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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地利女作家耶利内克是 2004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在获奖前,国内读者对耶利内克其人其作知之甚少,只是在获得诺奖后才受到国内德语界的广泛重视。耶利内克的文学作品体裁非常多样,有诗歌、戏剧、小说、剧本、散文和广播剧。第一部作品是1967年出版的《丽莎的影子》(Lisas Schatten),1974年出版的长篇小说《女情人们》(Die Liebhaberrinnen)使她成为奥地利文坛上的一颗璀璨的新星。小说《钢琴教师》(Die Klavierspielerin)出版后即引起文学界和读者的热烈讨论。耶利内克正是凭借这部小说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再次证明奥地利这个欧洲小国在世界文学的地位和影响不容小觑。
纵观耶利内克的作品,大多激烈地抨击了男性对女性的暴力统治,工业资本主义社会的各种弊端以及奥地利对二战中所负责任和所犯罪行的抹杀。无论在作品主题还是艺术表现形式上,耶利内克都独树一帜,充满了对传统文学的反叛精神。下面就以作家的几篇代表作为例,阐述其在文学创作上的独特之处。
小说《钢琴教师》发表于1983年,是一部使耶利内克一夜之间举世闻名的作品。小说最引人注目的是钢琴师埃里卡和其母亲非同寻常的关系。《钢琴教师》是一部带有自传体性质的小说,小说主人公的生活状态和家庭环境与作者相似,作者本人也称这本书为自己的“半生传记”。这部小说反传统的特点体现在对母女关系的描述上。在传统小说中,母女关系或以和谐和理解为基调,母亲是女儿的避风港、是良师益友,当女儿在人生旅途中感到困惑无助时,通常会求助于母亲;或以冲突矛盾为基调,母女之间因为种种原因对人生、爱情婚姻的看法相左,缺乏理解。但像《钢琴教师》中把母女关系如此极端、夸张地表现出来,实属罕见。埃里卡的母亲一心想把女儿培养成钢琴家,进入上流社会。她对女儿的控制欲极强,禁止女儿和异性来往,剪碎女儿买的漂亮服装,处处监视女儿,严格控制女儿晚上回家的时间。尽管已经快40岁了,女教师却依然和母亲同睡一床。自私的母亲把她看做自己的财产,生怕女儿被别人夺走。从某种意义来说,埃里卡和她母亲既是母女关系,又是统治与被统治的主仆关系,还是一种异化的“夫妻”关系。这种专制的母爱完全不顾女儿对爱情和异性的渴望,窒息的生活使女儿变成一个观淫癖者,一个施虐狂和受虐狂。只能通过自虐寻求安慰,获得快感。这种不正常的母女关系导致了埃里卡的变态人格,使埃里卡无法建立任何健康的恋爱关系。
另一部小说《情欲》的主人公赫尔曼是一个造纸厂厂主。他对性非常沉迷,经常交换性伴侣,去附近的妓院寻花问柳。出于对艾滋病流行的恐惧,他强迫妻子格尔蒂满足他的所有需求。后来格尔蒂遇到了一位法学大学生,但是最终也被大学生欺骗。在小说中,耶利内克毫不掩饰地以残忍的方式向读者展示了触目惊心的女性存在。格尔蒂和丈夫的关系是消费品和消费者的关系,她就像一辆汽车,赫尔曼在她身上花钱投资,也拥有对她的使用权;同时也是奴隶和奴隶主的关系,格尔蒂已经不再是一个完整的人,而被丈夫缩减为性工具,格尔蒂必须每时每刻为他发泄兽欲做好准备,并以此为理所当然的事情。就像动物用气味和尿液标示自己的领地一样,赫尔曼通过性暴力在妻子身上留下伤痕,以此作为所属财产的标记。这种男性的性欲完全无视并压制女性的需要和渴望。格尔蒂并没有意识到男性和女性之间的权力关系,总是被动地忍受丈夫野蛮的性暴力所带来的屈辱。她没有保护自己或是对丈夫的性暴力加以反击,而是通过酒精麻醉自己,苟且偷生。当我们挖掘背后的原因时,发现丈夫是格尔蒂生存下去的保障,她为了基本生存而向丈夫出卖身体,心甘情愿成为丈夫压迫剥削的牺牲品。性成为耶利内克揭露男性和女性之间统治与被统治关系的手段。正因为如此,小说赤裸裸地描写了不少性暴力和性变态场景,不少读者批评她的作品“令人作呕反胃”,把她的小说看做色情文学。其实耶利内克只是想以这种反传统的、极端夸张的方式抨击男性对女性的性强权,不然就很难使女性深刻认识并反抗这种性强权。耶利内克是一位坚定的女权主义者,2005年她在接受国内媒体的采访时说:
“我想打破的是父权文化和它的男性崇拜。我们所拥有的美学标准是由男人制定的,女人必须服从它,我也如此。我以写作来反对这种不公平。没有可以让我依靠的女性价值体系。女性必须屈服于男人的评判,不管是她的身体(女人必须年轻漂亮,必要的话,通过整容手术来改善外形,所谓战胜自然),还是她的智力成果和艺术创造。女人还没有形成她们的标准体系,即使一半多的读者是女性,但女性创作的评论员仍然是由男性来充当。总有一天,女性不得不听命于这样的评判,她们无路可走。
在我的作品中我一直谴责女人的同流合污。如果女人之间的团结,结果对男人比对其他女人更有利,如果女人利用她们的结盟来毁灭其他女人,让她们心灵死亡,那么在我的眼里,这种女人就是魔鬼,是可鄙可恶的。不惜手段巴结讨好男人就是我想批评的,只要我看到,如此的巴结讨好!”
