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的阿拉伯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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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致命的误解
  直到不久以前,中国还在阿拉伯世界广受欢迎:在大多数阿拉伯普通民众看来,这个国家是个忠诚可靠的朋友和令人艳羡的榜样,还经常以同情阿拉伯人民的姿态出现在联合国安理会上。中国的现代化奇迹也赋予了落后的阿拉伯国家以脱贫致富的希望。
  不幸的是,“阿拉伯之春”改变了这一切:越来越多的阿拉伯人对中国感到失望。在现今的阿拉伯国家,几乎随处可见反华与反俄言论,新闻博客里也充满急迫呼吁,要求停止输入中国投资,甚至抵制来自中国和俄罗斯的商品。这一怒潮是源于许多阿拉伯民众对中国的认知,他们认为中国是在执行 “对阿拉伯暴君的沉默支持”。那这一认知究竟是如何形成的呢?
  首先,我们必须理解阿拉伯世界对社会和经济改革的迫切渴望。大多数阿拉伯国家几十年来都被同一个独裁者或同一个家族所统治。这些独裁者显然不能引导民众发挥他们的全部潜力。相反地,他们沉迷于权力带来的妄想,丝毫没有真正的建树,只知培养对自己的个人崇拜,并将国家变成了供养这些人的摇钱树。民众时刻遭到无情的国安机构的恐吓,精英阶层失语,年轻人对未来毫无信心。国家只善于做一件事情:培养刑讯专家以消灭异见。集体无助感蔓延各处,但是不满情绪终将爆发。
  去年12月份,沉默首先在突尼斯被打破,紧随其后的是埃及、也门、利比亚和叙利亚。突尼斯与埃及的军队站在了民众起义一边,而在其他国家,军队则与安全部队携起手来屠杀本国民众。自此之后,“阿拉伯之春”得到了全世界千百万阿拉伯人的响应。阿拉伯电视频道开始24小时转播起义情况。报道的内容很多: 受酷刑折磨的受害者, 死亡与毁灭的恐怖场景,孩子被残忍杀害的耸人图片。在这样的背景之下,群众激昂的情绪就不难理解。
  因此,当人们在新闻中听到中国和俄罗斯拒绝谴责利比亚卡扎菲以及叙利亚阿萨德的残暴当局时,他们不禁愤怒万分。“为什么?”他们询问。“这怎么可能?”他们无法理解。此时, 阿拉伯民众脑海中萦绕的是:这全是阴谋。普通百姓所能理解的惟一符合逻辑的解释只能是,中国和俄国政府正在密谋想要保护与残暴当局之间财源滚滚的交易!
  
  阿拉伯世界需要了解中国
  “客观事实”其实只是一个神话。在现实中,我们依据自己逐渐形成的独特的世界观来解读事件。我们生长地的文化、教育、历史决定我们理解世界的方式。中国遭受了很长一段时间来自帝国主义压迫的屈辱历史,这一点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她憎恶干涉他国内政。因此,中国不愿意谴责不受欢迎的阿拉伯政权,亦不赞成对卡扎菲使用武力,都是出于不干涉他国内政的原则。然而阿拉伯人民不理解这一点,因为他们完全不知道这一原则的存在!
  首要的问题是阿拉伯民众对中国的外交政策缺乏理解,另一个问题是阿拉伯媒体报道外国对民众起义的立场的方式。来自美国与欧洲的声明统称为来自“西方”的声明,而中国却不幸被与俄罗斯相提并论。这其实是一个严重的传媒式错误,中俄外交政策完全不同:俄罗斯政府完全不遵循不干涉原则,与之相反,俄罗斯大员们喜欢动辄告诫别国应该怎样做和不能怎样做。最近的一个例子是俄国反对要求叙利亚总统阿萨德下台的呼声。我们来对比中俄态度:中国确实没有呼吁阿萨德下台,但也并未支持阿萨德继续执政,这与中国的不干涉原则完全一致。中俄之间的差别消弭在阿拉伯民众的视野中。所以要将这一点讲出来!要让所有人看到!
