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新农村的茶味
湄潭近郊湄江镇金花村,一个普通的村庄,要历史没历史,论风景也很普通,却正为当地朋友带领我们寻茶的首选地。
一到村口,我们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村口的茶山上,几百把五颜六色的雨伞悬浮在绿色的茶树上,远远看去就像是一条彩虹。
买票进村。
“你只要把这泡好的三丁茶,搞一点冰块,加一片柠檬,滴几滴茅台,取名‘自然风莫吉托’,38块一杯,就行了!”
袁大哥想了一下:“不滴茅台,滴其他的酒行不行?有了‘自然风莫吉托’,农家乐的名字也得换换,改叫‘自然风清吧’是不是更有格调一点?”
……
金花村虽然以茶叶而闻名,但如今真正的茶叶收入对村民来说其实只是毛毛雨,每个袁大哥的笔记本上,都记着那么几个由茶而起、又与茶无关的“自然风莫吉托”。
1250米的茶之想象
一大早起床,我们像老湄潭人一样,在小巷中的一家早点摊吃一碗豆浆泡绿豆粉皮,之后就在当地朋友的带领下,往连绵的群山中进发,去寻找湄潭茶人眼中的“老湄潭”——湄潭茶厂旧址“囤子岩”。
位于深山中的老茶场废弃太久,早已经封山育林,变成林场。山间茂盛的植被和凹凸不平的石子路,让我们找到一点达喀尔汽车拉力赛的感觉。抵达海拔1250米的山顶,豁然开朗,云层似乎触手可及,整个湄潭县静卧在山脚的山谷。前方的山头上,一排灰瓦白墙的老房子孤零零地立在满目葱翠的茶园间,就像是陶渊明田园诗中呈现的景象:“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
走近那片老房子,才发现问题所在:每个房间都上了一把锈迹斑斑的锁,每个窗户都用胶布糊好,但胶布已经破洞百出。透过那些破洞,依稀可见当初的生活场景,有的房间排列着巨型的炒锅,是当年用来炒茶的;有的房间立着木质的高低床,是茶叶工人的宿舍……
山上的天气说变就变,为了躲避突如其来的雨,我们跑进一座废弃的炒茶车间。车间年久失修,朝向山谷一面的墙已经倒塌,左右各有五六口炒锅,还能让人感受到这高山茶场昔日的规模。手工炒茶作坊变成残垣,预示着机械化已避无可避。
雨越下越大,雨和谷底的风顺着倒塌的墙长驱直入,站在一口炒锅上,看山谷风起云涌,我体会到电影《我是传奇》中威尔·史密斯独自行走在曼哈顿街头的那种孤寂感。我发了一条朋友圈:有没有兴趣在这海拔1250米的山冈上,众筹一家“人类消失20年后”主题民宿/书店?线上点赞与回复瞬间过百。透过手机屏幕都能感受到朋友们炙热的目光。陪同我们的当地朋友,来自湄潭县最大的茶企之一,这片茶园已经被他的公司承包下来,“以前只是想继续做茶叶,现在听你这么一说,这些废弃的厂房好像才是真正的宝藏!”
漫漫茶路
囤子岩茶场只是当时湄潭茶场的一家分场,一家分场的废墟就有这么大的气魄,当时的湄潭茶场该有怎样的气象?
下山后,我们来到昔日湄潭中央试验茶场的旧址,如今这里已被开辟为湄潭茶叶博物馆。83岁的湄潭老茶人林大爷,泡上一杯新制的湄潭翠芽,为我们讲述老湄潭茶场的历史。
林大爷1949年参加工作,1952年,湄潭实验茶场开始建厂,他成为第一批员工,从那以后,与茶为伍的生活持续了60年。现在茶场不生产茶了,但在当年这里可是整个湄潭县效益最好的单位,鼎盛时有2000多名工人。“当时茶叶是战略物资,都是统购统销用来挣外汇的。你看这里有多少加急电报都是催我们赶紧发货的。但哪是说发货就有货发的,上头得先批条子才行。我们每天加班加点,茶叶生产出来就被抢空了。”那时湄潭县刚开始试制茶叶,茶山不多,不像现在,足有60万亩,湄潭人均都能摊上一亩茶。也正是因为茶场越来越多,湄潭茶厂生产的茶也开始市场化,因为跟不上新的变化,慢慢开始衰败了。
作为“找茶人”,要做的事不仅是喝喝茶、和人聊聊天这么简单,菜叔每天晚上都要忙到凌晨两点半,总结当天见闻,分析茶起茶落的规律。菜叔说:如果你把寻茶当成工作,它一直黑暗无界;如果你把这当成生活,它永远风月无边。
川贵茶之旅即将结束,但“民间找茶人”的旅程才刚刚开始。
米兰·昆德拉说,人生旅程无非两种,一种只是为了到达终点,那样生命便只剩下了生与死的两点;另一种是把目光和心灵投入到沿途的风景和遭遇中,那么他的生命将是丰富的。这句话,是自许为“民艺寻访者”的我的座右铭,也是“民间找茶人”菜叔的找茶真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