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未央,月常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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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弱水的尽头常年冰封、烟雾缭绕,穿过亘古不化的冰河便是魔界的入口——幽暗之极。天地初开划分五行,人、神、魔并立于世,而魔界并不是众人想象中那般可怕,它有极为华美的殿阁楼台,繁花似锦的游园小楼,更重要的是它有一位惊采绝艳的统治者。
  落雪纷飞,卷带着旖旎的桃花,将倚在桃树下的身影氤氲开,只留给世人一抹绝世无双的背影。
  “群魔之首,洛宫之主。居然一个人躲在这里喝酒,任由手下的长老争权夺势,你也真有意思。”不见其人先闻其声,略带嘲讽的声线过后,一袭黑衣的少年斜倚在一株桃树下,看着眼前自斟自饮的人,忍不住勾了勾嘴角,逸出一丝嘲讽。
  “要么陪我喝酒,要么离开,我可不想听你说些废话。”完全不在意黑衣少年的讽刺,树影下的人手臂轻扬,一只盛满酒浆的碧玉杯准确无误地落入少年手中。
  做了个请的手势,他一仰头,醇香的酒浆顺着喉咙滑下,嘴角一抹满足的笑在他淡粉的唇边绽放。月下,这张脸艳若桃花,就算这世间最美的女子也不及他万分。清风拂过,衣袂飘飘、青丝飞扬,一层一层漫过眼前,不知绾住了谁的心?
  “你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有变过。如果老魔尊还在,看到你这样子,不知会作何感想?”将酒杯把玩在指尖,看着慢慢散开的涟漪,黑衣少年又忍不住笑了。这次没有嘲讽而是单纯的微笑,将他俊美无俦的脸染上几丝暖意,不似平时那般冰冷,“夜月。我想你了,你有没有想我?”
  “哈哈!这是我平生听过最大的笑话。你龙战会想红姬、碧瑶、柳妃,会想这世上所有的女人,却唯独不会想我夜月。”仰头对上龙战灿金色的眼瞳,夜月忍不住发笑。
  他说他还是和从前一样一点都没有变过。那么他呢?他也没有变过吧!还是和初见时一样爱说笑。有龙战这样一位爱说笑话的妖王,魔界并吞妖界是不是指日可待了?
  “去你的,真让人伤心。这几百年里我心里想的确实就只有你夜月一人,好不容易说了句真话,你却当作笑话,真是伤心死了。”揽住夜月消瘦的肩膀,和他一起坐在桃树下,龙战做西子捧心状满脸委屈。
  “好!对不起,我不应该怀疑你的话。其实,其实这几百年来我心里想的也只有你而已。”修长的手捧起龙战俊美的脸,黝黑的瞳对上那双灿金的眸,仿佛要看到灵魂深处,带着无限柔情。
  “真的?”很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毛病了,夜月居然也说想他?这是真!还是假?
  “你说呢?”夜月没有回答,只是缓缓低下头,那双如蜜一般淡粉的唇慢慢靠近龙战的唇。
  他们之间的距离被一丝丝抽离,近得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彼此的呼吸与心跳。就在龙战闭上眼睛准备迎接这个带着蛊的吻时,夜月邪魅一笑,环在他腰间的手迅速抽离,反在他光洁的额头上弹下一记爆栗。
  “夜月,你这个混蛋!!!”
  被莫名弹了一下,龙战转羞为怒,快速出手想要擒住这个让他丢脸的混蛋。而夜月在他出手前恰到好处地抽身退出数步,迎面而来的风卷起了他的衣角,像凌波逐水而来的天外仙人般,干净得一尘不染,很难想象如此完美无瑕的少年会是魔界之主。
  “戏演到这里也该到一个段落了吧!我的妖王,你丢下百妖来我魔界不单单只是想和我演戏吧?”
  “被你识破了。夜月,你知不知道,有些时候,我很讨厌你这双可以看破一切的眼睛,不过你愿意陪我把戏演到这里我也很满足了。”无奈地溢出一声叹息,龙战低头将眼中所有的情绪隐掉,“我这次来是问你要镇魂曲的。”
  “镇魂曲是我魔界至宝,妖王凭什么你要我就得给呢?”手臂凌空一挥,盛满美酒的酒壶又被夜月握在了手里。
  “我知道你不会这么轻易给我,那么我们打个赌如何?”早就料到夜月的想法,龙战轻然一笑。如果今天这么容易就拿到了镇魂曲,夜月也就不是他所认识的夜月了。
  “赌什么?”
