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东迁,切开“京城大饼”

来源 :环球人物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sxkcykart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首都北京市政府搬迁的说法,传了已有10年,终在今夏尘埃落定。7月10日、11日召开的中共北京市委十一届七次全会通过贯彻《京津冀协同发展规划纲要》的意见(下称15版意见),提出要聚焦通州,加快市行政副中心的规划建设。对于被庞大的人口、拥堵的交通和污染严重的环境压得喘不过气的北京来说,把通州设为行政副中心被看作是治疗北京“大城市病”的一剂良药。为什么确立通州为行政副中心能解决北京的痼疾?如何推进实施?带着疑问,《环球人物》记者专访了北京市政府专家顾问团成员、北京市社会科学院副院长、北京方迪智库首席专家赵弘。

通州打响第一枪


  早在2004年,北京市政府发布的《北京市城市总体规划(2004—2020年)》(下称04版总规)提到通州是中心城行政办公等职能的补充配套区开始,就有北京市政府可能搬往通州的猜想。 但赵弘告诉记者,15版意见并不是04版总规的延续。04版总规提出的发展战略是构建“两轴—两带—多中心”的城市空间结构,规划建设11个新城、8个功能性中心,而通州就是11个新城之一,并计划打造成综合服务中心。
  赵弘解释说,当时中心城周边虽然设立了11个新城,但是并没有哪个能够凸显出来。计划建设的8个功能性中心有4个在中心城,进一步强化了中心城的集聚效应。在资源集聚过程中,整个城市沿着四环到五环的方向“摊大饼”。原本设想的疏散中心城区人口、分散城市职能、打破单中心格局的目的基本没有实现。“最后多中心等于没中心,结果还是单中心。”
  当北京城市发展走入困局时,在2012年的北京市第十一次党代会上,“副中心”概念首次被政府公开使用,“聚焦通州”也成为一个明晰的发展方向。经过3年酝酿,终于以通州行政副中心的定位定下音来。
  《环球人物》:为什么会使用“副中心”这个概念?
  赵弘:过去我们使用的是“新城”这个概念。但新城老城属于时间范畴,并没有表明它们的层级关系。副中心则清晰体现出这个区域和主中心及周边的关系:低于主中心,但高于临近县市。一个城市的副中心可以有多个,比如科技副中心、教育副中心等。这次我们首先确立通州为副中心且是行政副中心,体现了市政府的决心,并释放了一种强烈的引导信号,表明政府未来的发展倾向在这个区域,有利于资源的集聚。
  国外许多大都市都通过政府机构搬迁、建设行政副中心来引领区域发展。例如,1991年,东京都政府(都是日本一级行政区)迁至“副都心”新宿,带动大量办公及商业设施在其附近快速集聚;2002年,大伦敦政府迁入位于泰晤士河南岸的新市政厅,带动该区域发展。北京选择了与东京、伦敦等国际大都市同样的发展路径。
  《环球人物》:从此前的11个新城,到现在1个副中心,通州是如何脱颖而出的?
  赵弘:通州有三个优势。一是它距北京中心的距离比较适宜。副中心离主中心的距离不能太近,太近起不到副中心对城市空间结构拉大、引导资源分散布局的作用,但同时也不能太远,太远对资源没有吸引力。
  二是通州近年来基础设施建设还是比较超前的。2012年提出副中心这个概念后,它就在做一系列的准备,如轨道交通建设、公共服务配套,甚至土地资源的腾出等。
  三是通州毗邻河北的三河、大厂、香河和天津的武清,有足够的腹地和周边县市联合发展。这些区域有几十万人在北京中心城就业,潮汐式出行带来极大交通压力。如果整个区域有序发展,通州将对周边区域产生吸引作用,就能把这部分人截留在通州,从而减缓中心城的压力。
  《环球人物》:未来还会有其他副中心吗?
  赵弘:2009年,我曾通过北京社科院的内部专报向市政府建议,在“十二五”期间建3个城市副中心,除了通州,还有西南地区包括丰台、石景山、门头沟一带及顺义。通州是设想和亦庄结合起来,让“有产无城”的亦庄和“有城无产”的通州,形成一个“哑铃式”的发展格局。可能考虑到西部是山地,腹地不够宽广,顺义的基础设施承载力暂时也不如通州,所以最后决定先设通州作为行政副中心。但其他区域的建设也没有停止,只是不叫这个概念。
  把通州看作率先的探索,像作战一样,作为尖刀班先撕开一个口子,打破北京单中心格局。学到经验后,我们再建设下一个副中心。但我坚决反对一下子建多个副中心,那就没有重点,起不到作用。

