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同学少年

来源 :少年文艺(上海)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yanghaibin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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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最难背的课文
  “嗨!多才,你说中学里什么课文最难背?”晚自习前我问同桌吴多才。
  “文言文。我一背《马说》就犯困!现在的白话多顺口啊,非要背那些从坟墓里刨出来的之乎者也,唉!受罪呀!”吴多才一脸的厌烦和无奈。
  后桌的陈器插嘴说:“《马说》算什么难呀?再难也不过一百五十个字,《白杨礼赞》才难背,还必须‘背诵全文’!茅盾爷爷呀,你当年何苦要写那么长啊?你手疼不说,还要害我舌头疼!”陈器向着长眠于九泉的茅盾爷爷作揖并质问。
  多才笑道:“你舌头疼是吃火锅烫的,倒怨起茅盾老爷爷来了!”
  陈器的同桌裴新道:“陈器,要不咱俩换换,以后我替你背文科,你替我背理科怎么样?”他一副正经八百商量的样子。
  陈器向后仰向椅背,两手抄在后脑勺上,爽快地答应:“好啊!只要俩科的老师都同意。”
  “哈哈哈……”吴多才笑得一头砸在桌面上,“上次你们将语文和数学作业交换过写,裴新被罚抄了一百遍‘勾股定理’,还没记性!哈哈哈……”
  看着他罪恶的开心笑脸,厌恶!我没好气地在他头上拍了一掌:“有什么好笑的,这难道不是我们共同的悲哀?”
  多才依然笑不可抑,等笑够了,才问我道:“吕良,既然你问,你说,什么课文最难背?”
  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长叹一声道:“我觉得最难背的课文有两篇。”
  裴新插嘴说:“看你平时满不在乎,什么都滚瓜烂熟,没想到也有你认为难背的,说来听听,哪两篇?”
  “废话!我又不是光盘,什么都能一字不差地拷贝下来!”我白了裴新一眼。
  多才道:“别扯别的了,快说!”
  “《中学生守则》和《中学生日常行为规范》!”
  太对了!”陈器将抄在脑后的手使劲在桌子上一拍,一边揉着拍疼的手指,一边表示太有同感了。
  “背还不算,还要一字不落地执行,太烦人了!别的还罢!‘男生不准留长发’,管得也太宽了!头发丝碍着谁了?’,我撮起下嘴唇,吹了吹额前的刘海,长叹一声,“唉!郁闷。”
  陈器叫道:“我敢断言,制定这些守则规范的一定是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叔叔阿姨级的人物,不都说是为了我们好吗?管我们的守则规范为什么不让我们自己制定,那才叫民主呢!”
  “用大人的规矩控制我们,要我们处处表现得‘小大人’一样死板,就像张维佳那个书呆子,才会让他们满意和喜欢。好像他们就不是从小长大的,而是一生下来就知天命了。唉!不是教育适应我们,而是我们要去适应这教育呀!”我大发感慨。
  吴多才用手指抓起我额前的一缕头发,尖声叫道:“哈!怪不得你俩同仇敌忾,原来都是因为你们金丝垂肩!”
  我一把将他挥舞在眼前的爪子打下去:“你才金丝垂肩,还柳眉凤眼呢!”多才的用词不当,被我们嘲笑了多少回了,还无改进!
  陈器问我:“嗨!说真的,你理不理?”
  我说:“再押几天看,这个‘草’老师手段硬不硬。要是还像聂老师一样:‘吕良呀!你的头发是不是应该理一理了呀?’那就还是‘虚心接受,死不悔改’!”
  陈器有点儿动摇:“可他都下了最后通牒了,今天是最后期限,会不会要我们请家长?别弄不好我们吃不了兜着走。”
  “怕什么!就犯这么点儿错误,难道还‘留校不留发,留发不留校,不成?除非他‘牛不吃草强按头’,强行给我们剃了去!”我就瞧不起陈器那软骨头的样儿,每次都是坚持不了几天,就早早缴械投降了。
  裴新问:“你们说这曹老师能教我们多久?聂老师休完产假还会不会回来教我们?”
  多才说:“吕良一定希望聂老师快些回来,那他的头发就不用剃到0.9厘米以下了。”
  我说:“我猜聂老师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怕等她回来,我们这学期早就结束了。我们还是得做好挨斩的准备。”
  裴新问:“你们说这个新调来的曹老师年纪有多大?”