  夜月几乎毫无弱点,硬要说弱点的话也只有爱玩这一点,尤其是与人打赌了。因为这个世间没有什么是这位年轻的魔尊不知道的,他最喜欢看的就是与他打赌的人在赌局揭开后后悔的表情。
  “凡间有一道者苦心求道至今九世略有小成,过了今生就可以得道飞升,也就是所谓的九九归一。其求道的执着毁天灭地,如果你能让他染尽尘嚣、永坠魔道,从此与天界无缘,就算你赢,我将拱手让出妖界至宝转魂珠。反之则是我赢,作为赌注你就得交出镇魂曲。”
  一场赌局,两份分量相当的赌注,确实值得人去赌。况且,让一个凡人永坠魔道,对魔尊来说易如反掌。这场赌局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赢,龙战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才提出这个千赔不赢的局?
  “好!我同意。不过只押上镇魂曲和转魂珠是不是有点太轻了?一点都不好玩。不如我们再加上彼此的王座以及三界第一美女红姬,如果我赢了,你妖王就要向我俯首称臣,永世效忠魔界,如果你赢了就坐拥妖魔两界还有红姬。”
  赌得越大最后的结局就越让人兴奋。夜月已经活了无数的岁月,生命中除了荒芜和空洞似乎再无其他,所以他喜欢寻找刺激,将别人的痛苦当做自己的快乐。其实有的时候,他真的很讨厌自己的名字。
  夜月,有夜就有月。夜还在,月又怎么会陨灭?
  第二章
  江南花红柳绿,西子湖烟波渺渺。青石小路,横卧水阁上的蜂腰石桥,撑着纸伞走过的路人,在淅沥沥的细雨下别有一番风情。一身青灰道袍的道者站在瓦檐下,看着下个不停的雨,忍不住伸出了清瘦的手。当雨滴接触掌心的瞬间他不由地笑了,不知道他是因为雨,还是因为踏雨而来的白衣少年而笑。
  迎面而来的人雪衣如华,青丝随风轻扬,面容艳若桃花,嘴角微微牵起。手中无伞,雨丝却未曾落到他身上。在清晨的街集上,唯有他干净得纤尘不染。
  来者一步一步靠近满面迷惘的道者,手情不自禁地伸出去触摸那只定格在雨中的手。他的手与道者的不同,腕骨很细,指骨纤长,略显女气,漂亮得像一只写词作画的手。在碰到道者的瞬间,惹得对方一声惊呼,手心里积满的雨水全部洒在白衣少年身上,好不狼狈。   “无量寿佛。贫道失礼了,望施主莫怪。”羞涩地收回手,道者像个孩子般垂下了头,不知所措,逗得夜月轻笑一声,心下思量:真是个有趣的小道士。
  “是在下莽撞,道长无需自责!”敛去笑意,白衣少年拱手,视线从道者清秀略显苍白的面颊上移开,看向他手中紧握的长剑。
  辟邪——上古利刃,是当初女娲炼石补天时一并铸成的宝剑。与轩辕剑、辟天神斧、崭魂剑并称神界四大神兵,上可诛仙,下可杀魔。如今握在小道士手中不停轰鸣,是在提醒主人危险靠近吗?真有意思。
  “是贫道的错。施主本来没有被雨淋湿,是贫道一时大意才溅了施主一身雨水,这是贫道的过错。”小道士认死理,对错分明的道理在他心里生根蒂固,一个劲地向夜月赔礼,让他啼笑皆非。
  “我的身上早就湿透了,道长不信可以摸摸。”
  要让小道士停止道歉,要么就是接受他的道歉,要么就是让他明白自己根本没有错。而夜月选择的是后者,不管小道士的反应自顾自拉着他的手就往自己身上摸。
  入手的感觉冰冷潮湿,甚至还有水顺着他的指尖滴落,小道士一脸诧异地看着眼前嘴角含笑的少年,不明白刚才雨水分明没有打湿他的衣服,为什么现在竟会全身湿透?
  “方才明明……”
  “我方才明明就已经湿透了,所以不是道长的过错。”很清楚他的疑问,夜月先一步截了他的话,看着他抿成一线的唇,心中蓦地生出几分爱怜。
  “可是我……”
  “道长是本地人?”小道士要钻牛角尖绕在这个问题里,夜月偏不让他如意。一来是怕他又没完没了地道歉,二来是不想将时间耗费在这无聊的问题上,所以巧妙地换了一个话题。
  “不是。”听了夜月的提问,小道士一怔后恭谨地答道。
  “那,道长是来此地游玩的吗?”
  “不是。”
  “不是游玩难道是找人?”
  “也不是!”
