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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叫肖大宝,一个叫王小帅。多普通的名字,就像在我早已远离的乡下老家,黄昏时候,总有妇人拖长了嗓子喊:“狗剩,回来啦吃饭……”或者不叫狗剩,叫铁蛋,甚至就叫大宝或小帅。
肖大宝和王小帅,这两个家伙,有着多普通的名字,又长着多普通的一张脸。要命的是,他们都喜欢上了校花小丽,那个连生气的时候都会露出可爱的小酒窝的女孩子。要命的是,小丽拒绝了肖大宝,也拒绝了王小帅。
少年时候,爱上一个姑娘,本是一件苦闷的事,因为深爱反而心生自卑,没有勇气靠近,却又拼了命地想让她看见自己有一颗愿为她赴汤蹈火的心;终于壮了心胆去告白,姑娘却将他爱的宣言当了笑话去听,对一个少年来说,还有比这更叫他苦闷的事吗?
肖大宝和王小帅,他们有着相似的苦爱而不得的闷灵魂,失意人见失意人,勾肩搭背地做了兄弟。
这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坐在电脑前,漫不经心地看着肖大宝和王小帅,这个梳着中分头的家伙,带蛤蟆镜,穿着梅花牌的运动裤,喇叭裤,海魂衫,拎着笨重的录音机,街头巷尾拗造型,仿着迈克尔?杰克逊的样子抓裆扯头发地踩太空步,我忽然就笑了起来,谁说“同学少年都不贱”?看这两个笑得一脸贱兮兮的家伙,还抽烟吞云吐雾,猛地回头抛出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媚眼,天,再漂亮的姑娘都会被他们吓得躲起来。
不过,你知道的,我嗤嗤地笑,其实并无一点恶意,因为肖大宝和王小帅,他们贱兮兮的脸我多么熟悉,一下子回到再也回不去的少年。
那时多年轻啊,年轻得想爱谁就爱谁,年轻得想抱着吉他站在六月倾盆的大雨里就真的冲进了雨中,迎风大声歌唱。
那时我们的迈克尔?杰克逊还那么年轻,小年轻们望他就像望着天边的神,那么远又那么近。
那时四大天王眉眼粉嫩粉嫩,那时李春波和他的《小芳》被人们四处传唱,那是录像厅里热血少年都有一颗周润发《纵横四海》的心,那时街头巷尾都是郑智化沙哑的歌声,《水手》,《星星点灯》……
那时到处都是编着美丽的麻花辫的姑娘,那时我们还咬着笔头煞费苦心地写洋洋洒洒七八十页的情书,那时公园的草丛上常常举行诗歌朗诵会,少年所有的诗句都奉献给了爱情和第一次心动的姑娘……
那时我们多么年轻,以为自己会获得永生,并且无所不能。只要肯给我们一个支点,我们就能豪气干云徒手将地球固定在指尖,学着乔丹转球,脚下还是迈克尔?杰克逊的太空步。
那时我们最是清高,谁都可以不放在眼底;那时又常常贱兮兮地做出种种自以为帅到极点的傻样子,当然,还是为了爱情。也只有爱情,能将我们降服,愿意低到尘埃里,盼姑娘回眸一笑。
……
后来呢?
后来肖大宝和王小帅都长大了,然后一天天地老了。一个成了点头哈腰强颜欢笑的婚礼主持人,一个成了忍气吞声心灰意懒的理发师。他们再也回不到少年了,谁都再也不会手插口袋沉默不语地追着姑娘走几条马路却不把关键的几个字说出口,他们关注的是房价,孩子的奶粉钱,老婆的脂粉钱……
再也回不去了,邓丽君黄家驹张国荣梅艳芳迈克尔?杰克逊,他们陪我们走过那么长的一段路,然后就不见了,就像曾经最爱的那个姑娘而今亦是不知去了何方。
而总有一天,我们会老得什么都再也记不起。谁爱过谁,谁又曾经拒绝过谁,那有什么关系?只是当初,呵,那时真年轻……
“抬头仰望着满天星河,那时候陪伴我的那颗,这里的故事你是否还记得?生活像一把无情刻刀,改变了我们模样,未曾绽放就要枯萎吗?我有过梦想。”
歌声响起来的时候,我终于无法再笑。我哭了。这多难为情,可是我愿意就那么无所顾忌地再哭一次,像那年那月那时少年,我说爱她然后听见有扇门轰然关闭,心脏被悲伤的子弹击中,痛哭流涕。
究竟未能忘记,我有过梦想。曾有那么多那么多美好梦想,和那个姑娘浪迹天涯亦是其一。只是后来,呵,后来我是沉默的老男孩,曾经梦想和着前尘往事,大半忘却。
晴川历历,芳草萋萋,烟波江上白云悠悠。看见的,看不见了。记住的,遗忘了。不能遗忘的,和着白云空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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