  陈器猜测说:“我看比我们大十岁左右,说不定才刚毕业呢?”
  裴新说:“差不多!反正大死了也不会超过我们岁数的两倍。”
  陈器道:“人们都说年龄相差越大,代沟越大。以前教我们的老师老是用年长压制我们,什么‘我吃过的盐比你们吃过的饭多,走过的桥比你们走过的路多’。那我吃饭光吃盐,走路多走桥,学问还不大到可以当博士了!”
  我说:“我看这个曹老师跟我们的代沟没有长江黄河那么大吧,起码也有石羊河那么大,你看他刚来就搬起了《中学生守则》跟我们作对,不会和我们亲近到哪里去。”
  多才说道:“你看他和我一样理个小平头,说不定还没有完全脱离中学生的派头呢?”
  我不屑一顾地否定道:“就算是个中学生,也是个遵守《中学生日常行为规范》的模范生!”
  我们正聊得起劲,发现学习委员梁珊从教室外面进来,径直走到了我们跟前,多才以为又是来管纪律要让我们安静的,抢先说道:“自习铃还没响哩,我们聊我们的,你管得着吗?”
  梁珊没理他,而是把脸转向我,伸展右手手臂,优雅地做了个“请”的姿势,说:“吕良,曹老师有请!”
  多才和裴新起哄道:“吕良,大祸临头喽!”
  
  2 办公室的黑幕
  
  去曹sir办公室的途中,迎面走来两个漂亮女生,在与我擦肩而过的时候,一个小声向另一个说道:“看,就是他,长得是不是和林俊杰很像?”
  另一个说道:“是有点儿像,发型更像……”
  听到如此夸奖,我有点儿飘飘然起来,禁不住高歌一曲:
  “我站在北方的天空下,任晚风吹乱我头发……”
  不对!有点儿得意忘形了!心情如此良好之时,怎么从脑海里调遣来助兴的是这么两句悲怆的歌词?这该不会是什么不好的兆头吧?曹sir叫我会是什么事儿呢?没有迟到,没有不及格,没有做过一切够得着挨批受处分写检讨的事儿,除了我“犯法”的发型!对!一定是头发问题!但是,看在我门门功课得“优”的份儿上,看在我屡次在各类竞赛中为班级争光的份儿上,只这一点芝麻大的小小违规还不能迁就一下吗?事实证明,以前的老师都是给我面子的,要不然我的长发也留不到如今。我自信地想,只要学习好,老师还有什么话说。
  我大步流星地走到曹sir办公室门口,咦!里面怎么黑洞洞的?当“模范”也用不着这么节约呀!我有点儿疑虑,但还是喊了一声“报告”候着。
  “请进!”里面窸窸窣窣响了有一两分钟之后,我才听到曹sir吐出这两个字,我应声推门而入。
  刚从教室里耀眼的亮光下来,又经过操场明亮的路灯,猛然间进入这黑洞洞的房间,眼前一黑,还真不适应!我正在努力分辨曹sir所处的位置和揣度他的意图之时,忽觉耳后头皮上凉风飕飕,有“喀嚓”“喀嚓”之响贴着头皮划过。“妈呀!鬼剃头!”我吃了一惊,汗毛倒竖,大叫了一声,就想反身出门,才发现门已不知什么时候被掩上了,我惊恐万状地伸手乱摸门把手在哪儿……“哗”!灯亮了!
  我看到曹Sir手拿一把寒光闪闪的剪刀站在门后,冲我讪讪傻笑:“刚买的理发剪,你头发长,想用你的头发试一试快不快。”我下意识地摸摸耳朵,幸好耳朵还在!可耳后有两处已只剩光光的头皮和几根硬硬的扎手的发茬子了!我气愤得忍不 住脱口而出:“太损了!”