  夜月一连三个提问,小道士一连三个不是。那把握在手里的长剑还在不停颤动,似乎比先前还要厉害,即将脱鞘而出杀妖斩魔。
  “素闻修道之人占卜之术出神入化,不知道长可否为在下算上一卦?”雨落成珠,沿着青灰的屋檐不断滚落,夜月就这样看着道长,嘴角的笑一如先前。
  “施主要算什么?”与夜月对视,他的眼瞳深邃悠远,仿佛看尽世间沧桑。这样的一双眼,只要看了就溺在其中无可自拔,心甘情愿为他沉沦。
  “就算,我是谁。”
  “这个恕贫道无能。”看着夜月的眼睛,道者回答得坦然,“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这个世上本就众生万象,施主可以是施主、路人、剑客、才子,自然也可以是人、神或者是魔,若让我算你究竟是谁,贫道只能说抱歉。”
  “哈哈!小道士你算不出来,那就由我告诉你好了。我是魔,而且是魔中主君,你怕吗?”倾身向前,夜月凑到道者耳边,满是磁性的声音从他淡粉的唇角逸出,带有三分玩味七分笑意。
  “施主说笑了!”夜月的蓦然靠近让道者措手不及,惊得他连退数步,直到背脊贴着墙壁退无可退才站住脚步。他并不是怕这白衣少年,而是那种暧昧的气息让他无从适应,仿佛很久很久以前有人也是这样和他说话的。
  “是吗?哈哈,那你就全当笑话好了。”看着他惊恐如小鹿般的模样,夜月忽然心情大好,再次欺身上前,将道者困在墙壁与他之间,“小道士,我喜欢你。”
  “施,施主又说笑了,施主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而贫道也身为男子,施主怎么可能……”避开夜月的视线,道者窘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淡淡的红晕爬上他略显惨白的面颊,有种说不出的美感。
  “真有趣!小道士,我是不说笑的,记住,我叫夜月。不许忘了,我还会再来找你的。”小道士略显倔强的样子让夜月忽然间有些心疼,埋藏在记忆深处的画面支离破碎地浮现出来,当他想去看时却又什么都看不到,这种莫名的情绪给他一种无力感。不敢再看道者泛红的面颊和纯澈的眼眸,从不言败的魔尊有生以来第一次落荒而逃。
  细雨一直淅沥沥地下着,朦胧了视线,道者依旧站在屋檐下,眼睛看着白衣少年消失的地方,蓦地一丝暖笑在其面颊上氤氲开来。抱紧那柄从不离身的长剑,他喃喃着:“他是一个好人,我知道!辟邪,以后不许再这样了,我不准你伤害他!”
  “这么说,你当时就这么跑了?哈哈,夜月啊夜月,你居然也会落跑?”狂笑从龙战嘴角逸出,就连灿金色的眼瞳里都笑出了泪花来。
  “跑了又怎么样?谁规定魔尊不准落跑的。”丢给龙战一记白眼,夜月依旧坐在桃树下喝酒。
  自从见了小道士以后,夜月心里想得最多的就是他。将他引入魔道,这么一来就有人永远陪着自己了,那该多好!现在他开始喜欢和龙战的这个赌局了,最后他一定是站在双赢的局面,因为千百年来,夜月从未输过。
  “接着!”雪白的衣袂漫过眼前,一件带着金色光芒的东西,就直直的从月夜的手中飞了出去,直逼龙战。
  “镇魂曲?你给我这个做什么?”准确地接住夜月扔过来的东西,当看清是什么后龙战一脸诧异。镇魂曲是魔界至尊、王者的象征,同样也是这场赌局的赌注,赌局才开始,夜月为什么会把镇魂曲给他?
  “这场游戏已经开始了,我觉得很有趣,不想那么快就结束。我知道你很需要镇魂曲,没有多余的时间陪我玩,所以先借给你。怎么?你不想要吗?不想要就还回来。”修长的指尖摩挲着杯壁,夜月嘴角含笑,朦胧的月色下,给人一种摄人心魄的错觉。
  “要,我当然要!夜月,如果你输了,就连你一并输给我吧!我是真的喜欢你。”握紧手中的东西,龙战不等夜月回答便已消失,徒留白衣少年独自一人倚在桃树下自斟自饮。
  输?夜月是不会输的,一个从不打无把握之仗的人怎么可能输?!是龙战太高估自己的能耐,还是太低估了他?他会将小道士沦为玩物,让他永坠魔道,再与神界无缘。
  第三章
  经久失修的残破道观在人烟罕至的半山腰上略显鬼气,阴森得让人不由发毛。蜷缩在三清的泥塑下,道者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手中的辟邪剑。   此去昆仑山高水远,像他这种身无分文的云游道人想要到达可谓困难重重。他不知道自己从什么地方来,只知道要去昆仑寻找一件比自己生命还重要的东西,这是多年来唯一陪着他走下去的信念。没有身份,很多道观不愿意收留他,甚至连借宿都不可能,就只能找些废弃的道观、庙宇借宿,实在熬不下去的时候,他就摆摊为人卜卦,尽管卦象很准,却只收取可以果腹的银钱,日子过得十分拮据。每次快坚持不住的时候,他都告诉自己,只要到了昆仑,便可以得到一直以来追寻的东西了。
  紧了紧怀里的剑,道者纯澈的眼睛透过残墙断壁看向天空中的孤月。真奇怪!明明在下雨,月亮却那么清明,就像那天偶然遇到的白衣少年。
  “看得那么入神,小道士你是在想我吗?”静静地看了小道士一会儿,夜月还是忍不住出声拉回他的思绪。
  “施主?你,你怎么会在这里?”闻声回头,看着眼前嘴角含笑、面若桃花的少年,道者满脸惊讶。
  “我说过,我会再来找你的。小道士,告诉我,你刚才是在想我吗?”上前半步,锁住道者的眼睛,夜月又问了一遍,心莫名地紧张,有些期盼,却又害怕知道答案,让他有种再次落荒而逃的冲动。
  “或许吧。”浅然一笑,道者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或许吗?呵呵!你还是一样的有趣。”
  不知道是情不自禁还是鬼使神差,夜月伸出手疼惜地将道者颊边的碎发勾到耳后,这样的举动同时让两个人怔住,而后尴尬地弹开。夜月觉得眼前之人很熟悉,虽然他不确定从前是否见过他,但是可以肯定自己的记忆里一定有他。他笑的样子,说话时的神情,就连抿唇蹙眉的动作都似曾相识。
  小道士,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你的执着,真的只是为了求道吗?
