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告大学副校长性骚扰,打工秘书不再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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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6年9月8日,法院开庭审理了一起特殊的民事侵权案。令人关注的是,原告曾璇是一名打工妹出身的女秘书,以“身体多次遭受非正常的性冒犯”为由,将她的顶头上司——北京某大学副校长、教授、博士生导师王熊济告上了法庭。
  一向唯唯诺诺的女秘书与位高权重的大学副校长有着怎样的恩怨是非?法院最终会支持她的诉讼请求吗?
  
  升任副校长秘书,感恩的心啊岂容亵渎
  
  今年26岁的曾璇出生于四川省南充市一个普通的农民家庭,从小就被父母视为掌上明珠。
  2000年高考落榜后,清纯靓丽的曾璇只身一人来到北京市,投靠在北京一家研究所工作的叔叔。8月,在叔叔的努力下,曾璇走进某大学资信盆地中心,成为一名临时聘用人员。为了当好一名绘图员,她虚心向同事请教,心无旁鹜地扑在工作上,连梦中都在不厌其烦地绘图。很快,她绘图的精确度大大提高,很熟练地画出工程测量断面图等作品。
  2002年2月26日,这是曾璇终身难忘的日子。她被调到副校长王熊济的办公室里,担任他的秘书,主要负责副校长办公室的日常管理工作。原来,两个月前,王熊济来到中心检查工作时,无意中看到曾璇的绘图作品,顿觉眼睛一亮。简单接触和交流后,王熊济认定她是一个心灵手巧的好女孩,正巧自己缺一个助手,王熊济决定聘用她做秘书。
  曾璇是个悟性极高的聪明女孩,在王熊济的指点下,她很快就成了他的得力助手,每天都将办公室琐碎而繁杂的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多次受到王熊济的称赞。
  有一天,王熊济把她喊到面前,突然问她有没有男朋友,她以为他要给自己介绍对象,就如实相告:“我还没有男朋友。”他“哦”了一声,说:“曾璇,我相信你的感情生活是一张白纸。只有白纸,才能画出最新最美的图画……”她从他的话里听出别的意思,赶紧去整理文件资料。
  继这次谈话之后,王熊济开始在意她的衣着打扮,经常用异样的目光盯着她。她只顾埋头做事,不敢朝“坏处”想。2002年8月,王熊济从美国纽约考察回来后,给她带了一套化妆品。她本想拒绝,可考虑到这是领导的一片心意,也就收下了。王熊济乘机握住她的小手说:“女为悦己者容。曾璇,我希望你一天比一天漂亮。”她不敢搭话,立即抽出手,说:“王校长,我要工作了。”
  2002年12月的一天晚上,曾璇正在办公室里整理资料,突然接到王熊济的电话,说:“我刚把《项目招标书》起草好,你到我的住处来取,争取明天打印好。”
  曾璇如约前往他的处住。进屋后,她接过《项目招标书》,转身就要离开,王熊济猛地抱住她,亲吻她。她使劲推他,当时她吓坏了,万万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她只想尽快离开这里,他拉住她不放,终于把她拉到长沙发上。他对她说:“你很漂亮,很清纯,我早就喜欢上你了。”她拼命摇头,眼里涌出了泪水。他开口问道:“曾璇,你是不是怕我?”她的心在扑通扑通乱跳,对他说:“王校长,我是很怕您,您是我领导。我希望您永远是我的领导,而且您一直是我敬佩的人,希望您不要磨灭您在我心目中的伟大形象。”他说:“我希望你不要把我当作领导,我要你把我当作朋友。”她说:“这怎么可能呢?我和您不是一个阶层的人。”他说:“我不会计较你的身份和地位的。”她故意转移话题,问他:“王校长,是不是我的工作有不够好的地方?”他说:“没有。你做得很好,是一位得力的助手,希望你能一辈子给我当秘书……”
  那天晚上,王熊济试图得到曾璇,她奋力反抗,最终没让他得手。回到宿舍后,她哭了一夜,连喉咙都哭哑了。
  她想到了辞职,也想到了告诉管他的领导,可他毕竟是她的顶头上司,迫于生活压力她不敢这么做。作为一个外来打工妹,丢掉工作就意味着失去饭碗,更令她烦恼的是,这一“丑闻”一旦传播出去,肯定会损害到她的形象。曾璇再三思量,只得选择了委曲求全。
  