在这样的背景下,我们就不难理解为什么耶利内克在许多作品中总是描写被男人侮辱、压迫和施暴的妇女形象。
另一部小说《死人的孩子们》讲述了一个荒诞不经的故事。一天,奥地利施蒂利亚州的一个小客栈来了三位客人。通过他们的讲述人们得知,这三人曾经因为事故不幸丧生或者自杀身亡,如今变作活死人重新回到人间。他们骚扰谋杀住客,客栈到处闹鬼。最后,客栈被泥石流吞没,一切归于毁灭。这部小说的主题亦在于抨击奥地利社会对纳粹历史的遗忘,纠正奥地利人对历史的认识。他们并不是纳粹德国的第一个牺牲者,而是它的帮凶。由于耶利内克的父亲有犹太血统,许多亲人被纳粹迫害而死。父亲的经历对耶利内克后来参加学生运动和加入共产党产生了极大的影响。而她的文学创作显然和这段人生经历无法分割。在政治思想上,耶利内克一直是代表右翼势力的奥地利民族党的死敌。因此她的大部分作品都一再重复上述主题,与国内的右翼势力和思想作不屈不挠的斗争。这也是为什么耶利内克被批评是“祖国的叛徒”和“国家敌人”的原因。
耶利内克在接受《南方周末》采访时说,1950年的维也纳派是影响自己文学创作的流派之一。 而维也纳派作家创作的特点之一就是致力于语言实验。因此我们看到耶利内克的小说中有很多文字游戏,这些单词要么发音相似,要么词尾押韵,要么是作者通过改变其中某个字母自创的新词。这些词被放置于相应的文本语境中,便产生了奇特的效果。此外,作者以无与伦比的想象力和对语言超凡的驾驭力把德语俗语和小说的主题联系起来,通过改动个别单词或者调换词序来加以模仿创新,创造了许多新式“俗语”。这种创新运用包括两种方式,一种是对原俗语加以模仿或变形,赋予新义,营造出小说的幽默氛围,强化了对现实的讽刺效果,加强了主题的深度; 一种是把原俗语巧妙地和小说的语境相联系,使俗语产生多义性,从而加强了主题的广度。例如 “Jung getan,alt gewohnt”(少年成习惯,到老成自然)模仿了俗语“Jung gewohnt alt getan”(少时是自然,到老成习惯)。耶利内克以此向民众和政府敲响了警钟,战后奥地利根除纳粹思想的行动还很不彻底。
因为耶利内克作品表现的内容依赖于丰富的语言表达形式,因此作者认为自己的作品是不可译的。事实上,不少中文译作的确已经丧失了原作的部分精华,使中国读者难以领略作家的文采和作品的语言艺术魅力。
综上所述,耶利内克的文学创作和普通作家不同,在文学作品主题的表现方面,她敢于冲破世俗和文学界对文学创作的禁忌,言他人所不敢言,以真实的笔触描写社会和人性丑恶的一面;在艺术表现方面,她想他人所不想,时时刻刻都让读者充满惊喜和震撼。在美学上,耶利内克的作品传达了一种以真实为美的新美学观,而在她的作品中这“真实”通常都是丑陋的、肮脏的。所有这些都使耶利内克成为德语文学界的反叛者。
基金项目:黑龙江大学2008年度青年科学基金项目 “反传统批判的奥地利现代文学”(QW200825)。
参考文献:
[1]苏宏斌.一位钢琴教师的生存悲剧.文景.2005年第4期,上海.