  “那个,小道士,和你第二次见面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清尘,贫道道号清尘。”
  “清尘……”轻声呢喃,牵起嘴角的暖笑,月光透过残瓦全数落进夜月的眼睛里,像银河也像一泓古井,“小道士,我喜欢你的名字。不过和你的人比起来,我更喜欢后者。”
  再次靠近道者,夜月拉住其手腕不许他再退后。道者的腕骨很细,似乎只要用力一点就可以捏断,夜月不明白,一个人怎么可以这么清瘦,瘦到让人心疼。在这一瞬间,夜月决定陪在道者身边,和他一起去寻找他所谓的道,游戏,不该简单结束。
  “施主还是莫要开玩笑了,贫道,贫道会……”
  “你会怎么样?爱上我?还是讨厌我?”
  道者缄口不答,编贝般的牙齿咬住下唇,尽量将视线避开,不愿意对上夜月的眸子。清尘不知道眼前的少年如果再将玩笑开下去会怎么样,他只知道自己不会讨厌他,也不会让手中此时轰鸣的宝剑伤害他。是否这一切冥冥中自有定数,那么执着的上昆仑为的究竟是什么?到了现在他才开始迷惘。
  “小道士别咬了,嘴角都快让你咬破了。来!给我说说,你这是要去哪里?”拨开道者用牙齿咬住的下唇,夜月不由地皱起眉头。
  这个傻道士,不想便不说罢了,又没有人逼他,干嘛要自虐。他自己不心疼夜月还心疼呢!
  呃?心疼?夜月可是从来没心的,他永远只会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怎么可能心疼别人?一定是错觉,对!是错觉。
  “我要去昆仑。”视线越过夜月,道者看向昆仑的方向,似乎可以看到远在千里之外的昆仑雪峰。传说昆仑雪峰上有一种三千年才开一次花的雪莲,找到雪莲花就可以追忆往昔。
  “去做什么?求道还是其他?”
  “我不知道,但是我必须去那里,因为那里有对我很重要的东西。”
  “很重要的东西?重过生命?”
  “重过芸芸众生!”
  傻子!还有什么东西是比生命还重要的?龙战说,他有一颗求道的心,执着得毁天灭地,但是夜月不以为然,他并不觉得神秘的昆仑雪巅有什么东西能够重过芸芸众生。
  “正好我也要去昆仑山,不如我们一同前往吧!还能做个伴儿。”短暂的沉默后夜月提出了要求,小道士加上昆仑雪山上他要找的东西,势必会更有趣。
  “这……”道者似乎有些为难,最后却在夜月坚定的目光下点头答应,“好吧!”
  “长夜漫漫,坐着也是无聊,小道士来陪我喝一杯吧!”取下腰间的酒囊递到道者面前晃了晃,清冽的酒香逸散开来。
  “贫道不会喝酒,施主你还是自己喝吧!”看着夜月,道者摇头谢绝。不过,魔尊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过他?!
  “这是梨花白,醇香甘甜却非烈酒,只是比一般的琼浆多了一丝辛辣,不信你喝喝看。”
  “多谢施主好意!”
  “真的不喝?”见道者闭口不答,又用牙齿咬住了下唇,夜月无奈地叹息着,“好吧!你不喝也行。就叫我的名字吧,我喜欢你叫我夜月。”
  用倔强的目光一直看着夜月,道者藏在道袍下的手不由紧握,随后又缓缓松开,像做了重大的决定一般,伸手接过酒囊,仰头灌下一大口。或许是喝急了,他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略显苍白的面颊染满红晕,让夜月瞬间慌了神,赶忙上前拍着后背为他顺气,心莫名地泛疼。
  小道士,你宁愿喝酒也不肯叫一声我的名字吗?你就这么讨厌我?
