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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欧新玲，是s城最大地下娱乐城的女话事人。她最擅长打架和讨价。走在哪里身后部总是跟着一大帮小混混。可是，在一次群殴中她被偷袭，意识模糊之际她听见了缠绕了她四年的声音，那声音的主人害她变成一个人见人憎的女魔头。可是那个男生并不是方浩鑫，他叫做郜林天，一个刚刚大学毕业的愣头青。为了抵制愈发膨胀的思念，她把他雇在身边，逼迫他每一天用那酷似方浩鑫的声音跟自己对话……渐渐地，她没有发觉自己沉溺的已不仅仅是他的声音，还有他这个人。这时，方浩鑫回来了……
1
梦里的那一个深夜，天空黑得看不清任何东西。
类似的群殴场面她欧新玲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从来都是神气无比只需要叉腰站在后面用蔑视的口吻跟别人谈判的女魔头，这次却被人乘着混乱偷袭成功。
眼前这个繁华的地下娱乐城是父辈留下来的，四年前欧新玲还是不肯接手这个娱乐城，她只是想要过一些平淡快乐的日子……但方浩鑫为了另外一个富家女离她而去后，她立刻把娱乐城接了过来，还学会了打架、抽烟。
后脑勺被人用坚硬的铁棍子重重一敲的那一个瞬间，欧新玲痛得全身骨头都要碎掉似的。
“别让他们跑了!”
耳畔擦过很多厚重不一的脚步声，人声却渐渐远了。
她是不是要死在这里了?
第一次，她无助得竟要思考这样的问题。
“小姐，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这个声音……
忍着剧烈的疼痛，欧新玲睁大了眼睛。有温热的鲜血顺着额角慢慢地滑落下来，她努力了，可还是看不清眼前这人的模样。
这个人如水的声音，是那么熟悉。
“我送你去医院吧。”
一个月后。
一连串的门铃声让欧新玲从睡梦中挣扎着清醒过来。
“你们放开我!”
巨大的麻布袋里装着一个活生生的人。欧新玲满意地看着十几个小弟五花大绑地把郜林天活捉回来。她从抽屉拿出一沓厚厚的人民币，然后把那些小弟都打发走。她慢条斯理地给郜林天解开用绳索捆了的麻布袋。
本来清俊白皙的一张脸因为长时间的缺氧而通红无比。郜林天大力地呼吸着新鲜空气，抬起眼睛愤愤不平地盯着眼前的女魔头。
郜林天啊郜林天，你怎么那么好心学别人救人?人家都是以德报怨，而女魔头欧新玲却是以怨报德!才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欧新玲就让他顺利地丢掉了s城最大的广播电台的DJ工作，自己的家人每天会被她那帮吃饱饭没事干的小弟骚扰几次。
欧新玲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让郜林天失去工作，然后留在自己身边办事。
今天更是变本加厉，她索性干脆点，直接让人把他绑到她位于城西的豪宅别墅里。
女魔头嘴角含春地弯下了身，乳白色的蕾丝睡衣若隐若现地展现着她玲珑有致的身段，性感的锁骨上有两枚精致蝴蝶的刺青。对望了一会儿，郜林天自己倒不好意思起来。欧新玲终于慢慢地伸出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捏着郜林天的下
这个女魔头该不会是把他当做是夜店的牛郎了吧?!
郜林天大窘，连忙惊恐地叫了一声“救命”。
欧新玲听到以后像是突然受了什么刺激，抬起手掌死死地封住郜林天的嘴巴。两个人离得更近了，彼此的气息不小心就纠缠在一起。郜林天的鼻间充满了她长发飘香的洗发水味道。
一时心神荡漾了起来。
果然，真的是方浩鑫的声音。尽管这个世界存在的巧合有那么多，可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为什么会有如此相似的声音呢?
“郜林天，你要留在我身边。”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算是被表白了吗?他郜林天活到二十三岁还是第一次被告白呢。虽然，对方是女魔头，而且看上去年纪也不小了，起码大他四五岁。
“每个月五千，我要雇用你的声音。”
什么?!
2
“你的眼睛比天上的星星还要灿烂……呕……”
一本书直直地飞了过来，郜林天身手敏捷地闪到一边去。
“恶心也要给我读下去!”
郜林天不情不愿地抬头看了眼坐在按摩椅上一副女王模样的女魔头。
她翻箱倒柜找来一个铺满灰尘的箱子，里面满满的竟然都是书页泛黄还卷起了边角的情书。而他郜林天的任务，很简单，就是每天朝九晚五地到欧新玲的家报到，然后用他如四月春雨一样湿润好听的声音阅读这一封封的情书。
“现在我终于明白，我人生的意义是什么。那就是，活着，还有，爱你。”可千万不要小看这件差事。欧新玲总是鸡蛋里挑骨头，每一字，每一句，她必定要郜林天重复成千上百次才能通过。这一箱子的情书，过去了那么多天，能完完整整地读完的，才只有那么几封而已。
又一本书飞了过来。
这次郜林天没有成功避过去，额角破了一个洞，有鲜血汩汩地涌出来。女魔头离开了摇椅，走到他眼前，然后，她用力地合上眼睛。
“方浩鑫，把刚刚那句话的最后两个字，给我重新念一遍。”
方浩鑫?哦，对，这里所有的情书，每一封的落款，署的名字都是浩鑫，应该就是女魔头曾经的爱人吧?
别人都道人穷志短，他郜林天好不容易刚刚大学毕业找到一份好工作就突然被这个女人给弄没了，他咬了咬牙，发誓不下千遍，将来有钱了一定要找这个莫名其妙的女魔头报仇的。
“爱你。”
“再说一遍。”她慢慢地张嘴，脸上有隐忍的伤痛。
“爱你。”
“再把这句话重复一遍。”欧新玲的声音开始哽咽。
“现在我终于明白，我人生的意义是什么。那就是，活着，还有，爱你。”
一个耳光来势汹汹地降落到郜林天的右脸上。然后胸口上落下如雨点般密集的拳头。欧新玲责为s城最大地下娱乐城的女话事人，平生最擅长的事情只有两样——打架和讨价。此刻她更是发狠一样地把郜林天当做是初恋情人一样虐待。
“方浩鑫你个浑蛋，你凭什么无声无息地离开我?!”
“我变成今天这个鬼样子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
“你凭什么可以让我四年来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念着你? !”
郜林天忍不住了，一下子抓住欧新玲冰凉的双手。欧新玲立刻挣脱开，可是也没有继续折磨他，她只是一把按住他的左边肩膀，把沉重的脑袋埋了下去。
女魔头，那个方浩鑫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伤你这么深啊?
