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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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学部教授岩田俊彦收到一封邮件。这是一个沉甸甸、胀鼓鼓的大信封。从邮戳上看,寄出日期是1986年10月10日,地点是北滩岛邮政支局,寄信人是长井。
  哼,原来是那个吊儿郎当的小子!虽然现在整天为渔民治病,医术上却连个屁都不懂。想必是这种日子过腻了,寄点什么礼品给我赔礼道歉?在静悄悄的教授室里,岩田慢慢剪开信封。里面是一封长信和三张X光摄片。咦,难道他要给我介绍病人?带着疑惑,他展开信,认真读起来。
  听说岩田先生因出色的科研成就荣获日本学士院奖。我这个被抛弃在孤零零海岛上的先生门徒是刚才从电视里获悉这件事的。这真是一个隆重辉煌、光彩炫目的授奖仪式!
  对了,请先生先确认一下现在的时间。也许这是个冒失的请求,但我现在还不能说为什么,到后面您自会明白。
  哈,长井这小子还是这样一个说话爱卖关子的人——
  我似乎听见了先生的笑声。记得以前一起查房时,我这样拐弯抹角地说话,您总要笑话我。
  言归正传。
  我这次给您写信,没有别的意思,除了对我从前犯的过错重作一次道歉外,还想为先生辉煌的业绩再添上新的一笔。我在海岛上遇到了一个罕见的病例,对您的研究一定大有裨益。您可以把这个病例的研究成果带到下次医学年会上去。请先看一下X光摄片。
  岩田将信将疑地把手伸进信封,抽出一张夹在读片机上,戴上老花镜眯起眼睛细瞧起来。通常的X光摄片,X光射线能穿透的肺的部分呈黑色,不能透过X光射线的肌肉和骨骼部分则呈白色,而眼前这张X光摄片,整张片子都是黑乎乎的,一片模糊不清的黑色中隐约可见脊椎和肋骨。片子应该是从正面拍摄的。患者的左胸,也就是有口袋的部位映出一个黑色的星形影子,四周围着一圈晕影,乍一看,好像是一个黑色的小太阳在闪闪发光。
  三张X光摄片是以不同的姿势拍摄的,拍片时患者身体扭曲,根据多年的经验判断,患者情绪很不稳定,好像十分痛苦。
  片子上留有长井一手拙劣的字迹:“读片者必死。”
  岩田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他气极了,正想把这几张X光摄片连同信封一起丢弃时,又想起信中说的这是“一个罕见的病例”的话来。他心怀愤懑之情,重新拿起信继续读下去。
  患者名叫谢尔盖,是个身材矮小的红发中年男子,好像是个在鄂霍茨克一带偷偷捕鱼的渔民。
  我原本就是个慵懒随意、不思上进的人,因此才被先生赶了出来。谢尔盖是个外国渔民,我在事先不了解病因的情况下,就草率地按常规给他做了检查。我这个地方虽说是诊所,其实只有我和老护士两个人。我亲自操作拍片机,但拍了几次都不顺利,片子被烧得乌黑一片。我被弄得筋疲力尽,就让老护士将病人送进病房,什么治疗都没做就让他睡去了。
  第二天我起床后,听说病人口鼻流血,已死去多时。他是失血过多死亡的。听老护士说,她为死者脱下裤子时,只见肛门里流出像果酱一样黏稠的血块。那人左胸有一块烫伤的痕迹,已糜烂不堪。
  这人莫名其妙的死令我很恐惧。他是个来路不明的人,也许染上了什么致命的烈性传染病吧。想到这点我就尽量不靠近死者,让老护士赶紧找一口棺材入殓。
  啊,岩田先生,您一定在讥笑我的愚蠢吧——确实,我这人太天真了!
  读到这里,岩田真的笑出了声。他是想博得我的同情吗?这种小把戏有什么用?干笑了几声后,岩田继续读信。
  我前往乡公所,提出火葬申请。我说这个外国人可能是得了传染病客死他乡,应该火葬。申请很快就获得了批准,在遗体运往火葬场的时候,那个木讷的老护士从死者的胸前口袋里发现了奇怪的物品——一枚星形金属片和一个笔记本。
  “这会不会是那个外国人的日记?”