  “好些了吗?不会喝就不要勉强。”看着道者慢慢地顺过气来,夜月紧蹙的眉头也随之松开,只是眼中的担忧依旧浓得化不开。
  “抱歉!让你笑话了。不过,这酒的味道果然甘甜醇香,很好喝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者又将酒囊凑到唇边小抿了一口,眼睛纯澈清透,宛如清泉般一望见底。
  “哈哈!小道士你的口福不错。你知道吗?鲜少有人能够喝到我的酒呢。”
  “如此说来当真是贫道的福气。”灿然一笑道者又连续喝了几口。
  这种酒味入口醇香,让人回味无穷,天界的琼浆玉液也不过如此吧?只是为什么身子忽然间轻飘飘的,站都站不稳了?小道士眼前的世界开始旋转,就连白衣少年艳若桃花的脸都虚化成了好多张。   “呵呵”道者轻笑一声,踉跄着想要触摸眼前人的脸。
  这个尘世间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人啊?!他总是说“小道士我喜欢你”,“小道士我想你了”,真是一个怪人,哪有人只见过一次面就说喜欢和想念的?但是清尘却知道他说的不是假话,因为他相信这少年是好人,从第一眼看到便已认定。
  “小道士你醉了。”接住扑向他的道者,夜月无奈蹙眉,眼中却满是疼惜。
  真是个蠢道士!这酒其实不叫梨花白而叫醉清风,只要一滴就能让清风都为之沉醉。虽然入口甘甜,但是后劲却大得很,就连喝惯烈酒的大汉喝上一杯也要醉上三天,更何况是平日里滴酒不沾的小道士。
  “你,不是说,这酒不烈吗?为什么会醉呢?”醉眼朦胧地看着夜月,酒精将道者的脸晕染得通红,纤长的睫毛随着眼睑抬起,在脸上投下一层阴影。
  “清尘,告诉我,我是谁?”忍住吻他的冲动,夜月只是抚摸着清尘的脸,似乎要透过他的眼睛窥视其灵魂深处。
  “施主!”任由夜月的手停在他的脸颊上,道者轻声回答。
  “我的名字是什么?小道士,我喜欢你叫我的名字。”蓦地倾头,将彼此之间的距离拉近,夜月带着蛊的声线和着温热的鼻息一起落入道者的耳膜。
  “夜,月!夜月。”静静地注视着那双黝黑深邃的眼睛,道者柔声呢喃。或许是实在困极了,又或许是酒劲上涌,他靠在夜月的怀里沉沉睡去,嘴角那丝笑浅浅的、柔柔的。
  “蠢道士,让你叫我的名字就那么难吗?为什么偏偏喝醉了才肯叫?如果你清醒的时候也这般乖顺,不要那么倔强该多好。小道士啊小道士,我究竟该拿你怎么办呢?”指腹轻柔地划过道者的脸颊,定格在他勾起的唇角上,夜月忍不住又是一声长叹。
  他是群魔之首,世间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难倒他,唯独眼前的道者让夜月有些无从下手。有那么一瞬间,不愿意将他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想就这样永远和他在一起,只要看着他纯澈的笑就好。
  “来了就进来吧!我可不喜欢被别人偷看。”将熟睡的道者揽入怀中,让他可以更舒服一些,夜月淡漠的声线溢出薄唇,眼睛始终看着怀里的人。
  “你要去昆仑?”半掩的庙门“吱呀”一声敞开,红衣如火的女子站在雨幕下,随风扬起的发丝不时擦过她的脸颊,将那抹潋滟的花魂遮住。
  “不关你的事。”语调没有丝毫起伏,夜月似乎不太喜欢眼前绝美的女子。
  “自问你是一个聪明人,却没有想到这一次错得如此离谱,你不应该去昆仑。”早就习惯少年的态度,红衣女子毫不在乎,款步走向他。
  “是吗?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做主吧!自古神魔不两立,你弱水之神未免也管得太宽了。”如闪电一般的视线落在女子身上,杀气瞬间在空气中凝结。
  虽然几千年来他与这位弱水女神似友非敌,但是也没有熟到可以插手对方生活的地步,夜月最讨厌的就是意图左右他思想的人,他想做的事,任何人都休想阻止,自然也包括眼前的女子。
  “夜月!我这么做是为了你好。你知道为什么这个小道士那么执着上昆仑吗?你又知道他要寻找的是什么吗?”
  夜月,或许很多东西三千年前随着那个人的死,就已经在你的记忆里破碎,然后消失不见,但是她弱水却记得清清楚楚。她不愿意看着他重蹈覆辙,昆仑雪巅起了一座九重玲珑塔已经够了,不需要再起第二座。她的苦心为何他偏偏看不到,还用“神魔不两立”来压她,如果她真的在乎他是魔的话,就不会苦守弱水千万年了。
  “我不在乎!”
