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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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传不归阁独立于三界之外,既不归天界所管,也非魔族统领,人间更是鲜少人知道它的确切位置。小小一间屋子里千奇百怪,应有尽有。爱恨嗔痴种种病症在这儿都可以有药到病除的法子。
  1
  一早起床就看到门口贴着这种无聊的单子,顺手撕了下来,翻了个白眼。随手拿起了狼牙棒冲土地老二的头就敲了下去,他那本就桃子模样的脑壳立刻肿得更甚,若是摆上王母娘娘的蟠桃大会定是个中翘楚。他捂了捂脑袋,蹲在地上哀切地呻吟道:“哎呀我的夙七姑奶奶,你这是做甚呢?一早起来就发这么狠的脾气。”
  我摇了摇手头的单子,冷笑道:“土地老二,你要是再到处发这种昭告天下不归阁存在的单子,下次你就别来我这儿要跌断手骨的药酒。上次魔族那姑娘在我门前要死要活地求忘情水,这账我还没和你算呢。若是姥姥生气了,一把告到你爹土地老儿那儿去,我看你也做不成逍遥自在的二世子了。”
  他这回只能讪讪地笑着:“下不为例,下不为例。”便遁地而逃。可怜的小矮子,天天用头钻地,怪不得三天两头断手断脚。
  抬头望了望天边,桂月飘香的季节天空总是格外开阔,只见远处滚滚有祥云飘过的痕迹。我估摸着定是有贵客要来访了。
  我转身走进不归阁,温上一壶桃花酿,从柜子里拿出昨个仙药婆婆赠送的桂花小点心,又将烧开了的开水泡入上好的金骏眉,拌入些许花蜜。一切准备刚刚就绪,那天界的玄武执明神君便已踏入阁中。
  他递上一方大红鎏金的喜帖,滚烫的云气还缭绕在上面,想到定是趁着热乎赶紧送下来的。
  原来是归隐多年的元始浮衡天尊要娶老婆。怪不得发个小小请帖还要兴师动众,眼前这个白发苍苍仙风道骨的老头儿说:“帝君说了,还请不归阁一定前往参与婚宴。”执明神君两手作鞠,微微弯腰,便腾云驾雾而去。
  虽说不归阁独然于三界之外,不参与天庭聚宴已是多年,但这四海八荒人人景仰的浮衡帝君,我小小不归阁还是招惹不起,婚宴定是要去。可眼下姥姥同老情人上北海风花雪月去了,还对外美其名曰采药炼制,这婚宴想必她也赶不上了。
  三日之后,我换上一身新绣锦衣,轻声唤来一朵紫云,便只身前往婚宴。
  婚宴尚未开始,各方神女都跑来我的位置向我敬酒,如此这么殷勤示好大概是想以后冲我要玉容露方便些,毕竟我小小不归阁虽然没有什么大作为,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是不少的。谁都知道我夙七向来喜好饮酒作乐之事,眼下这天上元始帝君开宴聘请嘉宾,上的都是上千年酿制而成的佳酒,平时还喝不到呢,我喜滋滋地灌下一杯又一杯,喝到后来竟有些迷糊了。
  半梦半醒间有人将我扶起走上大殿。
  再迷迷糊糊被人搀扶到一间房间里,我一时瞌睡虫犯起,便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2
  这一觉睡得可真是沉,伸了个懒腰坐起。
  眼前的男子红衣墨发,一张脸棱角分明,剑眉星目,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打我懂事以来,我可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子,想必定是那浮衡帝君。天界的神女们都说,四海八荒找不出一个像帝君这般好看的男子。
  余光瞥了一眼圆桌,两盏喜烛幽幽若若地亮着,桌上还贴着双喜字。我心想,原来是喝大了误闯新房。目光垂下,竟看到自己一身红衣,袖口还绣着龙凤呈祥的图案,硬生生吓出一身冷汗。
  “这这这……小女今日贪杯,没想到琼浆玉露后劲无穷,竟一时犯了迷糊,误闯帝君新房。实在是罪不可赦。这这这,所谓春宵一刻值千金,小的这就离开,不影响帝君新婚洞房花烛,改日再登门道歉。”我作势打算一溜烟就往门外跑。
  他却一把按住了我,笑得一脸春风得意:“小七,这眼下你我已经拜过堂成了亲,四海八荒都有眼目赌,你这可是要往哪里去,这洞房花烛也只有和你才能完成了。”
  他一言不合竟开起荤,羞得我老脸一红,灵机一动冲他施了五六个昏睡诀,刚念完我便扑通昏睡在浮衡怀中。
  天下竟有我这般蠢人,堂堂一个开荒辟地的帝君,怎么可能被我区区雕虫小技迷惑。真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这法术统统反噬到我自个儿身上了。
  第二日醒来,往外一探,红杏深花,菖蒲浅芽,荼蘼烟丝醉软的模样。
  完了完了,浮衡这个混账竟趁我沉睡把我送到他隐居的地方,我又是个十足十的路痴,紫云又被落在天宫,眼下我要怎么回不归阁?