  读者也许会认为人们会理所当然地区分中国和俄国的立场。但是不要忘记:“客观事实”并不存在!这对一个中国人来说也许理所当然,对一个阿拉伯人来说却未必如此。事实上,中国儿童无法通过学校教育了解阿拉伯国家,阿拉伯儿童同样对中国的历史文化知之甚少。因此,他们将中国的不干涉政策理解为“默默支持残暴政府”,并认为中国与俄罗斯以及西方采取的是同样的态度:仅以冷冰冰的经济利益作为惟一动机。
  这样的误解反映了一种过度的简化——这正是我要谈到的最后一个问题。认为政治完全由利益推动的想法可能是正确的,也可能是错误的。最重要的是明白不同的国家如何以不同的方式追求自己的利益。以西方国家为例,他们倾向于鼓吹“西方价值观”,并在与其他国家交往时带有掩饰得并不好的优越感。中国与此不同,在对外交往中秉承平等互利、互相尊重的原则。这一点必须得到强调和清晰解释,没有什么道理是不言自明的!
  国家追求经济利益无可厚非,事实上,中国必须指出,她在阿拉伯国家和非洲国家投资越多,这些国家的现代化进程发展越快。
  总而言之:中国亟需有效的公关活动!我近期了解到中国向半岛电视台提出了投诉,这样的方法解决不了问题。无论喜欢或是讨厌它,半岛电视台是阿拉伯世界最具影响力的电台,何不以它作为平台来接近阿拉伯民众呢?
  因此,我呼吁中国政府向阿拉伯民众解释中国的外交政策的思想理念与历史渊源。最好的方法是接受半岛电视台及其他阿拉伯电视频道的采访。温家宝总理是这一任务的不二人选,由总理本人出面谈论这一议题本身就可以说明中国对与阿拉伯世界关系的重视。此外,当你看到温总理讲话时,你会感觉到他的话语全部出自内心。
  事实上,许多领导人在极力争取在这场事件中渔利。法国总统萨科齐和英国首相卡梅伦的尝试注定会失败,因为阿拉伯民众非常警惕西方国家的用心。而土耳其首相埃尔多安则成为了阿拉伯人心目中的英雄。虽为北约的一员,土耳其并未参与对卡扎菲的武装行动,而是巧妙地声明绝不会有土耳其武器残杀任何利比亚或阿拉伯人民。
  因此,中国未能直接与阿拉伯民众交流,显然是一个严重的错误。
  
  中国需要理解阿拉伯世界
  从某种意义上讲,中国与阿拉伯世界是一样的,同样经历过外国势力的欺压甚至侵占,还有内部的动荡。然而中国在共产党的领导下结束了长达一个世纪的屈辱,统一了国家,并走上了现代化。阿拉伯国家却依然在苦苦挣扎。
  在大多数阿拉伯国家,上世纪中叶殖民历史的结束仅仅意味着外国压迫者变成了本土压迫者。不管是共和国还是君主国都是由同一个家庭统治,结果便是经济停滞,对美国政治意志的屈从以及国家发展战略的缺失。
  幸运的是,中国通过改革开放政策找到了提升自己综合国力的道路。许多阿拉伯国家要做的也是找到发展的道路。前提是,我们正经历着新一波的民主化浪潮,而且所有国家都终将依照西方模式全部变成民主政体。不管是基于简单的研判还是基于美好的愿景都是如此。认为阿拉伯之春将会波及中国的人既不了解阿拉伯,也不了解中国。中国的决策者要是接受这一简单逻辑,并且对阿拉伯的起义忧心忡忡,则未免被人误导。
  我们可以将许多阿拉伯国家宽泛地类比于1949或1978年之前的中国。毛泽东62年前说过的话正适用于今天的阿拉伯世界:“中国人[阿拉伯人]从来就是一个伟大的勇敢的勤劳的民族,只是在近代是落伍了。这种落伍,完全是被外国帝国主义和本国反动政府所压迫和剥削的结果。(毛泽东于1949年9月21日在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一次全会上的开幕致辞)”中国人民已经在62年前“站起来了”,不同的阿拉伯国家才刚刚开始尝试站起来。我们不应该追求速成,但问题是你坐的时间越久,再站起来就越为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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