莫名其妙地挨了一顿暴打，所有蘑菇云一样升腾而来的不满和怒气都在这悲怆的泪水中渐渐消散不见。
郜林天最终还是伸出手，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背。望着欧新玲悲痛欲绝的模样，他忽然也像被感染了，鼻子慢慢地酸了起来。
3
九点零二分。
郜林天终于气喘吁吁地赶到欧新玲的豪宅。一鼓作气地跑上回旋楼梯，跑过长长的用华美大理石铺就的地板，双手用力，推开房门，滑到嘴边的“对不起刚才来的路上塞车了”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鼻腔就盈满浓烈的酒精味。
奢华的紫红色双人大床上，欧新玲衣衫不整地躺在上面。这还是郜林天第一次看到她穿着一条开衩到大腿的黑色修身裙子。十一厘米的红色细高跟鞋有一只在郜林天的脚边。管家做好醒酒茶送上来，郜林天立刻问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昨晚欧新玲又跟别人去谈判了。对方都是一些龙 头大哥，就她一个女人还穿得那么隆重就雄赳赳地过去了。后来翻脸掀桌的时候场面一度陷入混乱，还惹来了大批警察……
郜林天俯下身子，认真地看了看欧新玲，没看到她身上有伤，就知道被揍得鼻青脸肿的一定是别人。
他被自己的发现逗笑了，嘴角扬起一抹轻浅好看的弧度。
突然，欧新玲翻了个身，意识迷蒙的她张开手臂，缠着郜林天的脖子。郜林天始料不及，然后两个人兵荒马乱地倒在床上。
挣扎起身，郜林天感觉自己的脸红得像是被火烧过一样。
欧新玲又在做梦了。
她梦到方浩鑫回到她身边了。这四年，她经常会做梦。所以她喝酒喝得很凶，因为自从方浩鑫离开她以后，她会失眠。只有喝酒，她才能睡得着，才能在梦中见到方浩鑫。
她听到他在对她说话，还是那个腔调，连尾音都那么可爱。他调皮地跟她说：
“新玲，你又把家里搞得一团乱了!是要诚心累死我打扫卫生是不是?”他拎起一大包乐事，皱着眉头看洒在木地板上的可乐，额头上的“川”字都可以夹死苍蝇了。
可她就是喜欢这样子的他。她于是便孩子气地抱着他修长白皙的脖子，把冰冰的嘴唇贴上他的，毫无章法地乱吻一通……
“你在做什么?”头痛得好像爆炸了一样。勉强地从床上直起身子，欧新玲半眯着眼睛看着在窗台边背对着她忙碌着的那抹身影。
“我在替你收拾房子啊。”
温润潮湿且无比好听的声音。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铺天盖地而来，刺得欧新玲睁不开眼睛。只是看那个忙碌着的背影，还有那一个几可乱真的声音，她真的以为，这个房间的另外一个人，就是方浩鑫。
“反正我领了你的薪水，一天不干活我很过意不去的。”他好像上瘾了一样，忙碌完收拾散落在地上的书报杂志，还把欧新玲随意丢在地上的衣服都叠好，整整齐齐地码在一边，等着她的同意便帮她收入衣柜……
欧新玲却止不住地摇头。
她光着脚板走过去，狠狠地从后面抱住了郜林天。
郜林天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一口。他是知道的，她又在把他当做是那个叫做方浩鑫的男人了。她无数次跟他坦诚过，雇用他的原因只有一个，便是他的声音很像方浩鑫。可是为什么，当后背感受到来自于她身体最柔软部位的温度时，他身体内拳头大小的那个地方会怦怦地乱跳个不停。
他仿佛还能听见她微不可闻的吸气声。
然后，欧新玲狠狠地把他推开。
“郜林天，从明天起你不用再来上班了。”她的声音透着金属一样的冰冷，
“我正式解雇你了。”
4
欧新玲愤怒地拍着桌子，踢掉脚上的鞋子，豪气地站上桌子，单手举着酒瓶转了一圈。酒吧里炫目的灯光洒了她一身。底下某个跷着二郎腿的戴着墨镜的男人敞开衣服，露出标准的胸肌，虎视眈眈地看着欧新玲。
他打了一个响指，便有人把调酒师给抓到面前来。
“帮我把所有的酒都调到一个杯子里，给她喝!”
“南信，何必撕破彼此的脸呢?以前我们两家娱乐城一直井水不犯河水不好吗?”
“可是凭什么你一个女人家就当最大的话事人?你不把我们这些男人放在眼里了?”南信从椅子上站起来，仰着脑袋看着一脸无所畏惧的欧新玲。
是啊，她凭什么不把男人当一回事?是自从方浩鑫离她而去之后，她便不再信任所有的男人了。
调酒师把酒递到南信的手中。那一杯颜色深得似黑夜的酒散发着酸涩的腥味。南信满意地笑笑，举起，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容。
“把这杯酒都给我喝下去，而且不能吐，不然有你好看的。”
欧新玲的双眼微微收缩。
她接过酒，还没送至嘴边，便被那股浓烈的腥气惹得一阵反胃。南信，算你狠!她欧新玲这四年什么风雨没有见过，就是眼前这个男人，一直紧咬她不放，势要和她平分天下。咬咬牙，把酒送至嘴边……
突然，手中的那杯酒凭空消失不见!
再回过头去的时候，郜林天已经仰起脖子一股脑地喝光了那杯腥臭无比的酒。他整个人颤了一下，嘴唇一直哆嗦，脸色也青一阵白一阵的。全场都沉静了下来。忽然，他抓起欧新玲的手腕，无比帅气地撂下一个字：
“走!”
南信等人在他们两人快要消失在视线尽头的时候才终于反应过来。
“怎么让他们给跑了?快点把他们给追回来!”欧新玲的手下却涌上去挡在南信前面，不让他们有机会追出去……
跑出酒吧，一股凉风吹得欧新玲整个人都清醒了起来。
“上车!”
下一秒，女魔头微张嘴巴傻了。一辆老旧的自行车就这样立在面前。
伸手一拉，屁股一坐，双腿一蹬……郜林天连人带车地冲向越来越暗的街道，拐个弯，轻轻松松地就把身后的背景给抛远了。
郜林天的后背也如方浩鑫的一样宽阔。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刚好路过这里。刚好看到你的车子停在酒吧门口。所以刚好……”
“我不是叫你不要再出现了吗?”欧新玲突然大叫，郜林天吓了一惊，摆不正车头，几乎要撞上某根电灯柱。
可是，我舍不得。郜林天不敢把这样的话说出口。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圈，骑着自行车的速度也慢慢降了下来。他想，他应该要装得再凄凉一点才行。他深呼吸一口气，气沉丹田，早就准备好的话语终于滑到嘴边。
“可是，我……”
回忆的闸门瞬间被打开。
“可是，我……”
当初方浩鑫离开的前一天，他好像也说过这样的话。
“可是，我决定要离开你。”方浩鑫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欧新玲用掌风使劲地拍打着自己的脑袋。她明白，一直把郜林天留在身边，她只会越来越沉迷这个声音还有回不去的记忆里，不能自拔的。
她立刻从自行车上跳了下来，然后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5
医院惨白的灯光映得欧新玲的脸更加苍白。
这一场食物中毒来得突然，可欧新玲把所有仇家都想了一遍，最后能肯定下毒的人就是南信。也只有他，才会卑劣得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急症室，洗胃，医生的叮嘱。眼前掠过很多陌生的人脸。欧新玲疲惫地睁开眼，又无奈地再次合上。外面一直守候着很多小弟。她招手，让他们都过来。
“帮我跟外面的人说，我不行了。”
“一定要让南信以为我真的快要死了。”
“我要让他吓得屁滚尿流地过来跟我道歉。”
然后，欧新玲把所有人都打发走。寂静无比的空间，手背上还插着输液的针管。时光忽然变得很缓慢。
她有点想念方浩鑫……或者说是郜林天的声音。
她知道自己一定是做梦了。不然为什么竟真的听到了他的声音?真实得，好像他来到了自己身边一样。
“女魔头。”真的是他?郜林天握着她的手，把她的手背贴着自己的脸。
“他们说你一直昏迷，情况很严重。这是真的吗?你不是s城最厉害的女王吗?你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就被打败的?”