  我用双氧水把笔记本消了一下毒(当然,我记得先生曾经说过,这种消毒过程是毫无细菌学意义的,但我还是忍不住做了),然后翻阅起来。我想,万一自己受到感染,或许能从中了解些什么。
  日记记录了主人惊心动魄的经历。我和老护士一边查词典,一边费劲地阅读。读着读着感到不寒而栗起来。
  原来,这个名叫谢尔盖的患者是乌克兰人,在苏联从事一项大规模的工程。究竟是什么工程,这个人好像不知道。参与这项工程的据说有30万人。谢尔盖是那种被称为“流民”的季节工,老家有妻子和7个嗷嗷待哺的孩子。从他跟着黑船非法捕鱼这点就可以知道。他缺钱用,而绝不会对干什么工种挑三拣四。日记前半部分都被撕去了,只留下日记的日期。由此推测,他可能每隔一段时间就撕下日记寄回家报告近况。
  此人从事的是一种名叫“封装”的工作。从他的描述来看,好像是用混凝土将一个巨大的设施封闭起来。这个设施虽然陈旧损坏了,但里面还有可以使用的房间和设备,于是,他同工友_起,像盗墓贼一样,趁休息时间潜入设施中,看看有没有值钱的东西。反正早晚是要被混凝土封掉的。
  一次,谢尔盖在设施的深处发现了一间地下密室。
  这是一个奇怪的房间。房间的水泥天花板裂了很大一条缝,垂下像钟乳石一般冰冷的岩浆。地上也有开裂的地方,冒出像岩浆一样的东西,已经凝固成形。走近细看,那凝固的岩浆就像灰色的树桩,扭曲的表面布满细细的褶皱。谢尔盖称之为“象脚”。
  用铁锤叩击,“树桩”发出清脆的金属声。他试着搬动一下,却纹丝不动,看来远比想象中沉。他用手电照过去,“树桩”发出蓝黑色的幽光,像是罕见的贵金属。
  一會儿,发现异常的监工跑了进来。谢尔盖慌忙从地上捡起一枚小小的星形金属片揣进怀里。
  谢尔盖被监工狠狠地训斥了一番,他答应决不将此事泄露出去,但不久他就被开除了。日记中有他写给妻子的道歉的话,说是可能要迟些汇寄生活补贴了。
  后来,谢尔盖又找了一份船上的工作。但可能是身体不好,他不再写日记了。从日期上看,从他偶然进入地下密室到离奇死去,之间隔了两个星期。
  刚开始阅读日记的时候。我和老护士都感觉脚底生寒,后来又变成了发烧,那种令人忽冷忽热的恐惧感不断袭来。
  当某种致命物质贯穿了我的身体之后,我知道我已无药可救。
  我做了这样一番假设:这个谢尔盖做工的工地,是最近新闻中常说的地方;而他因无知携带回来的东西,是堆芯熔毁后在地下室冷却固化的那种物质。x光摄片曝光成一片黑色,是因为遇到了大量放射线。这样看来,那人胸口的烫伤痕迹很可能是高速B线灼伤。
  正如以前先生斥骂的那样,我是个懒惰的医生。我一开始就讨厌这个病人,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和他近距离接触最多只有一分钟时间,后来的事都是老护士做的。她刚刚去世,村里人都以为她是衰老而死。
  现在,我的白细胞数为零,血小板也是。应该不是化验设备出了问题。
  切尔诺贝利?岩田叹了一口气。
  这信是长井躺在床上等死时写的。岩田抑制不住激动的情绪,这的确是个宝贵的病例,论文标题也是现成的——死于远距离辐射的两个日本人病例,若能把它带到年会上宣读,必定会引起轰动。
  长井真是可怜!这时,岩田发现信封里还有一张纸片。他一愣,因为纸片上沾有血迹。
  岩田先生,您有没有发觉信封里还藏着一枚星形金属片?先生阅读这封信花了多长时间?请务必看一下钟表。同愚钝的我不一样,先生会速读,但再怎么快也得花上一分多钟吧?
  这枚金属片就当作先生的第二枚勋章吧!挂在白大褂的衣领上,一定很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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