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肉身漂泊在世上,唯独不能停驻在自己的内心。
　　她被世人热爱,却只能在子夜爱恋情人。
　　女神的爱情,输给了女王;
　　在黄昏时怅惘,听到了死神的叹息。
　　
　　歌女乔孔达
　　
　　生于纽约的玛丽亚·卡拉斯,一辈子都在强调自己希腊人的身份。她的童年没有欢乐,母亲给予她的,是严厉、苛求以及永无止境的对事业的计划,13岁就结束正规教育,进入音乐学院,从此在各种比赛中穿梭。1947年,玛丽亚在维罗那的露天圆形剧场演出蓬基耶里的歌剧《歌女乔孔达》,一夜之间征服了整个意大利。此后,步步辉煌,直到最后失去嗓音。玛丽亚一生演出百部歌剧,音域宽广,声音充满情感,被称为20世记第一女高音,与威尔第并称为歌剧史上的两大神话。
　　 玛丽亚一生只嫁过一次,对方是比她大30岁的意大利人梅内吉尼,她的演出经理,一个天生的经纪人。在这场歌唱家与经纪人的婚姻中,玛丽亚得到了除了爱情外的所有东西:梅内基尼将整个世界都拢在了她的裙下,让排队等待玛丽亚的歌剧导演、音乐会组织者、音乐节经理源源不断;他帮助玛丽亚向歌剧院提出高额报酬,收集她演出的所有评论;他不让玛丽亚要孩子,竭力维护女高音的神话。但是这一切是出于爱还是利益,谁也分不清。玛丽亚的生活充斥着工作、排练与演出,观众狂热的崇拜,以及恐惧——一种担心从顶峰上摔下来的恐惧。
　　 巨大成功几乎将玛丽亚淹没,也许就这样慢慢沉下去也不自知。世界喧嚣丰富,玛丽亚像是踽踽独行在荒漠中,即使渴望被救赎,也心灰意冷地认为没有哪个人能改变她的轨道。
　　 可是某天,一条描龙画凤的“宫殿”从海上慢慢驶向她。青金石的栏杆,名贵的油画珍品,西方现存最古老的嵌宝佛像,克诺索斯彩石镶嵌的游泳池,以及六十名水手——这就是著名的“克里斯蒂娜”号,属于世界首富、希腊船王阿里斯托特·奥纳西斯。
　　 当时刚过完35岁生日的玛丽亚正在巴黎。那天上午、中午和晚上演出前,玛丽亚连续三次收到大束红玫瑰,花中附着用希腊文写的美好祝愿,署名一次比一次简单,最后干脆没有。玛丽亚的最初印象是,这真是浪漫极了。
　　 不久,奥纳西斯邀请玛丽亚夫妇乘“克里斯蒂娜”号出海旅行。他们从巴黎飞往蒙特卡洛。第二天见到温斯顿·丘吉尔夫妇及其他客人。玛丽亚觉得自己进入了神话世界,梅内吉尼则显得很忧郁,整天发牢骚。他的冷漠叫人难以容忍。玛丽亚既想忠于丈夫,又本能地渴望接近奥纳西斯,她在两者之间艰难徘徊。
　　 直到有天,大海开始咆哮,天气变得很坏,梅内吉尼和别的客人都躲进了自己的卧舱,游艺大厅里只剩下玛丽亚和奥纳西斯,他们整整谈了一夜。第一次,一个男人占据了玛丽亚世界中心的位置。
　　
　　克里斯蒂娜号的客人
　　
　　 奥纳西斯使玛丽亚第一次得到了爱与被爱的体会,她不再单纯地为合同、义务和演出操心。清晨,她无忧无虑地醒来;白天,她沐浴在阳光下;晚上,则沉浸在奥纳西斯动人的故事里。
　　 终于有一天,奥纳西斯摧毁了玛丽亚的最后一道防线。航行结束后,玛丽亚夫妇回到巴黎。第二天晚上,奥纳西斯奇迹般出现在她家窗下,大声唱着一首名为《玛丽亚,玛丽亚》的那不勒斯民歌,然后通知梅内吉尼:他打算娶玛丽亚为妻,不希望任何人从中作梗。梅内吉尼的一切央求和警告都无济于事。翌日凌晨4时,玛丽亚同奥纳西斯离开了。
　　 直奔米兰之后,他们陷入了记者的重围。奥纳西斯说:“当然,像玛丽亚·卡拉斯那么有名望的女人爱上了我,我怎能不感到荣幸?”无意说出的这句话,或许是他一生中最坦率的声明之一。这个拥有许多轮船和无数财富的男人,需要“有光环”的女人爱上他,以证实自己的价值。