郜林天没有再说话，灼热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她苍白的一张脸上，久久不肯离去。
多少次，他告诉自己，走吧，离开这个女魔头以后便回家开香槟庆祝自己得到重生，然后再正正经经地找一份工作，过回以前单调又乏味的生活……可是在真的重获了自由以后，他却一次次偷偷跑回来看她。 只有看到她安然无恙，他才会心满意足地离开。
而这一次，当他听到欧新玲快要不行的消息的时候，他的内心焦灼得像是有千万只虫子在啃他的骨，饮他的血。原来，早在自己不知道的那一秒里，他爱上了她，尽管她贪恋的，只有他的声音。
那么，就用他的声音，给她最大的鼓励吧。
“你要加油醒过来，因为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你不是一直都疑惑我为什么不辞而别吗?如果你过了这个难关，我就让你知道原因。”
“新玲，我一直都很爱你……”
欧新玲真的以为方浩鑫回来了。可是她知道，郜林天和方浩鑫的声音再相似还是有区别的。他以为她要死了，所以才会再次扮演方浩鑫。她却一直不肯张开眼睛，怕四目相对，彼此的秘密都会泄露了。
6
“我听说其实你想继续读研究生?因为家里没钱所以才急着找工作，对吧?”
郜林天没有回应。
“这里有一些钱，你当做是投资也好，我借给你的也好，反正你不要再留在s城了，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吧。”
“你真的把我当做那个男人了?”像是从牙缝里艰难地蹦出来似的，他的声音开始发颤。
是的，欧新玲已经完全康复了，可是她要把郜林天送走。
而明明，当初是她把他害得鸡飞狗跳还五花大绑地把他抓来的……是她先招惹他的!
“我不走!”
郜林天一屁股坐了下来，真的赖死不走。欧新玲扶了扶额头，把所有的小弟都叫过来，要把他给丢出去。
郜林天忽然有点慌张了。他一个人怎能敌过几十号人?他想也不想地冲了过去，扶着欧新玲的双肩，呵气如兰，柔情似水：
“要我走也可以，你跟我一起走。”他目光如炬，灼热的火光噼里啪啦地燃烧着。
欧新玲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指，碰了碰他滚烫的脸颊。
他顺从地低下眉眼，红润的唇慢慢逼近……
房门突然打开，几十个人浩浩荡荡地涌了进来。
“把他给我丢出去。”
别过脸，欧新玲不再看他。
喝了点酒。
喝了更多的酒。
还是会忍不住想起那个人。
可是欧新玲已经分不清，到底她想念的，是方浩鑫，还是郜林天。又或者是说，她不知道自己想念的，是郜林天的声音，还是他的人。
烦乱的思绪揪着她全身每一处的神经。外面的天空忽然绽放开大朵大朵的烟火，可是身边没有一个可以共赏的人，再艳丽夺目也不过如此。
反正，他都已经离开了s城。
“欧新玲。”
有人在轻声呼唤她的名字。
“欧新玲……女魔头。”不敢置信地把脸转过去，看到郜林天扶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站在酒吧的门口。
原来，他是来跟她道别的。这次，他真的要走了，走了，便不再回来。
他们彼此相望，身后的那片天空依旧燃烧着大朵的烟火。这样的场景，真美。她看着他清俊的脸庞，被酒精烧红的双眼有点迷乱，于是尴尬地笑了笑。
“砰——”
一声枪声突兀地在酒吧里炸裂开来。
客人都惊慌失措地抱头乱窜，情急之下部林天立刻从沙发上扶起欧新玲，然后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她。
这一秒，不论发生了什么事，欧新玲都知道，眼前这个男生，会誓死保护自己。
南信的那一张衰脸忽然出现在酒吧的门口。
“郜林天，你快走。他们都是冲着我来的。”
“不是你每次要赶我走，我都要走的。”他没有回头，可是语气无比坚定，
“也不是你每次想装独立坚强，都一定装得成的。你为什么不让我保护你一次?”酒吧里的酒杯破碎了一地，舞台的射灯也被打落了下来。郜林天举起巨大的行李箱，砸向了身后的那块玻璃，他牵着她的手，带她逃离了那个混乱无比的酒吧。
是的，他郜林天也可以像个男子汉那样保护自己喜欢的女人。
“别跑!”粗重的呼吸声从后面飘过来。
眼前忽然停了一辆空的出租车。
“欧新玲，快点跳上去!”郜林天拉开车门，快速地把欧新玲塞了进去。可是门还没来得及关上，便听到一声凄厉的枪声。皮肉绽开的一瞬间，鲜血喷薄而出。
郜林天中枪了!
“郜林天……”车门被他用最后一丝力气给带上，她好像看到他脆弱地笑了笑，用口型对着她说了一句什么话。
前排的司机吓得连忙踩住油门加速前进。回头，那些人已经跑到郜林天的身边，对他粗暴地拳打脚踢……
泪水模糊了视线。
她心心念念一直要送走的人，原来一直不肯离去。
7
有人在欧新玲的耳边吹气。
温热的呼吸缠绕着她，逼使着她忍不住睁开眼睛。
灯光明晃晃的。
双人床空缺了许久的另外一个主人，方浩鑫正抱着手臂微笑着看着她。
“浩鑫?”