  曹sir笑看着我,一脸谦虚地征求我的意见:“是我给你理,还是你去理发店?我的技术不怎么高超,但绝对是免费服务!要是你去理发店,晚自习我可以放你假!,,
  看着曹sir狡黠带笑的眼神,和手拿剪刀蠢蠢欲动的样子,我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不寒而栗,我大叫一声“去理发店”,然后夺门而逃。
  第二天早上,我顶着超短的小平头一进教室,立即吸引了全班人的注意,几十双“聚光灯”瞬间向我的脑袋扫射过来。多,才更是飞奔到我跟前,用入木三分的目光要把我的灵魂看穿一般,从头到脚把我仔细端详了三遍,眼神惊讶得像是第一次欣赏维纳斯的雕塑似的,嘴里发着“啧啧”的声响,伸手在我后脑勺上搓了一把,惊诧地问:
  “吕良,你昨天晚自习去哪儿了?你的头发怎么被剃成了这个样子?耳朵后面头皮都被刮出来啦?”本来就气不顺,面对多才咄咄逼人的目光审视和一叠连声的追问,我都毛死了!
  去去去,把你的爪子拿开,以前没见过啊!”
  我回到座位上,烦躁地拿起一本书,,心不在焉地看。可身边的死党们纠缠不休,死皮赖脸地追问,看来不让他们的好奇心得到满足,他们是不会放过我的。我只得很不情愿地将曹sir办公室里惊悚恐怖的一幕告诉他们,并一再告诫他们,谁泄露出去我跟谁绝交!
  该死的多才和裴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捂着肚子直不起腰来。哼!一点同情心都没有!陈器还没有听完我的悲惨遭遇,已经飞出了教室,跑得比博尔特还快!
  多才只来得及问了一句:“千什么去?”
  “理发!”传来的声音很小,估计人已经跑远了。
  我每天别扭地顶着光光的头皮,心怀怨恨地上着曹sh的语文课,直到周末的班会上,曹出转述着校长的表扬,说我们初二(2)班近来班级风貌良好纪律严明给全校同学作了表率,口头表扬一次。接着和蔼可亲地看向我,目露赞许地说:“这得感谢我们的吕良同学,是他带了个好头!”
  除了我身旁的三个死党捂嘴窃笑以外,班里其他人,尤其是女生齐刷刷地将目光向我聚焦过来,目光里的欣赏比看我的长发飘飘时多出了好几倍。
  真爽!我都被欣赏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我渐渐发觉其实小平头也挺好的,早晨还可以将梳理头发的时间省下来,在周公老爷爷的怀抱里多呆个十来分钟呢!
  
  3 师生间的较量
  
  我们的体育课实在是太少了!一周的文化课即使不算早晚自习也有28节,但体育课只有少得可怜的2节,这让我们旺盛的精力无处释放!而在同一个姿势连续保持45分钟之后。我们太需要活动活动僵硬的筋骨了,而且需要一点注意力必须高度集中的事情来唤醒我们松散得欲打瞌睡的神经。
  应时而生,班里便流行起了一种“挠手心”的游戏,也叫“打盖盖皮儿”。规则是用“石头、剪子、布”猜输赢,胜者一方挠对方手心,出其不意打他手背,若打着,则继续;若对方防备得好,没打着,则将挠的权利交给对手。防者不许叫停,除非上课铃响。这种游戏太粗鲁太暴力,女生不怎么玩,但常常围在四面作观众和裁判,这也是这个游戏在男生之间盛行的最大的动力。
  我们四个在班里算得“挠手心”的高手,裴新更是技高一筹,别人挠手心都是将手抽出来再打,裴新是在你做反应之前抢先动手,一个反手锏,将手顺势一翻,盖上你的手背,让人防不胜防。不过都是点到为止,并不真正使劲儿。每次获胜后的裴新,得意得简直像是打虎的英雄。
  早自习课后,裴新不知怎么哄骗的,竟然将那个书呆子杀维佳邀来参战,维佳和裴新作战,必输无疑!挨打是一定的。不同之处只在于挨打的轻重程度。我们暗笑维佳书都读傻了,还以为是裴新不计前嫌和他玩呢!其实上了裴新的大当了!裴新那小肚鸡肠,我们还看不出来吗?还不是因为张维佳打过他小报告,害他被罚抄了那一百遍“勾股定理”,现在要用“挠手心”这个合法的游戏变相报复呢!不过张维佳也欠扁,谁让他打小报告来着,我们平日最痛恨的就是爱打小报告的老师的“狗腿子”!