  这么一想,对浮衡那个恨啊,真是咬牙切齿,正揪起我的小拳头脑海幻想我用我的小拳拳左右胖揍浮衡的场景,他一身紫衣迈进屋里,气质非凡,连一身雍贵的紫衣都穿出了几分仙气。
  真正站在我面前我立马就怂了下来。毕竟这浮衡天尊大我十几万万岁,我这么一拳上去实在是太不懂得尊老爱幼的道理了,说出去有辱我归宁阁的名声。
  他的心情似乎很好,眉目弯弯生出几分暖意,他邀我一同去拜访司命星君,这可怜的司命星君近日被一个折子烦得寝食难安,就差向中央玉皇大帝请命去人间历劫好辞职不干。
  3
  我前脚刚随浮衡踏入北斗殿,就看到这司命星君急急扑入浮衡帝君怀中,一副欲语泪先流的模样,声音哀切地说:“浮衡,几日不见,你竟然负心于我,娶了别的女子。”说罢竟矫揉造作地流下几滴眼泪来。
  这司命星君一副白白净净的模样,看起来确实有些断袖之癖的模样,再看了一眼浮衡,只见他厌恶地将他后颈衣袖拎起,滴溜溜把他提到十步外。
  司命星君看了我一眼,從鼻孔哼出一气,不屑道:“从来都是只闻新人笑,哪闻旧人哭。浮衡帝君你眼下有了新欢忘了旧爱,莫要忘却自古都是衣不如新,人不如旧才是。”
  我站在一旁目瞪口呆,傻傻道:“敢情星君同浮衡帝君竟是这种关系。这位星君,你们这般情深,我很是感动。你放一百二十个心,我夙七绝对没有要棒打鸳鸯的意思啊。”
  浮衡无奈地看了我一眼,没有作声,倒是司命星君扑哧一声哈哈大笑,笑到这北斗殿十里都是回音。余音袅袅,不绝于耳。
  他终于缓过气来:“浮衡,你上哪找来这么好玩的一个姑娘。真是有趣。”   浮衡抿了一口杯中的酒,道声:“你请我来若是没事,我就回去了。”
  这司命星君眼下笑意刚散,眉宇间又添上愁意,搬出寻鸾镜,一五一十地同我们道来。
  原来是天上开阳神君下凡历劫,既是历劫,便代表这一世必定不是順遂度日。司命星君原本的设定呢,是让这个天庭上冷酷无情的开阳神君好好经历一把人间的爱恨情仇,别整天冷冰冰以为自己是个冰山美男。于是他把开阳神君这一世的情缘写得是千回百转,感人泪下。
  哪知道榆木疙瘩也开花,开阳神君竟对这轮回的凡人妹子动了真心。滚滚红尘历劫而来的开阳神君一把踢开了北斗殿的大门,要求司命星君寻出这轮回的妹子现在在哪里。
  司命星君只能摸出生了灰的寻鸾镜,鸾镜蒙蒙昽昽透出前世今生,司命星君和开阳神君这一看,面色甚是不好。开阳神君这心心念念的姑娘不是凡人,也不是历劫的神仙。竟是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魔族公主。
  第二日,魔族公主蚩羽擅闯开阳殿,他却手持冷剑,一把除魔斩钉入她的右胛骨,蚩羽发出闷哼一声,伸手狠狠把利剑握得更深,呕出一口血来。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味道,憋了很久的眼泪终于从眼角滑下,她却弯起嘴角,声音沉沉:“你明明说了,人世一别,让我一定要来找你。阿阳,你骗人。”
  他却冷着眉眼,不同往日温存:“仙魔永生永世,势不两立。蚩羽公主,请回。”说罢拂袖而去。
  她稚气未退的模样,捂着眼睛站在门口哭了很久才离开。
  时隔半个月,开阳神君接受月老做的媒,与碧霞仙子欲结连理,整个天庭一派喜气。
