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长替我点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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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铁道兵,在青藏高原长达四公里的关角山隧道里干了一年多,我竟然没有点过一次炮。班里其他人都点过了,点了一次又一次,就我一次也没点。
  每次轮到我点炮的时候,班长李生美就顶上去。
  开始的时候,班长对我并没有好脸色。我是全连唯一的一名城市兵,刚进隧道,干活很难“撒起来”,完全不合一名施工连战士的要求。可当他发现了我熄灯后的秘密,就对我和颜悦色、刮目相看了。
  从当知青开始,我就养成了晚上熬夜看书和学习写作的习惯。当兵之后,我仍然保持着这个习惯。只是我不能影响其他人休息,我只好每天晚上熄灯之后,把自己蒙在被子里,用手电筒照着看书,练习写作。
  高原本来就是缺氧的,为了防寒,我们住的简易施工房里,不仅没开一扇窗户,而且门上还挂上了厚厚的毡帘。可想而知,我在那样一种情况下,把自己蒙在被子里看书,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每天晚上两个小时下来,我身下的半条床单以及枕上的毛巾,都会被汗水浸湿透。
  开始当新兵的时候,我们是可以不点炮的。三个月之后,我们就得学着点炮。正在这时,班长发现了我的秘密。“你每天晚上都要把自己蒙在被子里看书学习?”他问。我只能承认。我以为他会批评我,但他却说要注意身体。他还看到了我写在一个本子扉页上的一句话:“吃尽人间千般苦,写出世上万古书。”“你想当作家?”他又问。我笑了笑,算是默认。从那以后他就对我特别关照,并开始代我点炮。
  有一次,我跟他说:“班长,轮到我点炮的时候,你还是让我点吧,我不想让大家有意见。”
  他听了这话,脸一黑,说:“你是我们班唯一的一名高中生,更是我们班唯一一个有大志向的人,我说不让你点炮就不让你点炮,谁有意见,让他找我提好了!”
  晚上开班务会的时候,他又一脸狠气地说:“谁能像陈大超这样喜欢看书,谁能像陈大超这样立志当作家,谁的炮照样由我点!”
  点炮当然是很危险的。一个人一次往往要点三四十个炮,先点燃的炮,像毒蛇吐信一样冲你火星乱迸,而你却必须在点完所有的炮之后才能跑开。据说在我们这批兵来的前一年,就有一个兵在点炮时被炸死了。我有几个老乡,也是在点炮时身受重伤的。
  班长自然就成了全班点炮次数最多的一个。
  有战友跟我开玩笑:“陈大超啊,你要是当不上作家,你就对不起我们班长啊!”
  我不停地写,不停地往外投,成百上千篇稿子投出去后如石沉大海。别人没说错,一个1966年入学,1976年高中毕业的“文革生”,要想实现自己的作家梦,那真是白日做梦啊!但班长总是给我打气,说:“苍天不负有心人,你只要这样努力下去,总有一天你的文章会到处发表的。”还提笔在我的日记本上写道:“不经一番寒窗苦,怎得梅花放清香。”
  现在我的文章真的能到处发表了,我也被人当成“作家”了。我也像班长那样爱帮助人了———当然,要想得到我的无私帮助,对方也必须是一个热爱学习、胸怀大志的人。或者说,这也是不少人得到我无私帮助的最大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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