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时空的对酌

来源 :青年作家·中外文艺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LVBIN00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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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要:台湾诗人洛夫的《与李贺共饮》起笔突兀,却挥洒得自然流畅。纵横古今,想象奇特,意气昂扬,思想深致,诡异奇绝,充分体现了洛夫的诗魔风格。
  
  关键词:洛夫;诗魔;《与李贺共饮》
  
  李贺,一个中唐郁郁不得志的诗人,一个被古人誉为“诗鬼”的人。
  洛夫,一个台湾新诗运动的旗手,一个被今人誉为“诗魔”的人。
  诗鬼也罢,诗魔也罢,他们都是诗坛的幽魂,在洛夫不经意吟成的《与李贺共饮》这首诗中,他们有了穿越时空的千古对酌。
  自古以来酒就是诗人的血液。李白斗酒诗百篇,“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一首《将进酒》醉倒多少后继者。乐也把壶,忧也举盏,一切人生的荣辱穷达都融入了杯盏之中。有了酒,古今诗人就有了对话,时空不再阻隔,心灵有了交流。穿越时空的推杯换盏,那是何等的惬意!
  李贺有幸,千年之后有个自称洛夫的诗人还那么清晰那么深刻地吟诵他的诗句,以致将其诗一句一句化入酒中,邀其共饮。于是27岁不再是李贺的生命终点,千年之后那个懂他的洛夫邀他还魂,与之对酌。
  洛夫有幸,竟能参透千年之前的李贺一生的才与情的玄机,化古融今,于是洛夫有了一泻汪洋的诗情,出神入化,折服世人,恐怕假如李贺展卷也不得不服。
  读《与李贺同饮》,当感叹洛夫与李贺竟是如此的相通。洛夫自有洛夫心中的李贺,他一伸手,穿过千年,盛邀李贺。于是李贺从洛夫的笔下欣然走来。
  “石破/天惊/秋雨吓得骤然凝在半空”,洛夫毫管突挥。他早已烂熟李贺的《李凭箜篌引》,被其奇诡的想象所震撼,李贺一句“女娲炼石补天处,石破天惊逗秋雨”竟将听之有音、视之无形的音乐,刻画得惊世骇俗:箜篌声骤,竟能惊动上天,震破女娲补天的五色石,使得天上雨水在秋空里哗哗倾盆而下。 这诡异的因子竟也越过千年流进洛夫的毫管,化用李贺之诗,再开一朵奇葩现于纸上,于是诱惑一个奇诡之才传奇般地进场了,他骑着驴走穿千年的迷雾,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洛夫透过窗户看得真切:“背了一布袋的/骇人的意象”。果如洛夫所料,骇人意象是李贺的魂魄,无论生与死都无法舍弃,诗鬼就是诗鬼啊!更为真切的是洛夫深感李贺诗句的力量:“冰雹般的诗句/已挟冷雨而降/我隔着玻璃再一次听到/羲和敲日的叮当声”。李贺的《秦王饮酒》中的一句“羲和敲日玻璃声”再次流淌在洛夫的纸上,李贺踏着自己的诗句,一切是那么熟悉,那么亲切,真没料到一个千年之后的洛夫竟能以这种方式来欢迎他的现代出场。
  “瘦得/犹如一支精致的狼毫/你那宽大的蓝布衫,随风/涌起千顷波涛”。身形高大的洛夫却敬重如狼毫一般体形、狼毫一般性格的李贺,胸中有着激越壮阔境界,时常不经意的一句掀起诗海千顷波涛,惊鬼骇神。
  咀嚼着李贺的绝句,洛夫感受到五香豆的滋味,一一品鉴,一一回味。诗当有味,且极为丰富,乃佐酒至上佳品。“你激情的眼中/温有一壶新酿的花雕/自唐而宋而元而明而清/最后注入/我这小小的酒杯”,真的相知无需多言,一切思绪穿越古今,全在这杯盏的碰撞中,溅出一滴一滴,散发在空中,似遥远山野旷谷天籁之音丝丝萦绕在耳边。洛夫也真够癫狂:“我试着把你最得意的一首七绝/塞进一只酒瓮中/摇一摇,便见云雾腾升/语字醉舞而平仄乱撞/瓮破,你的肌肤碎裂成片/旷野上,隐闻/鬼哭啾啾/狼嗥千里”,李贺赖以成名的七绝,就这样被洛夫装进酒瓮,这诡异的诗句岂能如此顺从,语字、平仄便在云雾腾升中醉舞、乱撞,撞破酒瓮,于是李贺笔下神鬼世界中的鬼哭狼嚎再现眼前,如此触目惊心。洛夫深知,生活在中唐的青年奇才李贺是何等的不幸,其敏锐的心灵和羸弱的身体过早地体验了生命之悲。他读懂了李贺笔下虚幻缥缈的神鬼世界,读懂了《秋来》中的“秋坟鬼唱鲍家诗,恨血千年土中碧”,他就这样沉重地走进了李贺的心灵世界,并在现代社会寻找李贺的身影,感悟李贺的忧与恨。
  “来来请坐,我要与你共饮/从历史中最黑的一夜/你我并非等闲人物/岂能因不入唐诗三百首而相对发愁”,二人对酌,洛夫开导李贺:因父名讳取消进士试,这最黑的一夜早已化为尘埃;不入唐诗三百首,那是编者眼力不济;“从九品奉礼郎是个什么官?/这都不必去管它/当年你还不是在大醉后/把诗句呕吐在豪门的玉阶上”,诗到此处,李贺当是笑了吧,名利地位不足珍,当有诗家豪情,岂能摧眉折腰事权贵。“喝酒呀喝酒/今晚的月,大概不会为我们/这千古一聚而亮了/我要趁黑为你写一首晦涩的诗/不懂就让他们去不懂/不懂/为何我们读后相视大笑”。李贺孤傲不俗,洛夫孤傲不俗,一个在中唐,一个在当下,没有时空的阻隔,有的只是心灵的相通。
  千古一聚,惊天动地。这首诗起得突兀,却又行得自然流畅,纵横古今,想象如此奇特;意气昂扬,思想如此深致,诡异奇绝,惊骇了世人。语不惊人死不休,这就是洛夫,一个与李贺相通的人,一个被誉为“诗魔”的人。
  