  看到这里故事已经告一段落,我叹了口气,记起蚩羽的模样来,十几日前,她不知道从哪里得来我不归阁的消息,在我门前苦苦哀求一瓶忘情水。
  我却告知她,不归阁已经很久没有研制忘情水了。主要这人魔仙三界,伤情的女子委实太多,若人人都依赖忘情水,只怕这情爱的平衡也是要乱了规矩。
  我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于心不忍:“要不你过些时日再来,我便把配好的药水赠与你。”
  她却摇了摇头,执拗地说:“大抵天意如此。不能忘,就不忘了。”脸上神情很是决绝。
  司命星君趴在桌子上,扼腕叹息道:“你说怎么会无端端生出一个魔族公主,我本就安排的是一个凡人女子啊。”
  浮衡却是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移花接木而已。”
  司命星君这才恍然大悟,怕是这魔族公主早有情于开阳神君,知道他要下凡历劫,便偷偷瞒着仙魔两界,与开阳神君共同坠入滚滚红尘历劫去了。
  我不免觉得有些感伤,感叹这魔族公主羽蚩真是用情至深。抬眼一看却发现寻鸾镜里竟是一片火海,热油滚烫,若是失足掉下去,定是灰飞烟灭的下场。
  我惊呼不好,浮衡早已牵起我的手,火急火燎地赶往活火岩。
  可是还是为时已晚,待我们赶到,蚩羽早已跳入那片火海,亦如她随同开阳神君坠入人世般决绝。我们只在岩边寻到了她遗落了的银凤镂花长簪,是开阳神君在人间时送给她的唯一信物,她都不愿带去。
  4
  不出半个时辰,司命星君已协同开阳神君急速赶来。我将长簪递给开阳神君,只见他眼里有什么东西一晃而过,很快地接过簪子,苍白的脸色紧抿着嘴唇,什么也不说,在狂风大作的火山口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要晃入岩口。
  我说:“十几日前,这位魔族公主曾前来我不归阁要忘情水,她本想忘了与你的一场风月,一了百了。哪知道后来她说不要了,她和我说,就算是痛苦,也是与你开阳神君仅有的记忆,痛便痛着罢。”
  说罢,司命星君与我和浮衡帝君便一同离开这个情爱是非地。我知道开阳神君是爱着蚩羽的,因为蚩羽在开阳殿哭着离开的时候,他就站在暗处看着她的背影,眼里涌现大片疼痛的情感。
  三日之后,九重天庭传来开阳神君单方取消与碧霞仙子婚事的消息,天帝很是生气,觉得开阳是个不守承诺的混蛋,再加上蚩羽一死,魔族蠢蠢欲动,便派他出兵讨伐东山频频事发的魔族。只是这回大家都没想到,骁勇善战的开阳神君这一去便没有复返,死在了仙魔战役中。
  只有我知道,诛人当诛心,开阳神君的心本来就死了,一心求死的人怎么可能凯旋而归?
  浮衡知我喜欢风摇翠竹的模样,便在醒梧宫种下琴丝竹,绿竹入幽径,青萝拂行衣。我很是欢喜。我同司命星君在竹林旁边的石桌上喝酒,感慨开阳同蚩羽造化一场,情爱或许只是累人的愁丝。酒接二连三地灌下,司命星君这个小白脸先不胜酒力地睡着。
  帝君方走进林子,司命星君已倒在地上,呼呼大睡。我喝得酣畅淋漓,醉眼看花看月都是迷蒙,矫情劲头一上来,便问帝君:“若你是开阳神君,你会……你会觉得正邪势不两立仙魔不得相爱吗?”
