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旧金山湾区,是美国西海岸围绕旧金山湾和圣巴勃罗湾河口的一片城市群,位于加州北部,西濒太平洋,东接内华达山脉。关于湾区具体的空间范围,传统的说法是湾区9县,也就是濒临旧金山海湾的旧金山、马林、索诺马、纳帕、索拉诺、阿拉梅达、康特拉科斯塔、圣克拉拉和圣马特奥9县,101个建制市,陆地面积超过1.8万平方公里。
这片城市群,为美国西岸第二大(仅次于洛杉矶)、全美第五大的都会区。根据2018年的数据,旧金山湾区的总人口约780万。
在空间上,围绕着旧金山湾,湾区可以划分为东湾、北湾、南湾、半岛和旧金山五个区域,其中分布有旧金山、奥克兰和圣何塞三座中心城市。
圣何塞逐渐成为名副其实的“硅谷首府”。
从蛮荒之地到淘金热土,从二战时期的军工重镇到今日的科技中心,不到200年的时间里,湾区经历了多次开发浪潮。旧金山、奥克兰、圣何塞这三座中心城市,在不同的阶段借助不同的产业而兴起,在博弈与合作中共同繁荣,形成了各有所长的功能定位。
“双城记”
在20世纪70年代信息技术革命爆发之前,湾区扮演了美国西海岸的金融中心、制造业中心和海路交通枢纽的角色。这一时期,旧金山和奥克兰是湾区的中心城市。
1848年,加州爆发了有史以来最疯狂的淘金热。仅1848-1854年间,就有超过30万移民进入加州,旧金山迅速成为移民和货物的集散中心,旧金山港也崛起为西部第一大港。淘金热还带动了美国西部采掘业的兴盛,西部采掘所需的机械设备都在旧金山制造。移民的生活需要也由旧金山产出,旧金山市的轻重工业自19世纪50年代就开始高速发展。
得益于港口贸易和制造业的兴盛,旧金山也成了金融中心。加利福尼亚银行、内华达银行、旧金山股票交易所等多家金融机构,都在旧金山设立总部,投资方向包括海上贸易、采矿业、铁路、制造业等多个领域。加利福尼亚银行曾一度控制内华达州的采矿业。
当时的人感叹:“采矿虽是在内华达进行,但最大的收获者却是旧金山。”到19世纪80年代,旧金山已经是太平洋沿岸地区的金融中心。
19世纪后期开始,由于土地和劳动力价格的上升,旧金山的大量制造业企业开始向市外迁移。1890年,火药厂、船坞、印刷厂和冶炼厂已经从旧金山迁出。20世纪关键的工业如石油精炼、钢铁、汽车、化学,几乎都没有建在旧金山市内。
旧金山制造业成本不断上升,临近旧金山的奥克兰则借助铁路运输的优势崛起。1906年,旧金山大地震加剧了制造业和人口的外流,奥克兰接连承载了旧金山和美国东部的重工业(造船业、汽车制造业、飞机制造业等)投资,相继发展起来。
工业經济的壮大,使奥克兰市赢得了“西部工业首府”的绰号。旧金山的港口业务被奥克兰超越,工业增速也落后于奥克兰。但旧金山的金融业,依旧影响着整个湾区的工业投资。正如当时的一位投资人所说,“旧金山永远是这些工业的总部和钱罐”。
经过100余年的发展,这两大城市在20世纪70年代形成了各自的优势与分工。旧金山以金融管理和零售业为优势产业,而奥克兰以制造业与港口运输业务为长项。
其实,二战后,旧金山湾区受到了西海岸其他大都市区咄咄逼人的挑战,且旧金山和奥克兰两大核心城市都不同程度地面临制造业流失、市中心空洞化的危机,整个湾区亟需新的增长点。此时,硅谷的出现成了经济增长的新一极,进而促成了圣何塞的“登顶”殊荣。
“三国志”
圣何塞,在旧金山湾区的中心城市里起步最晚。
20世纪50年代以前,它一直都是农业城市—紧邻圣克拉拉谷地,是西海岸最高产的农业区。产业也集中在农产品加工和少许的农用器械制造。
二战后,圣何塞从农业城市向高科技城市转型,受到硅谷的影响最大。“硅谷”一名得自于1971年的一篇商业报道。在湾区南部圣塔克拉拉谷内,集聚了一批以高纯度的硅为生产原料的半导体及相关企业,这一片山谷由此被称为“硅谷”。
旧金山湾区70%以上人口是白人和亚裔;而在洛杉矶,拉丁裔人口占比超过40%。
在“硅谷”之名为世人所知之前,得益于斯坦福大学的智力资源和美国联邦政府的军事订单,圣塔克拉拉谷就已经集聚了不少国防产业和电子产业的初创公司,比如军工巨头洛克希德公司、被视为硅谷科技公司母体的仙童半导体公司。
信息技术不断取得突破,大量高科技公司如雨后春笋般涌现,促进了战后圣克拉拉县经济的发展,并深刻改变了当地原本高度依赖农业的产业结构。
但这波红利与圣何塞却关系甚少。五六十年代,圣克拉拉县的经济增长重心集中在圣何塞以北,传统中心城市圣何塞反而处在相对的边缘,仅仅是工程师们居住的“睡城”,并没有多少就业机会。