“新玲，我回来了。”他张开手臂，圈着不敢置信的女生，温热的双手抚过她柔顺的长发，把脸贴紧她冰凉的脸。
他说什么?他说他回来了?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大脑一下子运转不过来。可是他的拥抱多么有力。思念许久的气息还有体温都在告诉着她，这个人真的是他，是他方浩鑫没有错。
泪水一颗一颗地滚落下来。
方浩鑫体贴地为欧新玲拉开椅子。多久没有试过这样面对面地吃饭和聊天。方浩鑫脸上的坚毅比以前明显多了几分。他捧着酒杯在笑，柔和的灯光下他一张脸光亮得惊人。方浩鑫慢慢地找话题。欧新玲有错觉，他们好像一下子回到了以前热恋中的时光。
“新玲，对不起，这几年你辛苦了。”他轻抚着她的手臂，口吻温柔亲切。可是，明明眼前看到的人是方浩鑫，心里面竟然浮现另外一个人的脸。
是的，欧新玲知道自己想起的人是谁。
“女魔头，你终于来看我了!算你有点良心……这位是?”本来在病床上还活蹦乱跳的郜林天一下子安静下来。欧新玲挽着方浩鑫的手步入病房，耀眼的日光洒了进来，照得床上的病人异常好看，像是发光一样。
方浩鑫听到郜林天的声音也不敢置信地挑了挑眉。他转过脸，对欧新玲感叹：
“这个世界上还真有两个不同的人的声音，这么相似啊。”
“浩鑫，郜先生是我的救命恩人，你能替我们下去买点水果吗?”
房间突然只剩下沉默且尴尬的两个人。
肩膀上的子弹被医生成功地取出来以后，郜林天便天真地认为，这次他可以借着救了她一命的名义，光明正大地留在她身边了。他还认为，其实她也不是真的要赶他走。
“他就是你的初恋情人?他怎么突然出现了?是不是有什么目的啊?”郜林天开了一个不重不轻的玩笑，可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欧新玲不动声色地看着他，最后，歉意地低下了头。
“我刚给你账号打了一笔钱。”
又是钱!
“谢谢你替我挡了一枪，谢谢你陪了我一段时间，现在，浩鑫回来了……”
“所以我就功成身退了?”郜林天孩子气地翻了个身，不想再去面对她，
“其实，我根本没有为你做过什么，你不用给我那么多钱，我受不起。”他故意把背挺得笔直，可是身体的酸意涌上鼻腔，挡也挡不住。
“好吧，随便你吧。”欧新玲起身，
“我们以后都不要再见了。”
她说不要再见，却连一声“再见”也懒得说出口。 从病床上站起，郜林天走到窗边，那两抹相依相偎的背影刺痛了他清澈明亮的眼睛。
欧新玲，其实我从来都不求你回报我什么，可是这一刻，看着你和你最爱的男子远走，我才忽然发觉，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够让我继续留在你身边，即使把我当做是方浩鑫也好，回报我为你挡过的一颗子弹。
8
书桌上摆放着的，正是欧新玲那一家最大的地下娱乐城的转让经营权合约。
欧新玲突然想起了什么，嘴角慢慢地荡漾起精致夺目的笑容。
她决定，要给死对头南信打一个电话。
门外传来激烈的敲门声。
“欧姐，出事了!”
本来还想心平气和地谈一场，看来，已经没有必要了。小弟说方浩鑫被南信那边的混混给抓走了。欧新玲立刻开车奔往南信的娱乐城。手机上安静地躺着几个未读信息。
是郜林天发过来的短信息。
应该……只是跟她简单的道别而已吧?没有去理会，拐了一个完美的弯，南信的娱乐城已经近在眼前。
“南信，这四年娱乐城被你打理得很不错。”
“当然老大!也不看看我是谁!”南信自信地拍了拍胸口，话锋一转，却有点犹豫地说道，
“不过，如果能顺利地把欧新玲的娱乐城给并下来，才是最完美的!”
对面的人慢慢地品了一口碧螺春。他负着手，站在窗边凝视了很久的景色。
他转过脸来，身后大片的日光给他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英气逼人的五官却忽然凶狠起来。
四年前，他没有真的爱过她。
四年后，他回来了，却也不是因为她。
方浩鑫面无表情地吩咐道，
“我们用苦肉计。”
“欧新玲你终于接电话了，你在哪里?飞机晚点了，你让我请你吃一顿饭总可以吧?”这是最蹩脚的借口。郜林天和欧新玲都同时明白。郜林天只是想，最后见她一面而已。
“我现在很忙，我……”
“最后一面。”他故意把语气加重，一字一顿地说道，“今天以后，我们不会再见面的了。”
“我在……”
可是欧新玲并没有等来郜林天。停下车子，她已经迫不及待地冲进去娱乐城的地下仓库去。南信早就在电话里说过了，要她自己一个人来而已。
她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拿合约来换取方浩鑫。
“女魔头在哪里?”
一群小弟抱着手臂守在娱乐城的门口，不发一言。
仓库的门缓缓打开。
方浩鑫被捆绑在一张木椅上，被打得鼻青脸肿。
欧新玲的血气立刻往脑门涌上来。她的手里紧紧地捏着那份转让经营权的合约。
“新玲，救我。”方浩鑫有气无力地说。
可是就在刚刚一路跑来仓库的路上，欧新玲接到小弟的一个电话。
她撒下天罗地网，让人帮忙查方浩鑫这次回来的目的，终于有了一个明确的答案。
方浩鑫在国外不仅结了婚，还有一个两岁大的女儿。他回来，只是想用尽办法从她的手上拿走娱乐城的经营权而已。
方浩鑫的岳父就是这家娱乐城的最大股东。作为女婿，他有义务想方设法排除一切障碍，巩固自己的势力。他的假情假意，却几度让她信以为真。
“方浩鑫，你不就是想要这个转让经营权的合约吗?好，我给你。”她走过去。方浩鑫的眼睛慢慢地失去了色彩。因为他看到了欧新玲眼眶中不停打转的泪水。
“我都知道了。”她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了一句，
“可我更想知道的是，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世界忽然静止了下来。
“没有。”他慢慢地牵动嘴角，露出一个精致但冷漠的笑容来。
欧新玲认命地点了点头。然后，合约被她一手撕烂，碎花般的纸片漫天飞舞。
9
“臭婆娘!”
“南信，让她走。”
方浩鑫站起来，充满歉意地看着她。
“四年前我辜负了你，四年后我依然这样待你，是我对不起你。”他张开手臂，给了她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方浩鑫，其实我可以不用喝酒，不用打架，也不用像个男人那样在男人堆里闯的，我是个小女人。可是全世界，只有一个人体谅我珍惜我。
他叫做郜林天。
哦对，他还在等我呢。抹了一把眼泪，欧新玲转身就走。她终于记起，枪战的那一天，郜林天把她推上出租车的最后那一刻，他用嘴型对她说的几个字。
他说，我喜欢你。
仓库的门口洞开着，外面透进来一丝光亮。欧新玲慢慢地往门口走去。
背后，方浩鑫却转过身，对南信做了一个手势。南信拿起一根绳索，走近欧新玲……方浩鑫闭上眼的同时，有一颗泪疾速地滚落了下来。
只有除掉她，才叫做排除一切的障碍。
郜林天把一样东西放在其中一个小弟的手中。
是他用自己最温润好听的声音，录下来的一段话。
她和她的初恋情人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吧?
