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自卑的草点首开花的歌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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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像一株向日葵吧
  从前的校园广播只播学校不着四六的新闻,谁拣了钱包交公,谁在雨中收了国旗,诸如此类的。再不然,念点爱好文学的同学写得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听着酸倒一片牙的小文章。
  听,或者不听,都是一样的。
  可是,那学期有了不同。校园广播站与时俱进开办了点歌栏目。
  那天,阿兮从外面回来满面红光,端起杯子喝掉一杯子凉白开,见还是没有人问她怎么了,忍了忍,在床上躺了会,终于没忍住,起来走到大姐跟前说:“大姐,你听着校园广播站今天的点歌台节目了吗?”大姐拉下耳朵上的MP3,说:“有啥新歌吗?”
  阿兮有点失望,哦了一声,半晌才犹犹豫豫地说:“不知道是谁,给我点了首歌!”
  “真的呀?”这下寝室里炸了锅,“点的什么歌?”“谁点的?”
  阿兮兴奋得脸通红,她被姐妹们推着坐在床上,大有让她评书开讲之势。她说:“我放学不是值日了嘛,我一个人走到校园拐角时,突然校园广播里那个嗲嗲的主持人说,阿兮,高二文八班的陈子文给你点了叶蓓的《向日葵》,他说希望你能像一株向日葵一样,每天都开心,每天都把自己最阳光的一面展现给大家。大姐,你说我阳光吗?”
  大姐还没回答,我先撇撇嘴提出质疑,“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阿兮显然对我的质疑很不满,她说:“还说了好些呢,我只记住这一点!”
  “陈子文是谁?你怎么认识他的?”姐妹们显然对绯闻男主角更感兴趣。
  阿兮又重回羞答答的状态,她说:“我也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
  “肯定是暗恋你。”大姐言之凿凿。
  切。大家都不相信那样平凡普通的阿兮会有人暗恋。嘴最黑的姐妹说:“那人不会是左脑子是水,右脑子是面粉,一动脑子,就满脑子浆糊了吧?”
  大家都笑了,只阿兮瞪着眼睛,红着脸,很像要哭的样子说:“喜欢你们就是喜欢,喜欢我就是脑子有浆糊!”
  姐妹们一看阿兮当了真,事有点大。吐了吐舌头,该干吗干吗去了。
  我们从来没见阿兮那么高兴过,整个人都有了光彩似的。甚至晚上熄灯时,我们都听到了阿兮在哼歌,虽然有点走调,但那是我们跟阿兮一个寝室一年来第一次听她哼歌。
  2、她不接受别人的好意
  我刚来402寝室时,大姐就关照我说别惹阿兮,她敏感而又自卑。我还跟大姐开玩笑说:惹了能怎么样?吃掉我?
  慢慢跟阿兮相处下来,才发现阿兮真的很敏感。她从来不在寝室里说家里的情况,也从来不吃别人给的东西。给急了,她便说:“别难为我,我也还不起!”一句话拂了大家的好意,弄得很冷场。渐渐地大家也就都习以为常,分吃的时自然不给她了。
  我也在阿兮那碰过钉子。过端午节,住在学校附近的姑姑给我送来了一袋粽子,我分给大家,每人两个。轮到阿兮,她像害怕什么似的赶紧说:“我不爱吃,真的!”我说:“过节了,爱吃不爱吃都尝一尝,是那个意思!”可是她却使劲往回塞,寝室的姐妹都瞅着我,弄得我很下不来台。窗户开着,我抓着那两个粽子顺手扔了出去。
  那一整天,阿兮看我的脸色都像是欠了我。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别扭。难道吃同学个粽子会死啊?
  大家都觉得阿兮是个怪人。看她的穿着也并不比大家差多少,可是她很节俭,很用功。
  偶然的一次机会,大姐帮老师整理学生档案,她回来悄悄跟大家说,阿兮原来是个孤儿,现在上学的钱是由一家人资助的。
  这样想来,阿兮的节俭和不愿意接受别人的帮助似乎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她说的,她还不起我们。
  我们便不再难为她。只要她觉得自在就好了。我们也都是一群善良的女生,虽然有时候嘴有点厉害。
  3、莫须有的陈子文
  点歌的第二天,高二文八班的门口就挤了我们这一堆女生,我们都想看看那是个什么样的人。可是奇怪的是,我们打听出来进去的每个人,高二文八班根本就没有一个叫陈子文的男生。那女生呢?女生也没有。会不会是阿兮听差了?人家叫个相近的名字?