  “骚扰”步步升级,弱女子坚守最后的底线
  
  一连几天,曾璇心结难解,上班期间闷闷不乐,只顾埋头做事。即使遇到问题要向王熊济请教,她也隔着男女间60厘米以上的“安全距离”,尽可能压低声音,三言两语就打住。
  她以为这样能“镇住”王熊济。果然,王熊济对她“敬重”了许多,再也没说过一句暧昧的话,也没有过什么亲昵的动作。她心里的阴影渐渐消除了,继续把他当成自己的好领导。
  2003年12月的一个星期天早晨,突然下起大雨,曾璇起床后,没去办公室加班,开始整理起宿舍。
  她刚拖完地,就接到王熊济的电话,要她去办公室。她只得丢下手头事情,赶到他的办公室,忙着给他整理一部书稿。到了中午,王熊济提出请她吃饭,她不好拒绝,就随他去了附近的一家饭店。
  饭后,王熊济邀请曾璇去他家里坐一坐,她说:“谢谢。我想回宿舍午休……”他说:“我家就在前面那幢楼里,你有好长时间没去过了。你上去坐一坐,喝杯茶,然后你就回去吧。”
  曾璇只得随他上楼了。到他家后,她这才知道他夫人和女儿都不在家。她想转身就走,不愿和他单独相处,王熊济再三挽留和她谈起了工作上的事情,曾璇只得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两人聊了几句后,他一把抓住她的小手,在她身上抚摸起来,口中喃喃地说:“曾璇,你不知道我是多么的喜欢你……”
  曾璇奋力挣扎着,严肃地说:“王校长,请你不要这样!我们之间只能是工作上的关系。”
  王熊济不顾曾璇的反抗,把她拥入怀里说:“我结婚时,老婆已不是处女了,结婚后我和她感情都不好,虽然她很贤惠,但我作为男人,总觉得应该有一位属于我自己的清纯女孩,而且在我的心里将永远留有这个好女孩的一个角落。”
  曾璇无言以对。王熊济不让她离开,拉住她诉说自己婚姻的不幸和对她的爱慕之情。她说:“你别逼我!我们之间不可能发生什么。”最后,他苦苦哀求道:“曾璇,我想要你,哪怕就这一次,没有其他任何人知道,天知地知我知你知。何乐而不为呢?”
  为尽快脱身,曾璇拿出手机要打110报警,王熊济怕她把事情闹大,就说:“你别报警了。我放你走不行吗?”
  当天下午3时许,曾璇终于逃出王熊济的家门。回到宿舍,她的心里依旧难受得要命。她记起刚到北京时叔叔语重心长的叮嘱:“大城市里灯红酒绿,存在着很多很多的诱惑,你千万不能迷失自己啊……”
  吃一堑,长一智。曾璇不愿再次受到侮辱,每天下班前都要提醒王熊济把需要她处理的材料带到办公室里。他在办公室里一直循规蹈矩,从未对她动过手脚。就这样安然度过两三个月,王熊济又打电话要她去他家里拿资料回去打印,她硬着头皮上门,他再次对她做出亲昵的动作,说出一些暧昧的话。
  受辱的事情时有发生,孤立无助的曾璇不止一次想到过辞职。可“副校长秘书”这一岗位使她欲罢不能,再说,她虽然没答应王熊济的不正当要求,但两人在工作上一直配合得很默契。她在这个岗位上,接触到很多优秀人士,自己的能力和水平也跟着“水涨船高”。
  考虑到自己的生存和名誉,曾璇不敢对任何人提及此事。由于她的懦弱、委曲求全和逆来顺受,滋长了王熊济身上的不良习气。她差不多每周都要被他骚扰一次。
  