她慢慢就会淡忘我了吧?
希望这一段录音，可以代替自己在她心里占据一个角落。
出租车渐渐远离身后那个娱乐城。
“现在我终于明白，我人生的意义是什么。那就是，活着，还有，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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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的那一个深夜，天空黑得看不清任何东西。
类似的群殴场面她欧新玲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从来都是神气无比只需要叉腰站在后面用蔑视的口吻跟别人谈判的女魔头，这次却被人乘着混乱偷袭成功。
眼前这个繁华的地下娱乐城是父辈留下来的，四年前欧新玲还是不肯接手这个娱乐城，她只是想要过一些平淡快乐的日子……但方浩鑫为了另外一个富家女离她而去后，她立刻把娱乐城接了过来，还学会了打架、抽烟。
后脑勺被人用坚硬的铁棍子重重一敲的那一个瞬间，欧新玲痛得全身骨头都要碎掉似的。
“别让他们跑了!”
耳畔擦过很多厚重不一的脚步声，人声却渐渐远了。
她是不是要死在这里了?
第一次，她无助得竟要思考这样的问题。
“小姐，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这个声音……
忍着剧烈的疼痛，欧新玲睁大了眼睛。有温热的鲜血顺着额角慢慢地滑落下来，她努力了，可还是看不清眼前这人的模样。
这个人如水的声音，是那么熟悉。
“我送你去医院吧。”
一个月后。
一连串的门铃声让欧新玲从睡梦中挣扎着清醒过来。
“你们放开我!”
巨大的麻布袋里装着一个活生生的人。欧新玲满意地看着十几个小弟五花大绑地把郜林天活捉回来。她从抽屉拿出一沓厚厚的人民币，然后把那些小弟都打发走。她慢条斯理地给郜林天解开用绳索捆了的麻布袋。
本来清俊白皙的一张脸因为长时间的缺氧而通红无比。郜林天大力地呼吸着新鲜空气，抬起眼睛愤愤不平地盯着眼前的女魔头。
郜林天啊郜林天，你怎么那么好心学别人救人?人家都是以德报怨，而女魔头欧新玲却是以怨报德!才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欧新玲就让他顺利地丢掉了s城最大的广播电台的DJ工作，自己的家人每天会被她那帮吃饱饭没事干的小弟骚扰几次。
欧新玲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让郜林天失去工作，然后留在自己身边办事。
今天更是变本加厉，她索性干脆点，直接让人把他绑到她位于城西的豪宅别墅里。
女魔头嘴角含春地弯下了身，乳白色的蕾丝睡衣若隐若现地展现着她玲珑有致的身段，性感的锁骨上有两枚精致蝴蝶的刺青。对望了一会儿，郜林天自己倒不好意思起来。欧新玲终于慢慢地伸出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捏着郜林天的下
这个女魔头该不会是把他当做是夜店的牛郎了吧?!
郜林天大窘，连忙惊恐地叫了一声“救命”。
欧新玲听到以后像是突然受了什么刺激，抬起手掌死死地封住郜林天的嘴巴。两个人离得更近了，彼此的气息不小心就纠缠在一起。郜林天的鼻间充满了她长发飘香的洗发水味道。
一时心神荡漾了起来。
果然，真的是方浩鑫的声音。尽管这个世界存在的巧合有那么多，可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为什么会有如此相似的声音呢?
“郜林天，你要留在我身边。”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算是被表白了吗?他郜林天活到二十三岁还是第一次被告白呢。虽然，对方是女魔头，而且看上去年纪也不小了，起码大他四五岁。
“每个月五千，我要雇用你的声音。”
什么?!
2
“你的眼睛比天上的星星还要灿烂……呕……”
一本书直直地飞了过来，郜林天身手敏捷地闪到一边去。
“恶心也要给我读下去!”
郜林天不情不愿地抬头看了眼坐在按摩椅上一副女王模样的女魔头。
她翻箱倒柜找来一个铺满灰尘的箱子，里面满满的竟然都是书页泛黄还卷起了边角的情书。而他郜林天的任务，很简单，就是每天朝九晚五地到欧新玲的家报到，然后用他如四月春雨一样湿润好听的声音阅读这一封封的情书。
“现在我终于明白，我人生的意义是什么。那就是，活着，还有，爱你。”可千万不要小看这件差事。欧新玲总是鸡蛋里挑骨头，每一字，每一句，她必定要郜林天重复成千上百次才能通过。这一箱子的情书，过去了那么多天，能完完整整地读完的，才只有那么几封而已。
又一本书飞了过来。
这次郜林天没有成功避过去，额角破了一个洞，有鲜血汩汩地涌出来。女魔头离开了摇椅，走到他眼前，然后，她用力地合上眼睛。
“方浩鑫，把刚刚那句话的最后两个字，给我重新念一遍。”
方浩鑫?哦，对，这里所有的情书，每一封的落款，署的名字都是浩鑫，应该就是女魔头曾经的爱人吧?
别人都道人穷志短，他郜林天好不容易刚刚大学毕业找到一份好工作就突然被这个女人给弄没了，他咬了咬牙，发誓不下千遍，将来有钱了一定要找这个莫名其妙的女魔头报仇的。
“爱你。”
“再说一遍。”她慢慢地张嘴，脸上有隐忍的伤痛。
“爱你。”
“再把这句话重复一遍。”欧新玲的声音开始哽咽。
“现在我终于明白，我人生的意义是什么。那就是，活着，还有，爱你。”
一个耳光来势汹汹地降落到郜林天的右脸上。然后胸口上落下如雨点般密集的拳头。欧新玲责为s城最大地下娱乐城的女话事人，平生最擅长的事情只有两样——打架和讨价。此刻她更是发狠一样地把郜林天当做是初恋情人一样虐待。
“方浩鑫你个浑蛋，你凭什么无声无息地离开我?!”
“我变成今天这个鬼样子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
“你凭什么可以让我四年来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念着你? !”
郜林天忍不住了，一下子抓住欧新玲冰凉的双手。欧新玲立刻挣脱开，可是也没有继续折磨他，她只是一把按住他的左边肩膀，把沉重的脑袋埋了下去。
女魔头，那个方浩鑫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伤你这么深啊?