[2]陆志宙.访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耶利内克.南方周末.2005年0609期,广州.
[3]霍彦.浅议俗语在小说《啊,荒野》中对主题广度和深度的表现功能.高等教育改革创新理论与实践.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08,哈尔滨.
编辑/刘文捷
纵观耶利内克的作品,大多激烈地抨击了男性对女性的暴力统治,工业资本主义社会的各种弊端以及奥地利对二战中所负责任和所犯罪行的抹杀。无论在作品主题还是艺术表现形式上,耶利内克都独树一帜,充满了对传统文学的反叛精神。下面就以作家的几篇代表作为例,阐述其在文学创作上的独特之处。
小说《钢琴教师》发表于1983年,是一部使耶利内克一夜之间举世闻名的作品。小说最引人注目的是钢琴师埃里卡和其母亲非同寻常的关系。《钢琴教师》是一部带有自传体性质的小说,小说主人公的生活状态和家庭环境与作者相似,作者本人也称这本书为自己的“半生传记”。这部小说反传统的特点体现在对母女关系的描述上。在传统小说中,母女关系或以和谐和理解为基调,母亲是女儿的避风港、是良师益友,当女儿在人生旅途中感到困惑无助时,通常会求助于母亲;或以冲突矛盾为基调,母女之间因为种种原因对人生、爱情婚姻的看法相左,缺乏理解。但像《钢琴教师》中把母女关系如此极端、夸张地表现出来,实属罕见。埃里卡的母亲一心想把女儿培养成钢琴家,进入上流社会。她对女儿的控制欲极强,禁止女儿和异性来往,剪碎女儿买的漂亮服装,处处监视女儿,严格控制女儿晚上回家的时间。尽管已经快40岁了,女教师却依然和母亲同睡一床。自私的母亲把她看做自己的财产,生怕女儿被别人夺走。从某种意义来说,埃里卡和她母亲既是母女关系,又是统治与被统治的主仆关系,还是一种异化的“夫妻”关系。这种专制的母爱完全不顾女儿对爱情和异性的渴望,窒息的生活使女儿变成一个观淫癖者,一个施虐狂和受虐狂。只能通过自虐寻求安慰,获得快感。这种不正常的母女关系导致了埃里卡的变态人格,使埃里卡无法建立任何健康的恋爱关系。
另一部小说《情欲》的主人公赫尔曼是一个造纸厂厂主。他对性非常沉迷,经常交换性伴侣,去附近的妓院寻花问柳。出于对艾滋病流行的恐惧,他强迫妻子格尔蒂满足他的所有需求。后来格尔蒂遇到了一位法学大学生,但是最终也被大学生欺骗。在小说中,耶利内克毫不掩饰地以残忍的方式向读者展示了触目惊心的女性存在。格尔蒂和丈夫的关系是消费品和消费者的关系,她就像一辆汽车,赫尔曼在她身上花钱投资,也拥有对她的使用权;同时也是奴隶和奴隶主的关系,格尔蒂已经不再是一个完整的人,而被丈夫缩减为性工具,格尔蒂必须每时每刻为他发泄兽欲做好准备,并以此为理所当然的事情。就像动物用气味和尿液标示自己的领地一样,赫尔曼通过性暴力在妻子身上留下伤痕,以此作为所属财产的标记。这种男性的性欲完全无视并压制女性的需要和渴望。格尔蒂并没有意识到男性和女性之间的权力关系,总是被动地忍受丈夫野蛮的性暴力所带来的屈辱。她没有保护自己或是对丈夫的性暴力加以反击,而是通过酒精麻醉自己,苟且偷生。当我们挖掘背后的原因时,发现丈夫是格尔蒂生存下去的保障,她为了基本生存而向丈夫出卖身体,心甘情愿成为丈夫压迫剥削的牺牲品。性成为耶利内克揭露男性和女性之间统治与被统治关系的手段。正因为如此,小说赤裸裸地描写了不少性暴力和性变态场景,不少读者批评她的作品“令人作呕反胃”,把她的小说看做色情文学。其实耶利内克只是想以这种反传统的、极端夸张的方式抨击男性对女性的性强权,不然就很难使女性深刻认识并反抗这种性强权。耶利内克是一位坚定的女权主义者,2005年她在接受国内媒体的采访时说:
“我想打破的是父权文化和它的男性崇拜。我们所拥有的美学标准是由男人制定的,女人必须服从它,我也如此。我以写作来反对这种不公平。没有可以让我依靠的女性价值体系。女性必须屈服于男人的评判,不管是她的身体(女人必须年轻漂亮,必要的话,通过整容手术来改善外形,所谓战胜自然),还是她的智力成果和艺术创造。女人还没有形成她们的标准体系,即使一半多的读者是女性,但女性创作的评论员仍然是由男性来充当。总有一天,女性不得不听命于这样的评判,她们无路可走。
在我的作品中我一直谴责女人的同流合污。如果女人之间的团结,结果对男人比对其他女人更有利,如果女人利用她们的结盟来毁灭其他女人,让她们心灵死亡,那么在我的眼里,这种女人就是魔鬼,是可鄙可恶的。不惜手段巴结讨好男人就是我想批评的,只要我看到,如此的巴结讨好!”