  附录:
  与李贺共饮
   洛夫
  石破
  天惊
  秋雨吓得骤然凝在半空
  这时,我乍见窗外
  有客骑驴自长安来
  背了一布袋的
  骇人的意象
  人未至,冰雹般的诗句
  已挟冷雨而降
  我隔着玻璃再一次听到
  羲和敲日的叮当声
  哦!好瘦好瘦的一位书生
  瘦得
  犹如一支精致的狼毫
  你那宽大的蓝布衫,随风
  涌起千顷波涛
  
  嚼五香蚕豆似的
  嚼着绝句。绝句。绝句。
  你激情的眼中
  温有一壶新酿的花雕
  自唐而宋而元而明而清
  最后注入
  我这小小的酒杯
  我试着把你最得意的一首七绝
  塞进一只酒瓮中
  摇一摇,便见云雾腾升
  语字醉舞而平仄乱撞
  瓮破,你的肌肤碎裂成片
  旷野上,隐闻
  鬼哭啾啾
  狼嗥千里
  
  来来请坐,我要与你共饮
  从历史中最黑的一夜
  你我并非等闲人物
  岂能因不入唐诗三百首而相对发愁
  从九品奉礼郎是个什么官?
  这都不必去管它
  当年你还不是在大醉后
  把诗句呕吐在豪门的玉阶上
  喝酒呀喝酒
  今晚的月,大概不会为我们
  这千古一聚而亮了
  我要趁黑为你写一首晦涩的诗
  不懂就让他们去不懂
  不懂
  为何我们读后相视大笑
  
  (作者单位:湖北大学文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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