　　玛丽亚再次登上奥纳西斯的专机飞往威尼斯,登上“克里斯蒂娜”号。看着奥纳西斯用夸张的动作拉响了汽笛,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感到幸福。地中海使她如痴如醉,一种同另一个人融为一体的强烈愿望被唤醒。
　　谁曾料到,从歌剧中走来的玛丽亚,命运也和主人公那么相似,当爱情来到时,悲剧正在暗处窥伺。玛丽亚在爱情的狂欢中祝贺孤独状态的结束,断然减少了录音和演出次数。1958年演了28场,1960年演了7场,1961年只举行了几场音乐会,没有歌剧演出。嗓音变得越来越糟。一次演出中,高音降E没唱准,这使玛丽亚痛苦万分。她连续唱了五个降E,面对艺术的失败,最后终于妥协,“我不能同时为两个主人服务,我所要的只是同奥纳西斯在一起,做他的妻子、女人和情妇。”
　　 玛丽亚一心要结婚,而奥纳西斯却从未想过要同妻子蒂娜分开。之后蒂娜以丈夫与人通奸为由,向法院提出离婚,并在报上发表声明。奥纳西斯对此深感痛苦,希望与她和解,玛丽亚只好退避米兰。
　　 此时,玛丽亚想过普通女人生活的梦想是难以实现了。她不愿同奥纳西斯分开,他却满不在乎,开始以一种冷嘲热讽和盛气凌人的口吻说话,态度也越来越淡漠。有时会离她而去,一走就是好几天。
　　 这一年的11月,约翰·肯尼迪遇刺身亡,奥纳西斯立即飞往华盛顿白宫。当看到年轻漂亮的总统遗孀杰奎琳·肯尼迪时,他的贪婪告诉他,我要这个被世界瞩目的女人。
　　
　　风中的维奥列那
　　
　　 可怜的玛丽亚就要被抛弃了,她自己还什么都不知道。她已经43岁,怀孕让她欣喜若狂,以为这样就可以拴住奥纳西斯。可却被绝情地告知,生下孩子两人关系就终结。
　　玛丽亚只得堕胎,并且终身无子。是的,这个男人毁了她。
　　 《圣经》中说:二人若不同心,怎能同行?奥纳西斯要的是女人的名气,而玛丽亚要的是温馨的家庭。奥纳西斯把玛丽亚赶出了“克里斯蒂娜号”,迎来了“新客人”。肯尼迪遇刺4个月后,杰奎琳向全美国人宣布她要嫁给奥纳西斯,一个为名,一个为钱。玛丽亚的错在于,奥纳西斯是富足的糖果商,她却问他要面包果腹。
　　她回到巴黎,给朋友打电话,歇斯底里地大叫。朋友陪她换城市,换旅馆,发现她无所事事,哪儿都待不下去。时间和空间都失去了意义,她所能够感受到的只有痛苦。1968年10月,奥纳西斯和杰奎琳·肯尼迪结婚。她彻底绝望,每天靠大剂量的安眠药和镇定剂来生活。同居9年之后,他完全忘了她。她的喜怒哀乐已经与他无关,他现在比任何时候都快乐,她却完蛋了,几乎要疯掉。同时她的嗓子也彻底坏掉,再也唱不出动听的歌声。
　　 在后来的岁月里,玛丽亚·卡拉斯感到十分孤独。开始把自己的一些想法录在磁带上,大多数时间是歌唱家卡拉斯在说话,有时候普通女人玛丽亚也会讲出几句迷人的话,可惜卡拉斯马上就会把话抢过去:“我愿意做普通女人玛丽亚,但歌唱家卡拉斯却要我维护她的尊严……”或许,我们是不能吧歌剧明星卡拉斯与普通女人玛丽亚分开的,但她们实际上又并不一致,玛丽亚在卡拉斯的压迫下感到喘不过气。
　　 1977年9月16日,奥纳西斯去世两年后,玛丽亚·卡拉斯在巴黎乔治·瓦代尔大街36号逝世。歌剧女神轰然倒塌,在另一个世界,她会追寻她的旧情人,执著再爱一次?还是两两相忘不再有任何瓜葛,我们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