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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0年离开中国的时候,马悦然(Goran Malmqvist)就已经把中国当作他的第二个祖国。人们对马悦然的身份,最熟悉的莫过于他是瑞典诺贝尔文学奖的终身评奖专家,为促成中国作家提名诺奖做出许多努力。但这其实是他的“副业”,他的真正主业是汉学家。
80多年前,在瑞典,一个小伙子读到林语堂的《生活的艺术》,对中国文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就好像一个远游的人,被一条大河所吸引。他后来最为中国人熟知的名字便是马悦然,一开始还曾以马可汗这个中文名字行世。
在中国文化的浩瀚河流中,他首先找到的是《道德经》。1946年开始,他跟随自己的老师——瑞典著名汉学家高本汉学习汉学。他说。马悦然对老师高本汉十分敬重。高先生最钟爱的中国古代汉语作品是《左传》,给学生开设古汉语课,也都是以《左传》起手。受老师影响,马悦然也对研究《左传》兴趣浓厚。
马悦然还曾为老师立传,创作了兼具个人回忆和学术传记特色的著作《我的老师高本汉》。
两年后的1948年,马悦然获得美国洛克菲勒基金会奖学金,赴华进行方言调查。
1949年,他赴中国西北,过塔尔寺,拜见活佛班禅额尔德尼。回川后,马悦然在川北调研两年,就地收集重庆、成都、峨嵋、乐山等地的方言。
他在中国生活和工作的时间并不算很长,却对这片土地产生了深厚的感情,以至于后来将中国视为自己的第二故乡,这是他说自己有“另一种乡愁”的主要原因。
他和中国夫人陈宁祖相伴走过了46年光阴。1996年11月,陈宁祖病故。两年后,1998年马悦然到中国台湾访问,在媒体人的饭局上闲聊,说起了对布袋戏的兴趣,日后其他人都忘了这件事情,唯独陈文芬没有,她当导游带着马悦然到台湾新庄戏馆巷,看了历史悠久的布袋戏的演出。相识后的六七年间,两人往来电子邮件2000多封。2005年,年龄相差43岁的两人在山西宣布婚讯,走进了婚姻殿堂。这一次,马悦然选择的还是中国妻子。
马悦然历任澳大利亚国立大学汉学教授和东方语言系主任、斯德哥尔摩大学语言系主任、亚洲学院院长等职,是瑞典首屈一指的汉学家,他翻译《水浒》《西游记》等中国古典文学名著,也译介了沈从文、高行健、曹乃谦等众多中国作家的作品。沈从文的湘西、曹乃谦的雁北,经过他的翻译,得以进入西方文学界的视野。另外他还翻译了闻一多、卞之琳、郭沫若和艾青的许多诗歌,包括《毛泽东诗词全集》。
作为一位熟稔中国文化的汉学家,又与中国文化保持着一定距离,这样的条件让马悦然对中国文化的深切体悟超越许多中国人或中国学者。他对中国文学的鉴赏能力也十分出众,非常善于理解和转译中国古典文学作品。在他看来,所有关于战争主题的中国诗歌中都充满了眼泪与哀伤;而毛泽东是一位承载着丰富的诗学记忆,可在其诗词作品中找到诗学承继的优秀诗人。
1985年,他获选入瑞典学院,成为院中唯一的汉学家院士,从此,他成为左右诺贝尔文学奖中国作家命运的人。尽管马悦然并不是莫言小说的主要译者,但也翻译过他的几个短篇作品。他头一次和莫言见面是在香港中文大学,当时他曾在中文大学当了一个学期的客座教授,并于其间结识莫言,他们有一个下午花了几个小时谈文学。第二次他们见面是在台北,莫言和苏童、余华等九个大陆作家去台湾地区访问,跟马悦然在饭店里喝威士忌沟通,还不小心把酒泼在他的身上。
马悦然喜欢莫言的短篇甚于他的长篇,他觉得莫言的长篇小说失之冗长,而短篇则精彩绝伦,令其爱不释手。他读了2004年《上海文学》刊登的小说《九段》,一篇短到只有两页的小说,觉得非常好,便马上将其翻译成瑞典语。他喜欢莫言是因為莫言非常善于讲故事,他在读莫言的时候会想到《西游记》《水浒传》《聊斋》。
如今,这位热爱、欣赏并不遗余力地向世界介绍中国文学的汉学家走了。瑞典时间2019年10月17日,马悦然去世,享年95岁。他的故乡和第二故乡,都将永远记住这位对中瑞两国文化交流做出贡献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