  不做沉默的“羔羊”!对簿公堂守得云开月明
  
  转眼到了2006年6月8日晚,曾璇在宿舍里突然接到王熊济的电话,要她去办公室里加班。进了办公室,他向她摊牌了:“要么你答应我的爱,要么去中心当绘图员!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曾璇低头不语。她的心里像遭受狂风暴雨的袭击一样不得安宁。王熊济给她一周的时间考虑。
  6月15日,曾璇接到王熊济的电话通知,要她尽快办理工作交接手续,做好回中心上班的准备。她含泪恳求他:“王校长,我不想回中心,只愿当您的秘书,哪怕您不给我工资,我给您白打工也行。”他的回答很干脆:“此事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曾璇回想起这些年来“与狼共舞”的经历,觉得凭自己的实力应该能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于是就向王熊济递交了一份《辞职报告》。
  离开王熊济后,曾璇如释重负。当务之急是找到一份更好的工作,经一个多月的奔波,她被北京市昌平区一家建筑设计院聘为院长助理。令她安心的是,这家设计院院长是一位中年女性,颇为欣赏她的能力和悟性。
  工作安顿之后,曾璇也想彻底忘却王熊济几年来给她带来的种种骚扰,吃哑巴亏算了,可她对被迫辞职一事总是耿耿于怀。
  于是,她特地向专业律师咨询,并征求叔叔的意见,叔叔支持她打这一官司。
  8月16日,曾璇一纸诉状把王熊济告上法院。并提出要求:1.书面赔礼道歉;2.支付精神损害赔偿金5000元;3.承担本案全部的诉讼费用。
  很快,法院就受理了此案。收到案件受理通知书后,曾璇的心里虽然长舒了一口气,可她知道前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9月5日晚,曾璇收到王熊济的短信:“我真心实意地想与您单独谈一次,解决我们之间的恩怨,这样既保护了我们的友情,又能让您获得实实在在的补偿,利于今后的发展,我也因此得到安慰。”
  曾璇本不想与王熊济见面。她征求自己的代理律师意见,代理律师建议她不妨参加,最好录音取证。她同王熊济通过手机短信约定,第二天晚上10时许在昌平区一茶馆见面,她可与叔叔一起参与谈判。
  9月6日晚上10时许,曾璇和王熊济等人在所约定的茶馆里见了面。王熊济首先向她解释:“我现在终于理解你当时为什么说‘不给工资也愿意留在我科研办公室工作’的原因,也理解我强制性要求你回中心工作时不愉快的心境。不过,我这是完全出于工作方面的考虑,是给学校节省用人成本,保持校领导的良好形象。我为不知不觉中对你造成的伤害在情感上表示深深的歉意。”
  曾璇一针见血地指出:“你一次次对我实施性骚扰,我没答应你的不正当要求,你这是故意把我降职使用的。我只能以辞职来应对!”
  双方的话题由工作安排转到法院已受理的这起性骚扰官司上。王熊济说:“你知道性骚扰是什么意思吗?现在全国没几起性骚扰的案子,大多是原告败诉,那些案例我都研究过。我建议你撤诉,免得赔了银子又败诉。所以,昨晚我给你发的短信,那是关心你,是发自内心的关心。”
  曾璇摇头说:“让我撤诉,这是不可能的。这几年,我受到你的伤害太大了,我们还是在法庭上见吧。”
  王熊济说:“我是希望和解,但我也不怕走上法庭。我提醒你一句:你有没有想过后果?如果你输了官司,你得向我赔礼道歉,支付我6万元的律师费。我反过来还要告你侵犯我的名誉权,你会被判6个月到两年有期徒刑。你好好掂量吧。”
  曾璇毫不犹豫地说:“我现在惟一的想法和做法就是通过法院来解决我们的事情。”
  王熊济以恳求的口吻说:“曾璇,我们还是和解吧,和解还能保持美好的记忆,我们以后还是朋友——”说到这里,他稍作停顿,接着说:“只要你同意和解,我可以支付你10万元的工作补偿。请接受我诚心诚意的道歉吧。”
  曾璇说:“不可能!我们不可能还会是朋友,这辈子注定不是朋友!”
  整个谈判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双方最终不欢而散。
  曾璇回去后把全部谈话的录音整理成文字材料,请叔叔签字后,连同王熊济留下的《和解协议》一起交给代理律师作为证据。
  9月8日上午,法院应曾璇和王熊济双方的要求不公开审理此案。经审理,法院认定被告王熊济侵犯原告曾璇的人格尊严权,责令其向原告书面赔礼道歉,赔偿5000元精神损失费,承担本案1000余元诉讼费。王熊济不服此判决,上诉至中级人民法院。
  在接受采访时,曾璇说:“我对这一维权官司充满了信心!我挺身而出,维护自己的尊严,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是值得的。”
  (为保护当事人隐私,文中人物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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