  裴新先虚让了维佳几着,维佳便有点大意了。接着我们看见裴新手掌上的力道,足足可以将一只大麻雀拍死,而且下手越来越狠,劲儿越使越大。我们都有点担心维佳那瘦弱的纤纤玉手会被裴新打成红烧猪蹄。果不其然!只五六分钟,维佳的手背已布满了通红通红的指印,维佳揉着手背想要退出,但裴新提醒他这个游戏本就是规定躲者不能擅自退出,挠者才可以叫停的,除非上课铃响。愿赌服输!维佳再孬,也是男子汉,临阵退缩,他丢不起这人!只好忍痛坚持到最后,好不容易才等到上课铃响了。
  裴新终于报了仇,非常解气。只是最后的几个狠着被拿着教案来上课的曹sir看见了,问怎么回事?我们都回答说:“没什么,这是一种游戏!”又问维佳,他也点头称是,尽管巳泪光点点。曹sir看了看维佳红肿的手背,也没有再问,而是微笑说道:“也对,张维佳,你也应该多参加参加体育活动。你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别老是钻在书本里,看你的眼镜,有六百度了吧?”张维佳没得到安慰,还被说了一顿,简直要哭了!
  看着张维佳的死啃书第一次不受赞许,我们特高兴!
  “那好,收起心!现在开始上课。”
  刚一下课,没想到曹sir童心大发,竟然找裴新玩“挠手心”的游戏。看着他童心未泯、跃跃欲试的样子,像是真的感兴趣。我们便极力撺掇着裴新应战。
  出乎意料的是,刚学会游戏规则的曹sir使用的招式和裴新如出一辙,简直是同门师兄弟一般!而且手法更快更巧妙,掌力更雄厚!结果,上课铃还没响,裴新的手也成了一个红烧胖蹄,要不是曹sir说还有事提前休战,那裴新的胖蹄一定比张维佳的还要大一号!
  此后,我们再玩“打盖盖皮儿”时,裴新总是只在一边助助阵或者当裁判,并不亲自上阵。我们邀他:“来玩耶!”他便说:“戒了!”我们笑问:“你这个冠军都不玩了,我们玩着还有什么意思?”裴新便红着脸羞愧地摆摆双手:
  “那里那里,不敢不敢,曹老师才是一等一的高手哪!”
  
  4 “上吊”换来酌活动课
  我想吴多才的老爸老妈给他起名字时,一定是希望他能成为一个多才多艺的栋梁之才。但是他们怎么就忽略了他们的姓氏呢?
  我们叫人名字,三个字的省一个字叫,有谐音的按谐音叫,有特点的给起个绰号叫。我们嫌吴多才的名字叫起来麻烦。便将他的姓氏加上他名字的末一个字来称呼,叫他“无才”,在他的苦苦哀求之下我们才答应只叫他的名字不带姓氏。但是多才仍然没能像他的名字一样多才多艺,还是常说着驴唇不对马嘴的成语被大家嘲笑,考着不及格的分数请家长。
  多才文化课学不好,但他四肢发达,在体育场上可是一个身手敏捷样样在行的骄子。而且他头脑并不简单,尤其擅长使坏,比如在男生的凳子上倒些纯净水然后笑他尿了裤子,或者在女生的椅子上放一团嚼过的口香糖让她站不起来。亏他怎么想得出来这些损招!老师们就总说:“吴多才要是将使坏的心思用一半在学习上,考个七八十分是没有问题的!”