不能走中心城老路


  《环球人物》:消息落实后,许多北京公务员开始担心其对家庭的影响,包括孩子就读、配偶工作、交通往返等。
  赵弘:是的,很多公务员确实要改变过去的生活习惯,这种牺牲不可避免。北京市政府作这个决定,就下定打攻坚战、从自身做起的决心。但毕竟不是计划经济时代,单靠行政命令就能有效调控。现在个人选择空间变大,要预防发生房子建好了,设施过去了,但人没过去的情况。打造通州行政副中心也不是盯着几十万的公务员,而是由此吸引大量人口。这将远多于行政机關搬迁带来的人口。为了保证吸引力,一个是配套公寓,提供给迁入人口租赁;再就是通过公共服务的定向、定点集聚,尽快把教育、医疗等机构配套过去,缩小与中心城的差距。
  《环球人物》:除此以外,还有哪些问题是我们可以未雨绸缪的?
  赵弘:第一个是要防止房地产泡沫,不要沦为造城运动。现在通州房价炒得这么热,很难排除开放商的推波助澜。我们希望向通州集聚资源,但资源不能向房地产过度集聚。所以政府需要制定政策,严格划定规划的边界。国外很多城市的规划都有刚性约束,几十年、上百年不能改变。规划的绿地就是绿地,严格控制城市规模。但我们往往会突破这些规模,规划的绿地被改造,没有留出足够的生态空间给人们休憩和生活。通州一定不能走中心城的老路。
  第二个是加快主城和副中心的交通建设以及副中心内部交通体系的构建。北京的城市病集中体现在交通拥堵,而这和我们对轨道交通战略地位认识滞后有关,没有认识到城市随着规模扩大,交通结构也会发生根本性调整。对于北京这种特大型城市,交通的主要载体应该是密集的、网络化的轨道交通体系。尽管北京的地铁里程是世界第一,但密度远远不够。不管是地铁还是城际轨道的修建,都要满足人们1小时交通圈的需求,即从家到办公地点最多只需1小时。这个要求即使对中心城的居民来说都很难满足。通州行政副中心从规划时就要把轨道交通建设摆在首位。

一张蓝图绘到底


  《环球人物》:确立行政副中心是在《京津冀协同发展规划纲要》的基础上提出的,可以把它看作京津冀一体化的一部分?
  赵弘:当然。现在规划部门正在调研,北京市规划委主任黄艳已经带着20多个人到河北几个县调研。这说明通州的规划是一张蓝图绘到底,要在产业差异定位、交通一体化布局、生态一体化建设和公共服务配套方面进行整体规划考虑。我们要跳出“一亩三分地”的思维,把这个区域当作京津冀协同发展的样板、试验区来考虑。
  《环球人物》:是否需要中央的介入和支持?
  赵弘:北京的发展离不开中央的关心和支持。京津冀协同发展在国务院层面有直接的领导小组,通州行政副中心的建设肯定也会得到中央支持。但中央直接拿政策来帮助通州的可能并不大,更多是从整体规划衔接、北京市财税制度规划上、土地和铁路建设的审批等方面予以支持。
  《环球人物》:新中国成立初,梁思成和陈占祥提出要把政府外迁的方案,但最终被否。梁思成说:“50年后,历史将证明我是对的。”现在是对这句话的印证吗?
  赵弘:谈历史更多是要去总结经验教训。梁陈方案有很多优点,如在保护老城区的思维背景下建新城区。但梁陈方案提出在五棵松、公主墳建一个中央办公区,从现在的城市空间尺度看, 显然过小。当然,梁陈两位先生不可能预测到改革开放,也想不到城镇化会来得如此凶猛。
  当初没采用这个方案是各种因素造成的,现在并不是简单回应他们50年前的做法。梁陈方案是中央政府搬出,留下老城,现在是中央政府留在中心城区,北京市政府搬出。但我们要思考行政权力在决策时,必须尊重历史、尊重规律、科学决策。
  在中国, 有时行政权力较强,科学声音较弱。城市有内在规律,这种规律是门新学科,教科书上没有。这条道路我们摸索了数十年,交了许多学费才逐渐总结出来。建立通州行政副中心就是经过很多专家研讨、调研,探索出的突破性道路。