莫名其妙地挨了一顿暴打，所有蘑菇云一样升腾而来的不满和怒气都在这悲怆的泪水中渐渐消散不见。
郜林天最终还是伸出手，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背。望着欧新玲悲痛欲绝的模样，他忽然也像被感染了，鼻子慢慢地酸了起来。
3
九点零二分。
郜林天终于气喘吁吁地赶到欧新玲的豪宅。一鼓作气地跑上回旋楼梯，跑过长长的用华美大理石铺就的地板，双手用力，推开房门，滑到嘴边的“对不起刚才来的路上塞车了”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鼻腔就盈满浓烈的酒精味。
奢华的紫红色双人大床上，欧新玲衣衫不整地躺在上面。这还是郜林天第一次看到她穿着一条开衩到大腿的黑色修身裙子。十一厘米的红色细高跟鞋有一只在郜林天的脚边。管家做好醒酒茶送上来，郜林天立刻问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昨晚欧新玲又跟别人去谈判了。对方都是一些龙 头大哥，就她一个女人还穿得那么隆重就雄赳赳地过去了。后来翻脸掀桌的时候场面一度陷入混乱，还惹来了大批警察……
郜林天俯下身子，认真地看了看欧新玲，没看到她身上有伤，就知道被揍得鼻青脸肿的一定是别人。
他被自己的发现逗笑了，嘴角扬起一抹轻浅好看的弧度。
突然，欧新玲翻了个身，意识迷蒙的她张开手臂，缠着郜林天的脖子。郜林天始料不及，然后两个人兵荒马乱地倒在床上。
挣扎起身，郜林天感觉自己的脸红得像是被火烧过一样。
欧新玲又在做梦了。
她梦到方浩鑫回到她身边了。这四年，她经常会做梦。所以她喝酒喝得很凶，因为自从方浩鑫离开她以后，她会失眠。只有喝酒，她才能睡得着，才能在梦中见到方浩鑫。
她听到他在对她说话，还是那个腔调，连尾音都那么可爱。他调皮地跟她说：
“新玲，你又把家里搞得一团乱了!是要诚心累死我打扫卫生是不是?”他拎起一大包乐事，皱着眉头看洒在木地板上的可乐，额头上的“川”字都可以夹死苍蝇了。
可她就是喜欢这样子的他。她于是便孩子气地抱着他修长白皙的脖子，把冰冰的嘴唇贴上他的，毫无章法地乱吻一通……
“你在做什么?”头痛得好像爆炸了一样。勉强地从床上直起身子，欧新玲半眯着眼睛看着在窗台边背对着她忙碌着的那抹身影。
“我在替你收拾房子啊。”
温润潮湿且无比好听的声音。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铺天盖地而来，刺得欧新玲睁不开眼睛。只是看那个忙碌着的背影，还有那一个几可乱真的声音，她真的以为，这个房间的另外一个人，就是方浩鑫。
“反正我领了你的薪水，一天不干活我很过意不去的。”他好像上瘾了一样，忙碌完收拾散落在地上的书报杂志，还把欧新玲随意丢在地上的衣服都叠好，整整齐齐地码在一边，等着她的同意便帮她收入衣柜……
欧新玲却止不住地摇头。
她光着脚板走过去，狠狠地从后面抱住了郜林天。
郜林天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一口。他是知道的，她又在把他当做是那个叫做方浩鑫的男人了。她无数次跟他坦诚过，雇用他的原因只有一个，便是他的声音很像方浩鑫。可是为什么，当后背感受到来自于她身体最柔软部位的温度时，他身体内拳头大小的那个地方会怦怦地乱跳个不停。
他仿佛还能听见她微不可闻的吸气声。
然后，欧新玲狠狠地把他推开。
“郜林天，从明天起你不用再来上班了。”她的声音透着金属一样的冰冷，
“我正式解雇你了。”
4
欧新玲愤怒地拍着桌子，踢掉脚上的鞋子，豪气地站上桌子，单手举着酒瓶转了一圈。酒吧里炫目的灯光洒了她一身。底下某个跷着二郎腿的戴着墨镜的男人敞开衣服，露出标准的胸肌，虎视眈眈地看着欧新玲。
他打了一个响指，便有人把调酒师给抓到面前来。
“帮我把所有的酒都调到一个杯子里，给她喝!”
“南信，何必撕破彼此的脸呢?以前我们两家娱乐城一直井水不犯河水不好吗?”
“可是凭什么你一个女人家就当最大的话事人?你不把我们这些男人放在眼里了?”南信从椅子上站起来，仰着脑袋看着一脸无所畏惧的欧新玲。
是啊，她凭什么不把男人当一回事?是自从方浩鑫离她而去之后，她便不再信任所有的男人了。
调酒师把酒递到南信的手中。那一杯颜色深得似黑夜的酒散发着酸涩的腥味。南信满意地笑笑，举起，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容。
“把这杯酒都给我喝下去，而且不能吐，不然有你好看的。”
欧新玲的双眼微微收缩。
她接过酒，还没送至嘴边，便被那股浓烈的腥气惹得一阵反胃。南信，算你狠!她欧新玲这四年什么风雨没有见过，就是眼前这个男人，一直紧咬她不放，势要和她平分天下。咬咬牙，把酒送至嘴边……
突然，手中的那杯酒凭空消失不见!
再回过头去的时候，郜林天已经仰起脖子一股脑地喝光了那杯腥臭无比的酒。他整个人颤了一下，嘴唇一直哆嗦，脸色也青一阵白一阵的。全场都沉静了下来。忽然，他抓起欧新玲的手腕，无比帅气地撂下一个字：
“走!”
南信等人在他们两人快要消失在视线尽头的时候才终于反应过来。
“怎么让他们给跑了?快点把他们给追回来!”欧新玲的手下却涌上去挡在南信前面，不让他们有机会追出去……
跑出酒吧，一股凉风吹得欧新玲整个人都清醒了起来。
“上车!”
下一秒，女魔头微张嘴巴傻了。一辆老旧的自行车就这样立在面前。
伸手一拉，屁股一坐，双腿一蹬……郜林天连人带车地冲向越来越暗的街道，拐个弯，轻轻松松地就把身后的背景给抛远了。
郜林天的后背也如方浩鑫的一样宽阔。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刚好路过这里。刚好看到你的车子停在酒吧门口。所以刚好……”
“我不是叫你不要再出现了吗?”欧新玲突然大叫，郜林天吓了一惊，摆不正车头，几乎要撞上某根电灯柱。
可是，我舍不得。郜林天不敢把这样的话说出口。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圈，骑着自行车的速度也慢慢降了下来。他想，他应该要装得再凄凉一点才行。他深呼吸一口气，气沉丹田，早就准备好的话语终于滑到嘴边。
“可是，我……”
回忆的闸门瞬间被打开。
“可是，我……”
当初方浩鑫离开的前一天，他好像也说过这样的话。
“可是，我决定要离开你。”方浩鑫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欧新玲用掌风使劲地拍打着自己的脑袋。她明白，一直把郜林天留在身边，她只会越来越沉迷这个声音还有回不去的记忆里，不能自拔的。
她立刻从自行车上跳了下来，然后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5
医院惨白的灯光映得欧新玲的脸更加苍白。
这一场食物中毒来得突然，可欧新玲把所有仇家都想了一遍，最后能肯定下毒的人就是南信。也只有他，才会卑劣得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急症室，洗胃，医生的叮嘱。眼前掠过很多陌生的人脸。欧新玲疲惫地睁开眼，又无奈地再次合上。外面一直守候着很多小弟。她招手，让他们都过来。
“帮我跟外面的人说，我不行了。”
“一定要让南信以为我真的快要死了。”
“我要让他吓得屁滚尿流地过来跟我道歉。”
然后，欧新玲把所有人都打发走。寂静无比的空间，手背上还插着输液的针管。时光忽然变得很缓慢。
她有点想念方浩鑫……或者说是郜林天的声音。
她知道自己一定是做梦了。不然为什么竟真的听到了他的声音?真实得，好像他来到了自己身边一样。
“女魔头。”真的是他?郜林天握着她的手，把她的手背贴着自己的脸。
“他们说你一直昏迷，情况很严重。这是真的吗?你不是s城最厉害的女王吗?你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就被打败的?”