  四个字简单无奇却让女子的脸瞬间褪去所有血色,张了张唇想要说什么,最终作罢。原来一切真的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他们之间就像一个圆,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起点,谁都阻止不了。
  “夜月,希望你去了昆仑不要后悔!”再看一眼少年和被他拥在怀里的道者,弱水女神转身离开,片刻后便消失在浓稠的夜色里。
  后悔吗?夜月是永远也不会后悔的。昆仑巅究竟有什么东西是值得他去后悔的?真让人期待。
  第四章
  装饰清新典雅的客房里,年轻的道者在几次努力后终于睁开了重如千斤的眼皮,环视一圈后他不由皱起了眉头。他记得在半山腰的道观里再次遇见了白衣少年夜月,两人聊天后相约一同前去昆仑,可是之后发生的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脑袋晕乎乎的,身子也疲软无力,但是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从不离身的长剑此时竟不在的身边,让人心绪不宁。没有过多思考,清尘迅速翻身下床,脚才着地就向前栽去,他无力的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小心!”才推开门看到的就是小道士即将摔倒的情景,把夜月吓得不轻,飞身向前将他抱了个满怀。
  “施主?你怎么会在这里。”看清来人,道者的眼睛不由睁大,心跳有些不受控制地加速。
  “小道士,叫我夜月,我喜欢你这么叫我。”揽在道者腰间的手紧了紧,夜月嘴角的弧度不由地加深了几许。
  “夜月。”第一次道者没有犹豫也没有拒绝,而是缓缓地唤出这两个字。
  “真乖!”淡粉的唇在道者的额头印下一个柔软的吻,夜月嘴角的笑意越发深刻,带着化不开的宠溺。他拥有过无数的东西,却在小道士这一声“夜月”的面前变得不值一提,让他有生以来第一知道,满足原来可以如此简单。
  “来!喝了这醒酒汤就不会头痛了。”将羞涩别扭的道者放在床榻上,夜月端来一碗他特意调制的醒酒汤。
  道者没有接他手里的碗,也没有喝他递到唇边的汤,只是用一双清透的眼睛看着夜月,几乎把他看得不知所措了。
  “这只是醒酒汤,我不骗你。”
  “真的?”听了他的话,道者蹙眉,似乎不太相信。
  “真的!”清尘这才接过醒酒汤一饮而尽。
  夜月接过空碗,低头在道者白皙的脖颈上留下自己的记号:“真乖!”
  小道士知道,从今往后,他将会和这位魔王纠缠不清,直至生生世世……
  他们所处的小镇位于昆仑山下,民风淳朴、风景怡人。坐在石桥上,抱着那柄从不离身的长剑,道者怎么也想不通一觉之后居然来到了昆仑山下。要知道江南距此数千里,骑马都要半月有余,更何况徒步?除非是神魔妖怪,否则换了谁也做不到。   “小道士你在想什么?”斜靠在石栏上看着面色恬淡的道者,夜月不由勾起了嘴角。
  “在想你。”侧头对上那双黝黑的眸道者淡淡的笑了,“在想,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说我是魔,而且是群魔之首,洛城之主。你信吗?”保持着一样的笑,一样的姿势,夜月含笑的声线在空气里一圈圈散去,他的身后即是巍峨的昆仑山。
  “我信!”手中的辟邪宝剑凛然一颤,被道者快速按住。从第一眼他就知道,可他相信,夜月是好人。
  “你不怕我吃了你?魔都喜欢吃人,尤其是像你这样可口的人。”倾身向前,夜月开起道者的玩笑,明明知道他不怕,更不会相信,却很想听他亲口说出来。
  “你若要吃我,我便不会活到现在了。你说我怕吗?”转开视线不再看他,道者清瘦的手拂过剑身。这柄剑出鞘必杀妖斩魔,陪着他走过多少春秋,斩杀过多少妖魔鬼怪,却在遇见眼前的白衣少年时,他不愿意再让这把剑染血,宁愿一次又一次用自己的真元安抚它。
  “哈哈,小道士你真有趣。”爽朗的笑逸出夜月的嘴角,在道者没有反应过来之际,迅速欺身向前吻住他的唇。
  如果说这个世上有一种东西像罂粟的话,那么就是小道士的吻,只要沾染上了就永远也戒不掉。让人欲罢不能,只想完完全全的拥有。
  “夜月,这里很熟悉,我记得我似乎来过。”看着眼前的风景,道者轻声呢喃着,不等夜月开口他又兀自说起来,“走下这座石桥,沿着青石小路一直往前走,能看到一条清澈的小河,河上种满梨树,河中锦鲤成双。穿过小河就有一家酒坊,他们家的酒都是用后院里那口古井里的水酿的,古井旁有一株桃树,只会开花却不会结果。”
  “想要证明一下吗?” 夜月伸手,轻柔地抚顺道者被风吹乱的头发。
  “嗯!”轻轻点头,任由少年纤长的手缠上他的手,拉着他走下石桥,一起去寻找记忆里的画面。
  走完青石小径果然看到了那条清澈的小河,河边是整齐排列的梨树,洁白的落花如飞雪一般纷扬而落。穿过小河是一家酒肆,清冽的酒香延绵悠远,只要闻一下心都醉了。缓缓推开那道镂花木门,映入眼帘的就是院子里的古井,古井旁一株桃树开得正艳,但是只有花却不会结果。
  “夜月,这些都是我零星记忆里的画面,谢谢你!”抬头对上白衣少年的眼眸,道者发自内心的笑了。他松手走到古井边,看着那株桃树,似乎那一年、那一天、那一刻他也是这样站在树下的。那时他在树下笑,而那人就坐在回廊上与他对望,甚至还调侃“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不如青丝为约,桃花定情吧!”