  其实我们四个也都一样,都属于“大错不敢犯,小错不间 断”的那种类型。正是少年顽皮精力充沛之时,枯燥的课本哪能完全将我们收拢。不过我们表面看起来大大咧咧,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有时候还口出狂言:“我们跳出了这个古板老师的领地,又跳进了那个刻薄老师的手掌心。一年又一年,什么时候才出头啊?要不也犯个啥错的,好被驱逐出境,跳出这个牢笼,回到自由的花果山去!”但也只限于过过嘴瘾。其实,即使老爸老妈同意,我们自己还不愿意效仿呢!因为真正跳出去的都是被“扫地出门”的“害群之马”。我们再不知好歹,也还明白:对于我们来说,没有哪一个地方的天空比校园的更蓝,没有哪一个地方的环境比校园更适合我们。那些婆婆妈妈的老师怀揣快要将课桌压塌的书山题海和背痛头脑的守则规范,都无一不藏着为我们好的心思。虽然有时候也并不民主地征求我们的意见,问一问我们是否需要和喜欢。
  但多才在使坏方面也吃过亏,也收敛了一阵子。他曾在梁珊的凳子上放了一坨嚼软的泡泡糖,但他的鬼把戏被梁珊发现了,等多才上了一趟厕所回来,梁珊把两个人的凳子换掉了。结果梁珊的裙子无恙,他自己新买的白色休闲裤倒被粘住了。害得他把裤子洗了十遍还没洗净,屁股处都刷毛了,还有一个黑黑的印记。一直被我们当做笑谈。
  我怀疑多才有“多动症”,因为他连课间十分钟都不肯消停!这天课间,多才又坐不住了,他百无聊赖地寻找着可以玩的任何项目,结果都没有。“挠手心”的游戏自从上次裴新被曹sir打败而不再参战以后,没有了高手的精彩表演,我们玩着也没什么意思。就渐渐衰落了。而操场离教室又太远,课间十分钟还不够跑个来回的。
  多才便站在教室门口观望,实在憋闷!一抬头又瞥见了门楣,于是,重操旧业,一纵身跃起,将门楣当做单杠使用,做起了引体向上。
  这个家伙臂力大得惊人,那么难抓手的方形木头,他居然可以攀住它做十来个引体向上!陈器一面替他数数,一面说道:“多才,你要是受过杨威那样的专业训练,说不定北京奥运会上,杨威拿的那个体操全能的冠军奖牌就挂在你的脖子上了呢!”
  多才被陈器这么一夸,更来了兴致,越发来劲儿了,坚持做到了上课铃响,才意犹未尽地回归了座位。
  突然,曹sir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飞跑进教室,一面手撑膝盖,一面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刚才老远我就看到有个同学上吊了,救过来了没?不行就快送医院!”
  全班哗然。多才瞬间羞得满脸通红,头低得简直恨不得钻到桌肚里去。
  裴新刚上完厕所回来,没有看到刚才的一幕,不解地问了句,找啥呢?”
  多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关你屁事!”
  陈器嘴太损了,替他回答道:“还能找啥?找几尺白绫呗!”
  “闭嘴!”多才龇着牙。
  不过,多才的吊没有白上,而且再也不用吊在门楣上练铁臂功了。因为第二周的升旗仪式上,校长在例行的讲话中宣布了一个特大的好消息:为了让同学们德智体全面发展,学校决定增加素质教育的课程,即在每天下午第二节课后,开设一节时长30分钟的自由活动课。校长就是校长,一言九鼎!没过几天,教室后面就轰轰烈烈地立起了一大群活动设施,吊环、秋千、软绳、软梯……健身器材应有尽有!我们简直乐坏了!
  而且,我们随后惊奇地发现曹sir竟然如此多才多艺:打篮球时,他的带球过人势如猛虎,让女生都尖叫着为他呐喊加油;乒乓球台上,他可以将左右撇子轮换着使;吊环上的他更是比多才还漂亮!简直让我们嫉恨!陈器断言道:“曹sir一定是体校出身的,要是他参加08奥运,就是杨威第二了!多才连给他提鞋都不够资格,最好连名字也让给曹sir得了!”
  多才倒不计较陈器的调侃,因为他自有得意之处。他逢人便说这是他“上吊”换来的结果,而且说起“上吊”俩字都不带脸红的。我们便反驳他:“要不是曹sir向上面反映我们缺少体育锻炼的情况,建议添加活动课,你小子上了不少次吊了,怎么现在才换来体操架?”这时候的我们完全站在曹sir一边,立场高度统一。
  
  5 食堂呈酌幽默
  
  我们学校里只有一个学生食堂。因为老师们多数是本地的,其余四五个要么自起小灶,要么打了饭端到教职工宿舍或办公室去吃,能够屈尊降贵和徒弟们同桌而食的尚未发现。自从曹sh来了以后,便填补了这个空白。
  中午吃饭的时候是每天最佳的闲聊时间,天南海北、海阔天空,什么都可以当做下饭的菜大侃特侃。因为食堂的饭菜总是稀少而单调,并不能堵住我们食量日渐增长的嘴。
  周五中午,食堂师傅看我们面黄肌瘦的样子,猜想我们肚子里早就没什么油水了,大发慈悲添了个青椒肉丝。
  我们几个不胜欢喜地打了饭边吃边开始侃,从肉片侃到了猪肉,再侃到其他动物上,不知怎么侃起了十二生肖,给它们重排起座次来。其他的尚无争议,说道戊狗亥猪时我和陈器起了争端。我属猪便说猪好,应该排前;陈器属狗就说狗好,猪应该靠后。
  我举例论证道:“猪首先在财运方面就首屈一指,财大气粗,而且胖嘟嘟的,多招人喜欢!狗有什么好?哈巴狗、看门狗、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狗肉包子上不了席面,哪一个不是贬义的?还有那句什么‘瘦狗的鼻子尖,闻着干屎跑一天’。”
  陈器听得鼻子都气歪了,出言不逊说:“肥猪有什么好?又脏又懒,看你的桌肚里,瓜子皮核桃壳、几个月没洗的臭手绢,整个儿一猪窝!财运首屈一指又怎么样,你还不是穷光蛋一个。肥嘟嘟又怎么样。再肥也是一只脏猪!懒猪!”