  问阿兮,阿兮也含糊了。喇叭那么高,阿兮离得那么远,听不清楚也是情有可原的。再或者,根本就不是点给你的吧?人家叫东西南北的“西”也有可能啊!另一个快嘴女生质疑。大家没说出来的潜台词是:你这样默默无闻,长得又不好看,学习又不突出,哪个男生会暗恋你啊?还给你点歌?班花还没这待遇呢!
  这回阿兮真的哭出来了,她说:“不就是给我点了一支歌嘛,至于你们这么打击我吗?”说完,她趴在桌子上肩膀一耸一耸的。
  我们也觉出了自己的过分,赶紧收声,各自走开。偷眼看趴在桌子上哭的阿兮时,心里还真的有些不是滋味。
  那一晚,阿兮没有去食堂吃饭。我们走过校园,听到广播在放歌时,也主动放慢了脚步,想从那里听到阿兮的名字,或者是那个陈子文的名字,再或者是那首叫《向日葵》的歌。可是,广播里放出来的是某班学生点给一个叫陆薇的女生的生日歌,然后就结束了。
  我把给阿兮带的馒头放到她的桌子上,我说:“大家都逗你玩呢,不是都说了嘛,希望你每天都开心,像向日葵一样,你这样总是阴天下雨,那可就辜负人家了啊!”
  阿兮坐起来,一本正经地对我说:“真的,真的是点给我的,我听得清清楚楚,裳,你知道我不是自作多情的人!”我把她的手放到我的手心里,使劲地点了点头,我说:“阿兮,我知道,我相信!”
  或许我们都太忽视她的存在了,那样一点点温暖都让她心存感念。她要的不是一只苹果一个粽子,她要的是真心的关怀,比如一句问候一支歌。
  那一刻,我愿意一切都是真的,真的有个叫陈子文的男生喜欢阿兮,为她点了一支歌。
  4、我们都知道花儿会开
  阿兮有点像祥林嫂了,跟寝室里的每个姐妹说点歌的事。姐妹们越说相信,她就越觉得大家是不信的。那些天,阿兮总是一个人站在校园甬路的一角,把整个点歌节目从头听到尾,她再没听到陈子文点给她的歌。她变得更加忧郁不爱说话了,除了跟大家解释她没听错之外,再没别的话。偶尔还会看着窗外的天空发呆,那么瘦小的她显得无比孤单。
  寝室里的笑声也少了很多。我们从最初的不屑,到后来理解了那支歌对阿兮的意义,这世界上从来没有人让阿兮觉得她那么重要过。我们真心想帮帮阿兮。
  姐妹们悄悄商量着去广播站看看点歌记录,找找那个化名陈子文的人。老二的老乡就是那个嗲嗲的广播员,通过她的关系,我们看到了那天点《向日葵》的点歌记录。歌是一个叫陈之伟的人替他们全班同学给一个叫杨如曦的同学点的,她刚刚从医院里出来,他们希望她能战胜病魔……
  果然是个误会。姐妹们面面相觑。把真相告诉阿兮,她该多难过啊,就像那个卖火柴的小女孩手里最后一根火柴都熄灭了……
  那怎么办呢?集体的力量是无穷大的,那天,我们终于想到了个好主意。大姐把它叫做“花儿行动”,是啊,阿兮是株自卑的小草,我们就是让这株小草开出自信的花来嘛。
  那天,我们悄悄递给嗲嗲的女生一张条子,上面写着:高二文八班的陈子文点给阿兮一首《梦是宝贝》。希望阿兮能够自信美丽,做个快乐无敌的女生!
  那天傍晚放学,我们拉着阿兮在操场上打羽毛球。然后广播点歌栏目就开始了。阿兮听到陈子文和自己的名字时,紧张地对我们大家说:“你们听,你们听,我没有说谎吧,是有个叫陈子文的人点歌给我的!”
  我们拉着阿兮的手,说:“听到了,听到了,真的呢!”
  阿兮一下子又失落起来,“可是你们不是调查过了嘛,高二文班没有人叫陈子文啊?”
  我搂着她说:“傻丫头,暗恋哪,谁会用自己的真名字!”阿兮一下子又高兴起来,那天晚上,阿兮一直在哼歌。
  在后来的日子里,学校的点歌台陆陆续续会有不同的人点歌给阿兮,当然,为了做得真实些,我们这群姐妹也有人给点歌。那些鼓励像泉水一样滋润了没自信的阿兮。
  高中毕业时,阿兮慢慢从一只自卑丑小鸭变成了自信的白天鹅。
  给自卑的草点首开花的歌儿,那可是我们这群疯丫头在高中时代干过的最漂亮的事。嘘,这事阿兮不知道,你要保密哦。
  
  (摘自《少男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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