记者手记:


  出了地铁六号线潞城站,记者就到了通州,抬头便见路旁停满了私家车。但除了趴活儿的,没什么行人。记者放眼望去,新立的路灯、新修的公路、车道直通河北,隐隐昭示着通州即将拥有的新身份——北京行政副中心。
  一位卖房的阿姨告诉记者:“住这边的人挺多,你看这些车,都是在城里上班的人的。他们早上开车到地铁,然后坐着地铁去上班。现在北京市政府要往这儿搬,来这边看房的人更多啦。”据她介绍,燕郊因邻近通州,房价从一万出头已涨至一万七八,但看房的人仍络绎不绝。
  在通州区潞城镇郝家府村,村民生活如常,市政府搬迁似乎对他们没什么影响。村民告诉记者,听说拆迁后有300万元补助加一套住房。有人愿意,有人不太情愿,因为拆迁后没房可出租了。
  附近的片警指着街对面的一片平地告诉记者:“原来都是平房。现在6个村子同时在拆,那边已经拆光了,这边也快了。到9月份都拆干净。10月份村民就该全搬出去了。”记者望过去,那片地空荡荡的,可过不了多久,就会平地起高楼,潞城一带即将呈现车水马龙的小繁华。
  编辑/郑心仪??美编/徐雪梅??图编/傅聪??编审/张建魁
其他文献
人物简介  埃德温·马厄,1941年生于新西兰,曾是澳大利亚国家广播公司记者和播音员。2003年来到中国,成为央视英语频道首位外籍主播。  蓝色细框眼镜,一丝不乱的金发,浅灰色西装,脊背直挺,约略严肃的神情,不疾不徐说着英语——《环球人物》记者面前的埃德温·马厄,一派主播范儿。面前的咖啡桌,瞬间就成了他在中央电视台英语频道的主播台。  来中国12年的马厄,终于找到了感觉。他的新书《找得着北》出版,
10月29日,德国总理默克尔对中国进行了国事访问,11月2日,法国总统奥朗德也接踵而至。这对“欧陆双雄”,都已成北京常客。前者当总理10年已8次到访中国,后者当总统不过3年,已经第二次访华。   默克尔首次访华是在2006年。由于其出身东德,又是典型的欧洲右翼政治家,最初人们觉得她和中国“合不来”。经过一开始的几次“碰撞”,人们惊讶地发现,“默大妈”和中国领导人间的关系越来越融洽。她仍时常说些“
两年前,孟加拉国一家服装代工厂倒塌,造成800多名工人遇难,这场悲剧引发人们思考,“良知消费”的概念被放上台面。所谓“良知消费”,即对那些在生产过程中剥削劳动者、对动物或自然环境造成伤害的商品,消费者应该自觉抵制。但实际上,“良知消费”从未深入人心。孟加拉制衣厂就是忽视工人人身安全的血汗工厂,又有几人因此拒绝购买该厂生产的产品呢?“有良知地消费可以改变世界”——这个口号响亮,但践行者寥寥无几。
(上图)诚实公司的明星产品是无毒纸尿裤。(下图)公司里写满“专注”“诚实”等标语。在诚实公司开放温馨的环境中,阿尔芭显得很享受。  洛杉矶的清晨微凉,阳光慷慨地洒在圣莫尼卡的沙滩上。沙滩不远处是一家老玩具厂,现在已变成诚实公司的大本营。员工们陆续到岗,在一堆纸尿裤中开始了一天的工作——他们的明星产品就是无毒婴儿用品。  最后到达的是公司的联合创始人——杰西卡·阿尔芭,好莱坞著名的“花瓶”女明星。就