  我“霍”的一下站起来,用饭勺点着陈器的鼻子,咬牙切齿骂道:“瘦狗!瘦狗!”
  陈器也不示弱:“肥猪!懒猪!脏猪!”
  正争得不可开交,曹sir端着饭盒凑过来问道:“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曹老师,你说究竟是猪比狗好,还是狗比猪好?”我们停止了争吵,请曹sir论断。
  “当然是猪比狗好!”曹sir笑答,边吃边坐了下来。
  我得意地说:“看吧!怎么样?曹老师都说猪比狗好。”
  “为什么?”陈器不服气地问道。他觉着一定是曹sir偏袒我,向着我说。按照以前的经验,试卷上的数字是越大越招老师喜欢,而年龄上的数字是越小越受老师青睐。因为一岁的,往往是有过留级前科的,年长三四岁的,则一定是“三朝元老”级的“老油条”。
  “因为猪,狗不如呀!”曹sir随口应道。
  没想到曹sir用的论据是这样的!“哈哈哈……”我笑得手抖得将饭粒撒了一桌子。
  陈器比我迟开悟了3秒钟,他正一面往嘴里塞饭菜,一面疑惑地盯着曹sir的脸,结果“扑哧!”一笑,口中的饭就都喷向了曹sir。
  曹sir忙用手护着自己的饭盒,同时迅速地向斜刺里一闪。
  以下犯上!这还了得!陈器一看,犯下“大逆不道”的罪过了,强忍住笑神经的骚动,一面提心吊胆观察曹sir的脸色,一面赶紧伸手替他揩衣袖上的饭粒儿……
  没想到曹sir松开护着饭盒的手,擦掉溅在额头上的饭粒后,笑道:“幸亏我闪得快,要不然你吐到我饭碗里,我还怎么吃?那就可惜了这半月难逢的青椒肉丝了!”   陈器的笑才爆发出来。而且笑得压翻了板凳,坐在地上直喊肚子痛!
  
  6 教我们的老师得叫我们服
  
  我们不喜欢被条条框框规规矩矩束缚,可也不喜欢对我们放任自流、束手无策的老师。我们像新栽的小白杨一样,喜欢自由自在地疯长,也盼望有人在成长中指点迷津;我们像新疏通的小河一样流淌,喜欢无拘无束地游荡,可也需要有两岸的牵引来指引方向。我们只需要一个适度宽松的学习和成长环境而已。老师、家长和我们的冲突只是这个“度”的问题。可他们总是掌握不好,要么太松,使我们像脱缰的野马;要么就是太严,让我们见了他们像老鼠见了猫。
  终于遇到了这个“草”老师,说实话,和我们挺投脾气,挺谈得来的。女生们说:“喜欢哪个老师就喜欢哪个老师的课,那门课程就一定能学好。”我们没那么文绉绉的,我们说:“教我们的老师得叫我们服!”其实也一个意思。
  我们这“四大小生”自从被曹sir像收拾“臭鸡蛋”一样各个击破以后,变化太大了!乖顺上进得简直让老爸老妈都有点怀疑是假装的。我们初二(2)班也一跃成为全校班风班纪最好的典型,常被校长挂在嘴边,成了他刺激其他班级上进的工具。其实就像曹sir说的,我们是算盘珠儿,不点拨不开窍,不敲打不成才。
  陈器最近就开始重视起文科来了。刚认得了一两个英语单词,就一天到晚拿个英语书到处显摆,好像差一点就可以给国家领导人做翻译了似的。常把一些中英混杂不伦不类的句子挂在嘴边,诸如:“Please把yours exercise book借me see一下!”或着“把yours臭feet拿开,I要扫地”。裴新也不抄陈器的数学作业了,而变成请教,弄不懂还死不罢休的。多才的成绩终于有四门及格了,喜得他的老爸老妈直佩服。自己当初怎么那么有远见,给儿子起了个那么好的名字。至于我嘛,我敢打保票,如果张维佳的书再少啃小指甲那么一点。我就可以超过他坐上全班第一的宝座了!