  摇摇晃晃,就差没在月亮下跳起长鸿舞。手舞足蹈想唤嫦娥仙子的玉兔下来同我一醉方休,整天捣鼓着嫦娥的不老仙丹多累人啊,却扑通一把跌入男子的怀中。温暖的怀抱里有着好闻的沉稳气息,他伸手抱我抱得更紧,在我耳边低声道:“小七,我同他不一样。”
  说罢在额上轻轻落下一个吻。轻轻的,如同水面拂过的清风。
  我觉得很是开心。我想我是喜欢上眼前这个人了。在他怀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嘤咛了两下便开始沉沉入睡。梦里一直有个温暖的怀抱,将竹林习习吹来的凉风挡住,甚是暖和。
  5
  第二日早上醒来我却是在浮衡的床上,身旁空无一人。起身发现他留了个条子,说是前去东海龙王那儿一趟,几日就回,让我勿挂。
  宿醉真是后患无穷,我顶着一颗欲裂的脑袋走出门来,疼得龇牙咧嘴。却见姥姥正从云端上下来,让我同她回不归阁。
  姥姥面色铁青,急急拉着我的手便架上云雾。我还没来得及同她说与浮衡的一场婚事乌龙。她却仿佛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的模样,痛心疾首地和我说:“小七,你还小。这浮衡神君待你并非真心,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趁现在还未情深入骨,早早断了与他的孽缘。”   我心下一惊,却仍是执拗:“不不不,姥姥,浮衡帝君待我很好,又怎么会并非真心呢。姥姥,他肯定是喜欢我的。”
  姥姥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深深叹了口气,婉言道:“小七,浮衡神君他是真的不爱你。四海八荒都知道,他同仪薰仙子珠联璧合,心意相通。曾经仙界也有个女子同你这般爱上浮衡帝君,最后不得善终,小七,你莫要重蹈覆辙。”
  只觉心下凉意一片,想说不可能,却知道姥姥是不会骗我的。
  “那他,他为何要骗我同他成婚?”
  “小七,他不过是为了骗你爱上她,好让你给予他忘情水的解药。传闻说了,仪薰仙子因同他赌气喝下忘情水,他曾三顾茅庐要求我给予他解药。我不肯予他,只因为我答应了仪薰仙子无论如何都不会将药水给浮衡帝君。小七,他爱的不过是别的女子,我又如何放心你做他与别人爱情的牺牲品?”
  眼泪来得迅疾,一时扑簌簌往外直冒。我捂住眼睛,不顾一脸水泽,与浮衡帝君的一场风月,原来不过是他为心爱女子精心设计的骗局。
  回到不归阁后,我同仙药婆婆搬来几缸上等的桃花酿,日日喝得大醉酩酊。迷糊大醉时眼前会浮现过浮衡帝君的脸,忍不住嚎啕大哭。
  我情深至此,他怎么可以骗我呢?
  我知道门外一直有人,我同姥姥闭阁宣称不见客,他便在门外一站不走。第五日,姥姥打开门扉,对浮衡帝君道:“帝君,您请回吧。”
  “我要见小七。”低沉的声音传进屋来。
  “帝君,我们家小七说了,今生今世都不愿再见到帝君。小七福薄命运浅,经不住您这般折腾。帝君若是想见小七,依这丫头的性子恐怕您是见不着了。帝君您若是要忘情水解药,我这儿还是没有,忘情水和忘情水解药,不归阁已是空置多年。”姥姥语罢,便缓缓把门关上。
  夜里听到咳嗽声稀疏,不久祥云已至不归阁门前,我想,浮衡已经走了。
  6
  第二日一早,我趁着姥姥和她老情人还在卿卿我我你侬我侬共赴九重天参加蟠桃大会之际,便蹑手蹑脚出了不归阁。召来我那一朵软绵绵的紫云,前往左荒之境。
  昨夜我想得很是清楚,既然浮衡帝君不爱我,他接近我不过是为了忘情水的解药,那我就成人之美,把药给他就是了,免得他在隐地独自一人孤零零的,多可怜。他同仪薰仙子在一起,我也好死了我那条心。
  忘情水的解药不归阁确实没有,它需要梼杌的血做引子。早些年东岳天帝与这厮干过一架,英勇如东岳一场恶战下来都气喘吁吁,好不容易才让这孙子流了几滴血,这才便宜了不归阁有了解药。要不我们也实在是不敢冒犯这凶残的异兽。
  刚入浑噩的左荒之境,便听到一声吼声,简直要把我的耳朵都震聋了。我今个出门可能没看黄历,眼前这一只人面兽身,虎背狼妖的东西,周身竟是污浊的煞气,凶神恶煞地朝我扑了过来。
  好死不死竟撞上这崽子犯起床气的时候,我急急避开,却还是慢了一步,胳膊处已经血淋淋撕下一块肉来。
  梼杌眼见未能将我撕成碎片,怒气更深,一声嘶吼响彻荒境,转身恶狠狠张大了那血腥大口。
  这回我可机灵多了。急忙念了个浮衡教过我的隐身法子,悬浮在半空,梼杌扑了空,到处周旋,欲想抓出我。我悬浮在半空,在想怎么样才能让这崽子出点血呢。
  要怪就只怪梼杌嗅觉灵敏,竟能感受到我的气息存在。我措不及防地被梼杌从空中拖下,沿着左荒的陡峭山路拖行了几里,体力不支呕出一口黑血,才被迫现出原形。