郜林天没有再说话，灼热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她苍白的一张脸上，久久不肯离去。
多少次，他告诉自己，走吧，离开这个女魔头以后便回家开香槟庆祝自己得到重生，然后再正正经经地找一份工作，过回以前单调又乏味的生活……可是在真的重获了自由以后，他却一次次偷偷跑回来看她。 只有看到她安然无恙，他才会心满意足地离开。
而这一次，当他听到欧新玲快要不行的消息的时候，他的内心焦灼得像是有千万只虫子在啃他的骨，饮他的血。原来，早在自己不知道的那一秒里，他爱上了她，尽管她贪恋的，只有他的声音。
那么，就用他的声音，给她最大的鼓励吧。
“你要加油醒过来，因为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你不是一直都疑惑我为什么不辞而别吗?如果你过了这个难关，我就让你知道原因。”
“新玲，我一直都很爱你……”
欧新玲真的以为方浩鑫回来了。可是她知道，郜林天和方浩鑫的声音再相似还是有区别的。他以为她要死了，所以才会再次扮演方浩鑫。她却一直不肯张开眼睛，怕四目相对，彼此的秘密都会泄露了。
6
“我听说其实你想继续读研究生?因为家里没钱所以才急着找工作，对吧?”
郜林天没有回应。
“这里有一些钱，你当做是投资也好，我借给你的也好，反正你不要再留在s城了，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吧。”
“你真的把我当做那个男人了?”像是从牙缝里艰难地蹦出来似的，他的声音开始发颤。
是的，欧新玲已经完全康复了，可是她要把郜林天送走。
而明明，当初是她把他害得鸡飞狗跳还五花大绑地把他抓来的……是她先招惹他的!
“我不走!”
郜林天一屁股坐了下来，真的赖死不走。欧新玲扶了扶额头，把所有的小弟都叫过来，要把他给丢出去。
郜林天忽然有点慌张了。他一个人怎能敌过几十号人?他想也不想地冲了过去，扶着欧新玲的双肩，呵气如兰，柔情似水：
“要我走也可以，你跟我一起走。”他目光如炬，灼热的火光噼里啪啦地燃烧着。
欧新玲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指，碰了碰他滚烫的脸颊。
他顺从地低下眉眼，红润的唇慢慢逼近……
房门突然打开，几十个人浩浩荡荡地涌了进来。
“把他给我丢出去。”
别过脸，欧新玲不再看他。
喝了点酒。
喝了更多的酒。
还是会忍不住想起那个人。
可是欧新玲已经分不清，到底她想念的，是方浩鑫，还是郜林天。又或者是说，她不知道自己想念的，是郜林天的声音，还是他的人。
烦乱的思绪揪着她全身每一处的神经。外面的天空忽然绽放开大朵大朵的烟火，可是身边没有一个可以共赏的人，再艳丽夺目也不过如此。
反正，他都已经离开了s城。
“欧新玲。”
有人在轻声呼唤她的名字。
“欧新玲……女魔头。”不敢置信地把脸转过去，看到郜林天扶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站在酒吧的门口。
原来，他是来跟她道别的。这次，他真的要走了，走了，便不再回来。
他们彼此相望，身后的那片天空依旧燃烧着大朵的烟火。这样的场景，真美。她看着他清俊的脸庞，被酒精烧红的双眼有点迷乱，于是尴尬地笑了笑。
“砰——”
一声枪声突兀地在酒吧里炸裂开来。
客人都惊慌失措地抱头乱窜，情急之下部林天立刻从沙发上扶起欧新玲，然后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她。
这一秒，不论发生了什么事，欧新玲都知道，眼前这个男生，会誓死保护自己。
南信的那一张衰脸忽然出现在酒吧的门口。
“郜林天，你快走。他们都是冲着我来的。”
“不是你每次要赶我走，我都要走的。”他没有回头，可是语气无比坚定，
“也不是你每次想装独立坚强，都一定装得成的。你为什么不让我保护你一次?”酒吧里的酒杯破碎了一地，舞台的射灯也被打落了下来。郜林天举起巨大的行李箱，砸向了身后的那块玻璃，他牵着她的手，带她逃离了那个混乱无比的酒吧。
是的，他郜林天也可以像个男子汉那样保护自己喜欢的女人。
“别跑!”粗重的呼吸声从后面飘过来。
眼前忽然停了一辆空的出租车。
“欧新玲，快点跳上去!”郜林天拉开车门，快速地把欧新玲塞了进去。可是门还没来得及关上，便听到一声凄厉的枪声。皮肉绽开的一瞬间，鲜血喷薄而出。
郜林天中枪了!
“郜林天……”车门被他用最后一丝力气给带上，她好像看到他脆弱地笑了笑，用口型对着她说了一句什么话。
前排的司机吓得连忙踩住油门加速前进。回头，那些人已经跑到郜林天的身边，对他粗暴地拳打脚踢……
泪水模糊了视线。
她心心念念一直要送走的人，原来一直不肯离去。
7
有人在欧新玲的耳边吹气。
温热的呼吸缠绕着她，逼使着她忍不住睁开眼睛。
灯光明晃晃的。
双人床空缺了许久的另外一个主人，方浩鑫正抱着手臂微笑着看着她。
“浩鑫?”
“新玲，我回来了。”他张开手臂，圈着不敢置信的女生，温热的双手抚过她柔顺的长发，把脸贴紧她冰凉的脸。
他说什么?他说他回来了?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大脑一下子运转不过来。可是他的拥抱多么有力。思念许久的气息还有体温都在告诉着她，这个人真的是他，是他方浩鑫没有错。
泪水一颗一颗地滚落下来。
方浩鑫体贴地为欧新玲拉开椅子。多久没有试过这样面对面地吃饭和聊天。方浩鑫脸上的坚毅比以前明显多了几分。他捧着酒杯在笑，柔和的灯光下他一张脸光亮得惊人。方浩鑫慢慢地找话题。欧新玲有错觉，他们好像一下子回到了以前热恋中的时光。
“新玲，对不起，这几年你辛苦了。”他轻抚着她的手臂，口吻温柔亲切。可是，明明眼前看到的人是方浩鑫，心里面竟然浮现另外一个人的脸。
是的，欧新玲知道自己想起的人是谁。
“女魔头，你终于来看我了!算你有点良心……这位是?”本来在病床上还活蹦乱跳的郜林天一下子安静下来。欧新玲挽着方浩鑫的手步入病房，耀眼的日光洒了进来，照得床上的病人异常好看，像是发光一样。
方浩鑫听到郜林天的声音也不敢置信地挑了挑眉。他转过脸，对欧新玲感叹：
“这个世界上还真有两个不同的人的声音，这么相似啊。”
“浩鑫，郜先生是我的救命恩人，你能替我们下去买点水果吗?”