  “小道士,我要的可不是你一句谢谢这么简单的。”倚在回廊的栏杆上,夜月勾起的嘴角是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既然这些都是小道士记忆里的片段,那么就让它们全部成为真实,在填补小道士缺失的同时,也填补自己空缺的记忆吧。
  “那么,你要的是什么呢?”回头淡然一笑,落花成雨乱过眼前,将彼此的视线朦胧,只有那一抹忽明忽暗的笑凝结在脑海里。
  “我要你!”
  要问夜月此时最想要的是什么,也只有眼前凝望着他微笑的小道士而已。不单是因为那个赌约,而是因为自己的心。
  “是吗?那你来要便是了。”
  当最后一片花瓣落下,夜月终于看清了道者嘴角的笑,仿佛与生俱来,是早以融入他骨血里的记忆融合。夜月曾今缺失的那一部分,是否和眼前的小道士有关?如果没有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烈的熟悉感。
  第五章
  自那一天之后夜月和道者的感情日渐升温,他们一同在城中游览,一同喝酒下棋,夜月甚至还为他找到了亲人,只要是他所想的夜月都能一一为他做到。甚至当道者的至亲要求他回家成亲的时候,夜月也只是淡笑不语,看着道者在左右为难后点头答应。
  “你,真的要走吗?”想过一万种可能,都不曾想过夜月会离开。他说过要和他一起上昆仑的,如今昆仑近在眼前他却要走了。
  “你都要成亲了,我留下来做什么呢?”还是一样的笑,只是多了一份萧瑟。夜月就这样看着清尘的眼睛,只要他开口挽留自己就留下来。
  “那么,你还会再回来吗?”
  “不知道!”
  简单的回答后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清尘眼睑低垂,将所有情绪隐藏眼底,如水一般的月光将他的身影氤氲开,显得有些朦胧,从树上飘落的花瓣旖旎绯灿,可惜落在地上就只能沦为尘土。
  “夜月,你是一个好人,会找到属于你的幸福的。”留下这句话,道者转身离开,将白衣赛雪的少年留在原地。
  找到幸福吗?小道士你太天真了。当一个人自认为拥有所有的幸福身处天堂的时候,再将他推下地狱,才能让他体会到什么叫做生不如死。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一场游戏,而这场游戏的主导权一直都握在我夜月的手里,只要他想这场游戏随时都可以结束。
  “你在玩火。”昆仑山颠飞雪深处有一座九重玲珑宝塔,龙战与白衣少年并肩坐在塔顶,淡然说道。
  “玩火又怎么样?我玩得起就行了。”在离开小道士后他就来了昆仑山巅,这里除了这座塔就什么也没有了,真不明白小道士所谓重过芸芸众生的东西在那里。
  “夜月,我开始后悔和你赌这一局了,你玩的这把火,终有一天会烧到你身上,让你灰飞烟灭、万劫不复。”
  三千年前一场神魔浩劫震动三界,险些酿成惨剧,神与魔势均力敌,最后却不知道为什么会以魔界让步避居幽暗之极告终。他只知道自那一天后,昆仑山巅就起了这样一座九重玲珑塔,至于塔里镇压的是什么,谁也不知道。然而再密不透风的墙也终究有漏洞,妖界的祭司无垠曾经就亲眼目睹了这一切,所以此时龙战才会后悔与夜月有了这场荒唐的赌约。
  “是吗?如此说来倒真让人期待了。”听了龙战的话夜月不由的勾起嘴角,逸出一丝嘲讽的笑。
  灰飞烟灭、万劫不复?要知道夜月与天地同寿、日月同庚,只要有夜,月就永远也不会消失。如果真的能让他灰飞烟灭,也不失为一种快乐,活了这么多年说不倦那是骗鬼的。   “好!你就好好期待着吧,照你这样玩下去会看到的。”
  蓦地恼了,龙战恨不得了结了眼前不以为然的人。想他龙战在三界内有无数绝色美女为他倾倒,却偏偏一个也看不上眼,唯独将一颗傲慢、玩世不恭的妖心遗失在夜月身上,这是否就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生气了?”看着几乎爆跳如雷的龙战,夜月笑得越发深刻了。
  他在恼什么?又在气什么?他的生死本就与他毫无关系。如果他死了,魔界将群龙无首,不正如了龙战的意吗?届时妖界大军肆意进攻,群魔只能俯首称臣。
  “不气,不气,为你气死了不划算。”做了无数个深呼吸后,龙战再度将视线落在淡然如风的白衣少年身上,“夜月,你就打算一直呆在这里吗?四使还在山下等你,你真的不想回去,就任由夜心一个人面对气势汹汹的四长老?”
