂课收费1000元(新台币),其中500元可以折抵于买书,唯一的条件就是亲子必须一起参与,以免家长将书店当作付费安亲班。“曾经有家长连书店都不愿意踏进来,直接将孩子丢在店门口就离去,我们希望家长能理解,书店环境都是设计给亲子一起使用,爸妈应该陪着孩子一起在书店挑书、看书、参加读书会。”
  折扣混战下的独立书店困境
  经营至今,林忠正坦承要赚钱是不可能的事,“但我不是在开书店,不是为了赚钱,如果目的是赚钱,提供的服务势必打折扣。”台湾大型连锁书店和网络书店正在打折扣战,那是独立书店无法加入的战场,花栗鼠作为进货量低的独立书店,不可能低价售书,即便是会员也只有九折价,非会员则毫无折扣,许多顾客都“上门逛逛”,转身又到诚品买书或是到网络书店订书。
  “没办法,诚品进货量可能是我们的十倍,我没有要和他们竞争,我们只做该做的事,不过花栗鼠绝对是长期计划,不是两三年昙花一现的小书店。”近几年为了经营书店,林忠正常在纽约、东京、台北三地间奔波,他发现独立书店的困境不只发生在台湾,但无论经营多辛苦,一个城市一定会有一间小小的书店昂然而存。
  林忠正举例,日本的儿童书店虽然没有折扣战的攻击,但因为品项限制,家长为了同时购买自己想看的书籍,还是会选择大型连锁书店,所以开始有童书转型成复合式经营,以兼营咖啡馆或餐厅的形式,吸引更多成年顾客。欧美国家状况较好,因为儿童阅读习惯已推动多年,中小学至高中都会开各式书单,扩充学童阅读量,所以读书、买书风气盛,独立书店也能受惠。相较之下,台湾虽然也极力推广阅读,但因为家长本身不爱阅读,孩子的阅读习惯很难延续至家庭,导致读书还是“学校里的事”。
  让孩子找到一本“自己的书”
  在台湾有一句话,“你想害人就叫他去开书店”,但林忠正很乐观,每每看见孩子在书店里翻书,或是11点开店前,已有妈妈推着婴儿车在店外等候,都让所有经营的苦闷变成喜悦。他认为,当孩子出生不久,不会走、不会说话,24小时抱在妈妈怀中时,就能透过听妈妈读绘本,和妈妈沟通互动,就算只是看着妈妈一页一页翻动书页,也会记得书本翻页时的特殊声音,那是用手指滑动电子书所无法取代的特殊记忆,也是读过书的孩子不会忘记的乐趣,所以他有信心实体童书不会因为电子书潮流而消失。
  一本书就能影响一个孩子,林忠正也有自己非常喜爱的童书,例如《小提姆和勇敢的船长》,直到年近半百仍爱不释手。虽然图书馆借书方便,他仍希望每个孩子都能有一本“自己的书”,这本喜爱的书或许会因为天天读而破烂不堪,那也没关系,因为那本书永远是孩子心中最好的书,花栗鼠绘本馆欢迎孩子来找到一本这样的书。
  林忠正的期望就是这样,他在等待,十五、二十年后,现在蹲在馆内读书的孩子,长成了大学生、进入社会时,还会记得某一本童书带给自己的感动,想起自己在花栗鼠绘本馆度过的日子。
  我很高兴,在图书出版业环境犹如严冬的现在,还有人愿意投注心力开一间儿童书店,就算最后只是唐吉柯德的一场梦,我想書店里的孩子们,一定也会记得某个阳光暖暖的下午,他们游走在一栋木造的绘本馆里,读着一本又一本故事书,书里的故事成了生命的存粮,喂养着孩子们一日一日茁壮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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