  它一掌砸在我的肚子上,犹如千斤万鼎。我心想不好,我可能就得被这畜生杀了吧。电光火石之间,竟看到梼杌额间隐隐发光,若我没有看错,这可能是它的死穴。
  它已经张开了口欲把我给吃了,我真是急出一把冷汗。掏出腰间磨得锋利的小刀,死死抵去,反身跳上他额间,狠心刺去。
  一时之间天地浑噩成一片,梼杌暴跳如雷,一把将我摔在硬邦邦的石头上,我晕了过去。
  醒来梼杌已经死去,我一身伤痕,取了我要的血样,便一头扎入紫云回不归阁,连夜赶制了忘情水的解药,让土地老二前来帮我送一趟东西给浮衡帝君,托他同帝君说几句,希望他和仪薰仙子能犹如天地恒久,情意绵绵不绝。我小七今生只愿平静度日,不想再被打扰。
  我一身是伤,梼杌本就残暴无常,这一身伤也不知道养到什么时候。只觉得身心俱疲,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7
  睡到半夜醒来,眼前竟是熊熊烈火,怪不得热出我一身汗。不归阁已是一片火海,各数奇珍异宝全部毁于一旦。走出门外,魔族的风刹已在门外守候多时。我自知此劫难逃,梼杌本是魔界四大神兽之一,我一个失手把它杀了,魔族不把我剁了喂猪才怪。
  我施法布了个结界,不归阁方圆十里都住着各路小神,若是伤及无辜那可多不好。
  风刹颇为玩味地把玩着手上的扇子,相传这个风刹魔宫养着一堆男宠,每日一堆男的为了这个男不男女不女的魔王争风吃醋,那画面美好得我不敢想象。
  风刹那不男不女的嗓音悠悠飘出:“小小一个不归阁,竟敢杀我的宝贝坐骑,夙七妹妹,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随后一个扇子扇过来,风如雷霆万钧般将我撂倒在地,动弹不得。我吐出一口血,梼杌一战本就元气大伤,眼下更不是风刹的对手。
  只见风刹将扇子变换成三叉鬼头刀,直直往我劈来。我动用元神挣脱了风刹的囚锢,虽挨了下刀子,所幸砍在肩上,并无大碍。
  我拿出宝剑,上前与其一场恶战,一时间刀光剑影,虽实力悬殊,可我夙七本就是个吃不得亏的性子,抵死厮杀也不愿任人宰割。
  我很快败了下来,一个不留神风刹的冷刃直抵心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贯穿心脏,心口的血液一时全涌了出来,漫过层层白纱,晕出一朵朵好看的血迹来。
  我被一掌打开,飞了出去。血在空中是一碗吐过一碗的好看。
  意外的是并没有重重跌倒在地。我落入熟悉的怀中,他一把把我抱住,飞身一个剑气扫过,风刹便连连退步。   我的意中人,他还是来救我了。我笑着看着他,嘴角的血又溢了出来。那么好看的眉眼如今染上怒气,他将我放在一旁,便气势汹汹携着上古神器轩辕剑上去砍人。
  风刹明明方才还是意气风发的样子,眼下却连连吃瘪,浮衡帝君的剑术本就高深莫测,一个利剑刺过的伤他还没来得及喊痛,下一秒已出现新的伤口。
  天边连连滑过流光溢彩的剑气,很是漂亮。
  风刹很快就败下阵来,堂堂一个魔界至尊,竟然如丧家之犬,大败而逃。我想这一仗,不用几百年光景,风刹是不用出来作妖的了。
  浮衡已经将我抱住怀中,颤抖的嗓音透出他的害怕,他声音沉沉:“小七,小七……”他一遍遍唤着我,风刹将我打得鼻青脸肿的时候我没有哭,眼下他这样的声音一遍遍叫着我,我的泪水便急急落下。
  “你莫要伤心,我不疼。”他竟同我一起落下泪来。我伸手想为他擦去眼泪,不料将血污带上他的脸,便把手放了下来,他却半空握住,紧紧攥在手中。
  时光荏苒,恰如白驹过隙。
  上一次见浮衡,已经两百年前的事情了。
  8
  一时间竟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连同我向姥姥要来忘情水喝下忘却的光景都涌现在脑海里,我想,我约莫是要死了,忘情水失效之际,便是回光返照之时。
  两百年前,我同浮衡帝君相爱,那时候的我满心欢喜,在浮衡的隐地住了下来,有过一段很开心的时光。
  那时候我坐在浮衡帝君旁边,在书桌上诚惶诚恐地写道:一世长安。
  帝君却忍不住逗我,他笑着说:“小七,要想一世长安,可得先嫁给我做夫人。”
  我那时年纪尚浅,还不懂得害臊。竟同他说:“好呀,那你记得一定要娶我。”
  他低低笑出声来,吻便铺天盖地地落下来。
  春日迟迟,卉木萋萋。
  爱慕浮衡帝君多年的仪薰仙子前来帝君隐地,见我一人,便從中挑拨。我错认为帝君负心于我。那时帝君前去南海处理战役,并不知晓我同仪薰仙子的这一场是非。