在这样的背景下,我们就不难理解为什么耶利内克在许多作品中总是描写被男人侮辱、压迫和施暴的妇女形象。
另一部小说《死人的孩子们》讲述了一个荒诞不经的故事。一天,奥地利施蒂利亚州的一个小客栈来了三位客人。通过他们的讲述人们得知,这三人曾经因为事故不幸丧生或者自杀身亡,如今变作活死人重新回到人间。他们骚扰谋杀住客,客栈到处闹鬼。最后,客栈被泥石流吞没,一切归于毁灭。这部小说的主题亦在于抨击奥地利社会对纳粹历史的遗忘,纠正奥地利人对历史的认识。他们并不是纳粹德国的第一个牺牲者,而是它的帮凶。由于耶利内克的父亲有犹太血统,许多亲人被纳粹迫害而死。父亲的经历对耶利内克后来参加学生运动和加入共产党产生了极大的影响。而她的文学创作显然和这段人生经历无法分割。在政治思想上,耶利内克一直是代表右翼势力的奥地利民族党的死敌。因此她的大部分作品都一再重复上述主题,与国内的右翼势力和思想作不屈不挠的斗争。这也是为什么耶利内克被批评是“祖国的叛徒”和“国家敌人”的原因。
耶利内克在接受《南方周末》采访时说,1950年的维也纳派是影响自己文学创作的流派之一。 而维也纳派作家创作的特点之一就是致力于语言实验。因此我们看到耶利内克的小说中有很多文字游戏,这些单词要么发音相似,要么词尾押韵,要么是作者通过改变其中某个字母自创的新词。这些词被放置于相应的文本语境中,便产生了奇特的效果。此外,作者以无与伦比的想象力和对语言超凡的驾驭力把德语俗语和小说的主题联系起来,通过改动个别单词或者调换词序来加以模仿创新,创造了许多新式“俗语”。这种创新运用包括两种方式,一种是对原俗语加以模仿或变形,赋予新义,营造出小说的幽默氛围,强化了对现实的讽刺效果,加强了主题的深度; 一种是把原俗语巧妙地和小说的语境相联系,使俗语产生多义性,从而加强了主题的广度。例如 “Jung getan,alt gewohnt”(少年成习惯,到老成自然)模仿了俗语“Jung gewohnt alt getan”(少时是自然,到老成习惯)。耶利内克以此向民众和政府敲响了警钟,战后奥地利根除纳粹思想的行动还很不彻底。
因为耶利内克作品表现的内容依赖于丰富的语言表达形式,因此作者认为自己的作品是不可译的。事实上,不少中文译作的确已经丧失了原作的部分精华,使中国读者难以领略作家的文采和作品的语言艺术魅力。
综上所述,耶利内克的文学创作和普通作家不同,在文学作品主题的表现方面,她敢于冲破世俗和文学界对文学创作的禁忌,言他人所不敢言,以真实的笔触描写社会和人性丑恶的一面;在艺术表现方面,她想他人所不想,时时刻刻都让读者充满惊喜和震撼。在美学上,耶利内克的作品传达了一种以真实为美的新美学观,而在她的作品中这“真实”通常都是丑陋的、肮脏的。所有这些都使耶利内克成为德语文学界的反叛者。
基金项目:黑龙江大学2008年度青年科学基金项目 “反传统批判的奥地利现代文学”(QW200825)。
参考文献:
[1]苏宏斌.一位钢琴教师的生存悲剧.文景.2005年第4期,上海.
[2]陆志宙.访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耶利内克.南方周末.2005年0609期,广州.
[3]霍彦.浅议俗语在小说《啊,荒野》中对主题广度和深度的表现功能.高等教育改革创新理论与实践.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08,哈尔滨.
编辑/刘文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