2015年6月8日,韩国学校停课应对疫情工作人员在韩国民航班机机舱内进行消毒。  文亨杓应对MERS连连失误,引起各方不满  在过去的半个多月,韩国“出镜率”最高、最忙碌也最焦虑的人,大概非保健福祉部(相当于卫生部)部长文亨杓莫属。自5月20日第一例MERS(中东呼吸综合征)病例在韩国确诊以来,截至6月10日,已经确诊患者122人,死亡9人,3439人被隔离,1000多所学校停课。作为韩国防疫一线
克里斯希在英国卡迪夫市一家餐厅做大厨。有了一定的积蓄后,他打算开一家自己的餐厅。可主打什么特色,他犯了难。苦思冥想了数日,克里斯希有了主意。  这天,克里斯希找到老朋友、監狱长史蒂夫说:“我想在监狱里开一家餐厅……”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史蒂夫便回绝道:“你是不是疯了?监狱里怎么能开餐厅!”克里斯希却接着说:“这样,犯人可以有机会接触外界,还能帮助他们以后就业,也可以满足人们的好奇心。简直是一举多得!
如果书画界也如武侠世界有本绝世武功秘笈的话,故宫的《石渠宝笈》绝对是那种一露面就能让整个江湖倾巢出动的一本。  2015年9月8日,北京故宫博物院推出《石渠宝笈》特展,全国众多的收藏迷无比激动,本就拥挤的故宫,更加人满为患。有人跋涉千里而来,一参观就是一整天,有人甚至为一睹珍品,排队长达9小时。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石渠宝笈》是什么玩意?为何如此让人疯狂?其实,它是乾隆、嘉庆年间皇宫所收藏
11月11日对美国老兵莱斯特·泰尼而言是个特殊的日子。一大清早,他就穿好赴宴的衣服,银白的头发朝脑后精神地梳起,皮鞋也擦得锃亮。这一天,他应美国总统奥巴马之邀,走进白宫共进早餐。  1942年,23岁的泰尼作为日军的俘虏,在菲律宾经历臭名昭著的“巴丹死亡行军”而幸存。70多年过去了,那段岁月在他人生的坐标轴上已很遥远,但并不模糊。他拄着一根已被磨得光亮的藤杖走进白宫,告诉年轻人:“别看这拐杖没多粗
1945年5月8日,德国签署无条件投降书,结束了“二战”欧洲战场的战争。在战争幸存者的记忆里,那一天的汉堡和柏林,一片废墟,死寂无声,尸横遍地,活着的人像鬼魂一样游荡其中。现已89岁的幸存者纳福回忆说,那一天,19岁的她走在前往柏林的路上,用头巾遮住脸,装扮得年老而丑陋,以免引起旁人的注意。  萨克森州的格尔利茨集中营上空,战斗机交错飞过,炸弹爆炸产生的气流使得人们匍匐在地。没有人知道苏德双方哪一
B.B.KING曾经一年中巡演300天,彻底改变了蓝调忧郁的风格  人物简介:B.B.KING,美国传奇布鲁斯演奏大师,15次获得格莱美音乐奖。1925年出生于密西西比,原名莱利·金,在孟菲斯电台做主持人时改名为BLUES·BOY·KING(意为姓金的布鲁斯小子)。后来,这个名字被简缩为“B.B.KING”。  曾经有人说,B.B.KING弹吉他肯定不费劲——年老后的他很胖,有一个软绵绵的大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