  曹sir更是开明地说:不管是课文中的、课堂以外的。还是生活中的,遇到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我们当然乐得如此。但是,你没有发现这句话让我们有一个小小的空子可钻吗?曹sir是让我们心服口服,但太完美了,就让屡屡犯错的我们心理不平衡。我们觉得要是能找到他的一两点错处或者把柄就好了,起码让他出点小丑也行哦!呵呵!
  我们一边继续上进,一边四处搜集可以问他的问题,希望可以难倒他,连脑筋急转弯也算。但是尚未出现他答不上来的。裴新出了一个点子,曹sir不是要我们将语文书中所有要求背诵的文章段落都一字不漏背出来吗?师者,会者也!大胆考他一下,若有背不上来的,以后还怎么批评我们不一下工夫?
  “考试时间”定在自习课上,裴新眼睛盯着书,苛刻地一字不落地对照,我们则几十双眼睛监督着曹sir,以免他有比如斜眼看别人书的作弊举动。但是无论那一篇,无论从头背,还是随便由裴新挑一段,只要是书中要求背诵的,没有曹sir背不上来的,甚至连书中没有要求背诵的,他也可以顺口来几段。全班的同学都使劲儿鼓掌喝彩,真让我们泄气!
  课后,我们群起而攻之,把裴新狠狠数落了一顿,都怪他的馊主意,不但没让曹sir出成丑,还越发增加了他的威信。
  但我们仍然不甘心。第二天,我无意间从一本杂志上看到了一副对子,写得太妙了!上联是:“冻雨洒窗东两点西三点。”下联是:“……”卖个关子,我先不告诉你。
  我考遍了班里的每一个高才生,连数学老师、英语老师都请教了,没有一个人能对得上来的,数学老师还生气地批评我说:“学好课本上的知识是正经,不要老看那些闲书!”
  嘿嘿!管他呢!我要的就是无人能对的这介结果,这个对联说不定就可以考倒我们那百科全书似的曹老师呢!
  自习课上,曹sTr背着手踱着方步在教室里巡视。我想这是个大好时机,我站起身来,说道:“曹老师,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您。”
  “说!”曹sir停住脚步,看着我,等候问题。全班的同学也都放下手中的笔,抬起头,目光向我们聚焦过来。
  “是一副对联。上联是‘冻雨洒窗东两点西三点’,下联应该怎么对呢?”我得意地说出上联,然后等着看他答不上来的窘样子。
  曹sir低头略一思索,说道:“上联的下半句是把上半句的字拆分了,下联应该是……”他想了一下说:“我好像在哪个杂志中见到过这副对联?”
  多才和裴新悄悄地向我伸出了大拇指。我在心里说道,我数十下,你还说不上来我们就要哄堂大笑了。一、二……
  “切瓜分客横七刀竖八刀!”曹老师脱口而出。
  “哇噻!”我的得意全线崩溃。我斜眼偷看多才和裴新,他们正咬牙切齿拿眼珠子剜我。我要晕倒了,因为死党们的唾沫一定会淹死我的!
  
  7 合法的作弊考试
  
  都说严师出高徒,我看未必。我们正是身心茁壮成长的年纪,压力太大会造成畸形和伤害的。多才就是因为以前的老师太严厉,连小小的单元测试偷瞧一两眼书都不放过,弄得他每次无论大考小考都一律不及格,一点儿信心和面子都没有。“难道在考试时翻书记下的东西就不是知识?”这一句不是我的谬论,而是曹sir的观点。
  除了学校组织的期中考和末考,还有作文竞赛以外,只要是曹sir监考我班的语文单元测试之类小考。你都可以看到这样的奇观:学生在下面不亦乐乎地翻书查找考题的答案,老师坐在讲桌边优哉游哉地看着,无动于衷。不没收书,不阻止,也不扣分。因为这种作弊是合法的,是曹sir允许的!只要不抄其他同学的试卷,不交头接耳,可以自己在语文书上寻找答案。没见过这样开明的老师吧?我们也闻所未闻过。这太合我们的意了!