房间突然只剩下沉默且尴尬的两个人。
肩膀上的子弹被医生成功地取出来以后，郜林天便天真地认为，这次他可以借着救了她一命的名义，光明正大地留在她身边了。他还认为，其实她也不是真的要赶他走。
“他就是你的初恋情人?他怎么突然出现了?是不是有什么目的啊?”郜林天开了一个不重不轻的玩笑，可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欧新玲不动声色地看着他，最后，歉意地低下了头。
“我刚给你账号打了一笔钱。”
又是钱!
“谢谢你替我挡了一枪，谢谢你陪了我一段时间，现在，浩鑫回来了……”
“所以我就功成身退了?”郜林天孩子气地翻了个身，不想再去面对她，
“其实，我根本没有为你做过什么，你不用给我那么多钱，我受不起。”他故意把背挺得笔直，可是身体的酸意涌上鼻腔，挡也挡不住。
“好吧，随便你吧。”欧新玲起身，
“我们以后都不要再见了。”
她说不要再见，却连一声“再见”也懒得说出口。 从病床上站起，郜林天走到窗边，那两抹相依相偎的背影刺痛了他清澈明亮的眼睛。
欧新玲，其实我从来都不求你回报我什么，可是这一刻，看着你和你最爱的男子远走，我才忽然发觉，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够让我继续留在你身边，即使把我当做是方浩鑫也好，回报我为你挡过的一颗子弹。
8
书桌上摆放着的，正是欧新玲那一家最大的地下娱乐城的转让经营权合约。
欧新玲突然想起了什么，嘴角慢慢地荡漾起精致夺目的笑容。
她决定，要给死对头南信打一个电话。
门外传来激烈的敲门声。
“欧姐，出事了!”
本来还想心平气和地谈一场，看来，已经没有必要了。小弟说方浩鑫被南信那边的混混给抓走了。欧新玲立刻开车奔往南信的娱乐城。手机上安静地躺着几个未读信息。
是郜林天发过来的短信息。
应该……只是跟她简单的道别而已吧?没有去理会，拐了一个完美的弯，南信的娱乐城已经近在眼前。
“南信，这四年娱乐城被你打理得很不错。”
“当然老大!也不看看我是谁!”南信自信地拍了拍胸口，话锋一转，却有点犹豫地说道，
“不过，如果能顺利地把欧新玲的娱乐城给并下来，才是最完美的!”
对面的人慢慢地品了一口碧螺春。他负着手，站在窗边凝视了很久的景色。
他转过脸来，身后大片的日光给他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英气逼人的五官却忽然凶狠起来。
四年前，他没有真的爱过她。
四年后，他回来了，却也不是因为她。
方浩鑫面无表情地吩咐道，
“我们用苦肉计。”
“欧新玲你终于接电话了，你在哪里?飞机晚点了，你让我请你吃一顿饭总可以吧?”这是最蹩脚的借口。郜林天和欧新玲都同时明白。郜林天只是想，最后见她一面而已。
“我现在很忙，我……”
“最后一面。”他故意把语气加重，一字一顿地说道，“今天以后，我们不会再见面的了。”
“我在……”
可是欧新玲并没有等来郜林天。停下车子，她已经迫不及待地冲进去娱乐城的地下仓库去。南信早就在电话里说过了，要她自己一个人来而已。
她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拿合约来换取方浩鑫。
“女魔头在哪里?”
一群小弟抱着手臂守在娱乐城的门口，不发一言。
仓库的门缓缓打开。
方浩鑫被捆绑在一张木椅上，被打得鼻青脸肿。
欧新玲的血气立刻往脑门涌上来。她的手里紧紧地捏着那份转让经营权的合约。
“新玲，救我。”方浩鑫有气无力地说。
可是就在刚刚一路跑来仓库的路上，欧新玲接到小弟的一个电话。
她撒下天罗地网，让人帮忙查方浩鑫这次回来的目的，终于有了一个明确的答案。
方浩鑫在国外不仅结了婚，还有一个两岁大的女儿。他回来，只是想用尽办法从她的手上拿走娱乐城的经营权而已。
方浩鑫的岳父就是这家娱乐城的最大股东。作为女婿，他有义务想方设法排除一切障碍，巩固自己的势力。他的假情假意，却几度让她信以为真。
“方浩鑫，你不就是想要这个转让经营权的合约吗?好，我给你。”她走过去。方浩鑫的眼睛慢慢地失去了色彩。因为他看到了欧新玲眼眶中不停打转的泪水。
“我都知道了。”她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了一句，
“可我更想知道的是，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世界忽然静止了下来。
“没有。”他慢慢地牵动嘴角，露出一个精致但冷漠的笑容来。
欧新玲认命地点了点头。然后，合约被她一手撕烂，碎花般的纸片漫天飞舞。
9
“臭婆娘!”
“南信，让她走。”
方浩鑫站起来，充满歉意地看着她。
“四年前我辜负了你，四年后我依然这样待你，是我对不起你。”他张开手臂，给了她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方浩鑫，其实我可以不用喝酒，不用打架，也不用像个男人那样在男人堆里闯的，我是个小女人。可是全世界，只有一个人体谅我珍惜我。
他叫做郜林天。
哦对，他还在等我呢。抹了一把眼泪，欧新玲转身就走。她终于记起，枪战的那一天，郜林天把她推上出租车的最后那一刻，他用嘴型对她说的几个字。
他说，我喜欢你。
仓库的门口洞开着，外面透进来一丝光亮。欧新玲慢慢地往门口走去。
背后，方浩鑫却转过身，对南信做了一个手势。南信拿起一根绳索，走近欧新玲……方浩鑫闭上眼的同时，有一颗泪疾速地滚落了下来。
只有除掉她，才叫做排除一切的障碍。
郜林天把一样东西放在其中一个小弟的手中。
是他用自己最温润好听的声音，录下来的一段话。
她和她的初恋情人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吧?
她慢慢就会淡忘我了吧?
希望这一段录音，可以代替自己在她心里占据一个角落。
出租车渐渐远离身后那个娱乐城。
“现在我终于明白，我人生的意义是什么。那就是，活着，还有，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