70年代后,科技革命浪潮奔涌,硅谷内的高科技公司不断增加,一度饱和,向外迁移的态势十分明显。圣何塞政府大力加强工业园区的建设和市中心区改造,并积极吸收高素质人才。1950-1970年间,圣何塞的人口翻了两番,约2/3新增人口是移民—他们大部分受过高等教育且年龄不大,电子工程师、数学家、电子技术人员占了很大一部分比重。 人才的聚集为硅谷的外溢提供了基础条件。90年代后,大量硅谷企业迁入圣何塞市中心,产业集聚效应不断增强,圣何塞逐渐成为名副其实的“硅谷首府”。随着信息技术的作用越来越强,圣何塞一路崛起,成为湾区人口第一大城。
在旧金山与奥克兰面临产业转型、人口流失的困境时,圣何塞人口则保持了持续增长。2017年旧金山人口88.44 万,奥克兰人口42.52 万,圣荷塞人口高达103.5 万。
硅谷能够在旧金山湾区诞生,并非偶然。高素质的人才团队和良好的创新创业氛围,是湾区能够催生硅谷的重要条件。湾区内有5个世界级的研究型大学(斯坦福大学、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加州大学圣克鲁兹分校),以及5个国家级研究实验室(勞伦斯伯克利国家实验室、劳伦斯利弗莫尔国家实验室、航空航天局艾姆斯研究中心、农业部西部地区研究中心、斯坦福直线加速器中心)。这些高校和实验室,都在湾区科技创新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斯坦福大学早在1951年就创立了斯坦利工业园区,鼓励高校师生将科研成果转化为市场产品,还通过制定“产业联盟计划”,鼓励大学与外部企业之间合作,鼓励科研人员校外创业,加速科研成果商业化。技术、人才在大学、研究机构与企业之间高速流动,形成了产学研的高效循环:大学为湾区企业输送了大量的技术和管理人才,企业为大学提供了源源不断的科研资金和高端设备。根据相关数据统计,在2016年8月至2017年8月间,斯坦福毕业生创办并筹集100万美元以上资金的初创企业达到了195家,数量居美国名校榜首。
“东西”之争
从工业时代的双城记,到信息时代的三足鼎立,经过百余年的共生,湾区内三大主要城市的产业结构演进出了不同定位:旧金山市侧重于金融业、旅游业和生物制药产业;奥克兰市倾向于装备制造和临港经济;圣何塞市处于硅谷,重点发展信息通讯和电子制造、航天航空装备等高科技产业。金融服务业、科技创新业、港口工商业互相带动,多元化的产业结构提高了区域整体的发展效率。
同时,湾区内完善的交通系统也打通了跨海湾城市群的天然隔断,以环状闭合的连续性空间,形成了高效的时空格局,极具针对性地满足了产业和人口的流动需求。
湾区内部的城市博弈一度十分激烈,但各方总能适时调整、谋求共存。旧金山港在二战前很长一段时间都是美国太平洋沿岸的最大港口,二战后,它不仅受到南方的洛杉矶港、长滩港的挑战,更是直接面临临近的奥克兰港的冲击。20世纪50年代“集装箱运输”的浪潮下,旧金山港彻底掉队,而奥克兰港则一路崛起,一度成为美国西海岸最大的集装箱港口。旧金山港的策略在于不做重复竞争,着力发展散装运输,以图和奥克兰港共存。
旧金山湾区也一直面临区域外的城市群的竞争。西海岸的洛杉矶城市群,在70年代超越了旧金山湾区,成了西海岸第一大城市群。洛杉矶在经济总量和人口规模上占有优势,而旧金山在发展质量和人均收入上领先。1950年,洛杉矶的制造业总额超过旧金山,1968年,港口吞吐量超越旧金山。1970年,洛杉矶的人均收入水平已经是旧金山的92%,但是到了2008年,这一比例降到70%。
尽管双方在高科技产业方面的差距不大,但洛杉矶地区还是保留了大量的低收入产业。
两个城市的人口结构也大不相同。旧金山湾区70%以上人口是白人和亚裔;而在洛杉矶,拉丁裔人口占比超过40%,是当地最大的族群。
从城市定位和性格上来看,两个都市圈也采用了不同的发展路径。
面对以纽约、波士顿为代表的东部城市群的竞争,旧金山湾区的科创企业就像黑马般异军突起。硅谷很早就被拿来和波士顿的128号公路比较。二战后,波士顿128号公路沿线在科技人才与资金实力方面曾经优于硅谷,但在20世纪70年代后却被硅谷抢走了风头,当地的一些高科技公司如华人创办的王安电脑公司纷纷衰败。硅谷的包容失败、鼓励创新的文化和加州高校积极与市场结合的态度,被时人视为最重要的因素。
如今,波士顿已经逐渐显现出科创业复苏的势头,重新成为美国创新创业最活跃的区域之一。而国际金融中心纽约也一直致力于打造美国东海岸的科技中心,纽约市中心曼哈顿下城区的“硅巷”,更是成为继硅谷之后、美国发展最快的第二大互联网和移动信息技术中心地带。
2019年,毕马威关于“全球科技创新中心”的调查,大胆预测4年内硅谷可能失去全球科创领先地位,而排名第二的正是纽约。旧金山湾区与纽约湾区的竞争,未来可能愈演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