  我仍然记得仪薰仙子那张娉婷妩媚的脸,妆容精致,亭亭地站在浮衡帝君亲手画的屏风旁边,呢喃软语同我说:“噢?这九重天上人人都知道我同浮衡情投意合,你这半路冒出来的野路子,只怕未必是天庭容不下你的存在,我想,就连浮衡帝君的心里,其实也并未把你真当作什么。”
  我气得火冒三丈,脾气又烈,竟同姥姥要来忘情水,狠劲一瓶喝过一瓶,再一瓶砸碎一瓶。从那以后,不归阁再无忘情水的存在,我也便将帝君忘得彻彻底底,连同昔日的山盟海誓一同忘得干干净净。
  是的,喝下忘情水的并非仪薰仙子,是我。帝君南海返来之时,满心欢喜地前来找我,我却是一脸漠然,只觉得他满嘴荒唐言。
  姥姥不忍我日日夜夜受感情的锥心之苦,答应了我永远不予我解药。所以就算帝君曾苦苦哀求于她,她仍是无动于衷。
  一时之间,两百年的光景竟然已经过去了。
  我后悔了。后悔什么都不问就同他置气,白白错过了两百年的相守时光。浮衡住的地方那么冷,这两百年的光景,他一个人在那儿守着我们的回忆,一定很伤心。
  血一时涌得更甚,只见浮衡手慌脚乱地施法想要为我止血,我摇了摇头,眼下我的身体已是仙无功、药无效的境地,纵然他是元始帝君浮衡,也无法做到扭转乾坤。生死,本就是天地间极为正常的事情,神仙也不可以改变生死。
  我举了举手,说:“阿衡,你抱抱我。”
  他将我紧紧拥入怀中,不顾我一身血污。他的泪,落入我的脖颈,滑入衣裳。
  天象已是大变,一时竟五月飘雪,狂风大作,天边彩霞连天,昭告将有仙人逝世。
  眼皮犹如千斤之重,想再看一眼他的模样,却还是抵不过命数将尽的事实。
  闭上长眠前。
  我听到他沙哑着嗓子说:“小七,我爱你,你不要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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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旁人看来,火车上抱着手机笑得跟土拔鼠一样得意的我,肯定像个神经病。  下午临时起意,决定去南京搞突袭,一边在微信上套话儿,询问蜗牛详细的地理位置,一边在她问我接下来要去哪儿时,特违心地跟她透露,要回帝都。  晚上七点半,我潜伏进青旅偷偷摸摸地登记完毕后,捧本书遮着半张脸藏在角落。几分钟后,蜗牛出现,掠过我到前台整理单据,我偷笑着走过去拍拍她面前的桌子,眨眨眼问:“约饭吗?”  蜗牛抬头,愣愣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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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8月末,深夏逐渐苍老,沉寂了数日的单车有了新的去向,它们沿着青春的路径,在流云向北的年月里把少年带往下一个青春驿站。天气也不见转凉,气温像树叶反季的样子,似乎随时都会被季候风删繁就简。  正是晴川中學军训的日子,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在认真地喊口号,迈正步。  “饿死我了,中午吃得太少。”施小正以每秒70码的嘴速撕咬着一块切片面包。  “对,你中午就吃了3碗米饭,两个鸡腿。确实吃少了,应该再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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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情提要:沈蔚的生母去世多年,突然冒出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姜臣。她百般刁难,想把姜臣赶走,却一次次在失败的过招里落荒而逃。  母亲的老师郭与旸为了安慰沈蔚,将她母亲的遗物交给了她。一个机缘巧合的意外,沈蔚在遗物上看到了关于自己身世的记述。她笃定遗物上的字是姜臣伪造,便与青梅竹马的靳余生立下赌约,誓要姜臣自己放下戒备,露出马脚。  不想沈蔚的故意示弱,竟真的缓解了她与姜臣的关系。就在她犹豫赌约是否继续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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