  不过真正算数的还不是这份试卷,而是隔两天后,与它完全相同的复印件。它上面的分数才会被当做平时成绩记入档案。不过,第二份试卷可不许有一丝一毫的作弊行为,否则,严惩不怠,分数减半,还要请家长。我们只要把上一份试卷的题目和答案完全记熟挪到上面就可以了。于是,我们的分数便像芝麻开花一样,节节高。爸爸妈妈们无不夸我们用功上进的。我们在如此高分的激励下,自信心越来越大,愈加地发愤图强起来,连课下都在寻找考场作弊时没有找到的答案和哪一处为什么扣分了。
  只是在期末考试来临的时候,我们才有些忐忑和恐慌。期末考试学校为了公平公正地监督各班的水平,每次都是各个班级的老师轮换着监考。我们不得作弊了。该怎么挨过这一关呢?我们有点忧愁地问曹sir。
  曹sir大笑:“放心吧!难道在考试时翻书记下的东西就不是知识?八个单元测试,每次三张试卷,都是每个单元里重点知识的归纳和总结,你们通过作弊学会的知识起码有半本语文书那么厚了,你们平时再多少学一点,还能考不好吗?”
  我们恍然大悟!
  
  8 初三再见
  
  果然,期末考试我们很轻松地就考完了,而且语文成绩居然是全年级六个班的第一,平均成绩比第二名的班级高了5.4分!这简直是一个奇迹!   哎呀!曹sir教我们的这一学期过得太快了!我们在轻松愉快的氛围里探头探脑地成长,每长出一根两根有碍美观或影响以后发展的细枝末节,就被曹sir及时地修理了,而且并不让我们觉得痛苦,或者留下伤。我们有点恋着曹sir了,心服口服地尊认他为我们的首领。
  等开完家长会,我们就要放假了,可这里有件非常重要的、刻不容缓的事情让我们发愁不已。那就是如何留住曹sir,让他继续教我们读初三,别让其他班级给抢走了。但是,这又往往不是我们所能左右的,以往的惯例是学校指派哪个老师做我们的班主任便是哪个,我们连一点发言权都没有。怎么办呢?
  终于。我想到了一个法子,历史书中写古时候不是有“公车上书”的故事吗?我们也借鉴一下,做个“万民书”出来!当然,也不见得有效,总之,死马当活马医吧!为了留住我们亲爱的曹老师,我们总得做点什么呀!
  陈器、裴新和我绞尽脑汁千修万改花了两天时间写出了一份言辞恳切的“请愿书”出来,反正大意就是曹老师如何如何教学有方。我们保证在曹老师的教育下在初三里会如何如何听话,而且保证将年级第一的成绩保持下去。还说如果换了别的老师我们说不定会故错重犯的。陈器说这句不应该写有威胁校长的意思。但是管不了那么多了,时间来不及了,再易稿的话就放假了,校长都回家了我们还交给谁去!何况这是我们的心里话,而且是很有可能发生的情况。写好后让多才拿去请班里的大多数同学签了名,然后送到了校长办公室。接下来,我们只有虔诚地祷告,求老天保佑了。
  放假前一天,曹sir布置完了暑假作业,叮嘱了一些假期里应该注意的事项,然后拉下脸来严肃地说道:“不准投机取巧,抄袭替写,下学期开学我要严格检查的!”
  “真的吗?”我们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个顽固的老校长这一次怎么会这么开明?只是不知起作用的是我们的“万民折”呢,还是我们年级第一的成绩?抑或是曹sir自己请愿的也不一定呢!总之,只要曹sir初三还教我们,我们就高兴!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当然是真的!你们班初三的班主任仍由我来代,不准偷懒噢!”曹sir微笑说道。
  “同学们,初三再见!”
  “放假喽!”扔书包的、扔铅笔书本的、扔遮阳帽的都有,我们如一群快乐的小疯子一般,翻了天了!“放假万岁!”有人大声叫。“校长万岁!”四大小生高声喊。
  天空分外明朗,鲜花竞相开放,小鸟儿尽情欢唱。我们像终于冲破樊篱的羊羔,飞奔出教室,欢呼雀跃,散向四方!
  我们亲爱的曹老师,初三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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