  “长老们想玩,就随他们去吧!我相信心儿的能耐,没有我她一样能处理的很好。”
  任由四大长老联袂叛上,只是想看一下洛宫里究竟有多少人对他是忠诚的,引蛇出洞再一网打尽不是很好吗?省了不少猜疑的心。
  “夜心终究是女孩子,你就这么放心?”
  “连这都处理不好,她就不是我的妹妹了。”
  “那么,我就不做你的妹妹了。”夜月的话声才落,女子不满的声音响起,转头,只见红发飞扬、白衣如雪的女子御龙而来,眉心那点朱砂殷红似血。
  “哥!我并不如你想象中的那么有能耐,很多事情我也是应付不过来的,我受伤了你知道吗?”看着眼前如此淡然的哥哥,夜心忍不住一声长叹,左肩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我知道!左卿已经和我说过了。”
  “那你……”
  “走吧!回洛宫。”不待妹妹说完夜月就出声打断,率先离去。
  “傻瓜!明明知道我是故意受伤的,还是一味地宠着我。其实,我这么做也只是不想看你后悔而已。当你知道这座塔里压着什么时,你和他都会痛苦不堪的。”清透如水的眸子一直看着少年消失的地方,夜心缓缓的说道。
  夜月遇到小道士,究竟是夜月的劫呢?还是小道士的难?
  第六章
  昆仑山下的伽陀城走过那座蜂腰石桥,沿着青石小路一直往前走,能看到一条清澈的小河,河上种满梨树,河中锦鲤成双。穿过小河就有一家酒坊,此时酒坊外红绫飞扬,大红双喜的贴花贴在镂花的木门上,门内同样一片喜气洋洋,随处可见大红色的贴花和随风飞扬的红绫。今天是这家酒肆老板的独子清尘娶妻的日子,娶的是城东李家的小姐,是老太太亲自为他物色的媳妇。
  换上一身大红喜服的道者在众人的簇拥下去迎接花轿里的新娘,接过媒婆手里打了同心结的红缎子,牵着新娘走进礼堂,堂上是慈祥和蔼的父母,两边站满前来道贺的宾客。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
  喜堂上有人吊着嗓子将一室喧哗压了下去,让新人跪拜天地,再拜二老可就在夫妻对拜礼成的时候,原本晴空万里的天忽然乌云密布,一阵阵电闪雷鸣让人莫名心惊。早已封印放在匣子里的辟邪宝剑破空而出,落在一身红衣的道者手里,不停地轰鸣颤动,在提醒主人危险靠近。
  黑云越压越低,似乎可以听到云头上妖魔肆虐的声音,眼前溅起一抹鲜红,有丝丝缕缕落在颊边,蜷曲的弧度就像彼岸花一般妖冶,但是道者却明白这不是花,而是穿透人体后溅出来的血液。
  手里的剑不停地鸣颤,几度脱壳而出,都被道者压制住了,他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那是狂妄凶残的魔,他们杀人饮血、吞心食肺,残忍无道,喜气洋洋的伽陀城瞬间便化作了人间地狱。来不及拉开身边的新娘,她的身体就被尖利的指甲撕成碎片,定格在脸上的惊恐成了永远的死寂。
  似乎是如梦方醒又似乎是想通了,辟邪出鞘,一丈之内的魔瞬间灰飞烟灭。道者心里只有一个信念,他要保护这些人,要保护整个伽陀城,无论眼前的魔是谁,都要将他手刃于辟邪剑下。可是当看到白衣倾城的少年时,手里的剑还是软了,只能任由他狂妄讥讽的声线穿透自己的心脏。
  “蠢道士!你以为本尊真的喜欢你吗?这只不过是一场游戏,让你永坠魔道的游戏。”
  夜月笑得那么残忍,都不像小道士认识的他了。清尘想将手里的剑挥向夜月,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他没有办法伤害夜月,哪怕他率领魔族大军袭击伽陀城。
  “我不相信!夜月,你不会这么对我,你不会……”
  话不曾说完,小道士却再也说不出口了。对他百般怜爱的母亲在夜月的手心挣扎,须臾间便尸骨无存,只有满目鲜红溅了道者一身,就连他手中的辟邪剑都染上了斑斑血迹。他忽然没有再坚持下去的勇气,辟邪剑坠落,他用双手紧紧地捂住耳朵,不想听夜月的嘲讽,更不想听他一点感情都没有的冷笑。
  尸体!目光所到之处都是尸体,这些人前一秒还喜滋滋向他道喜,可是现在却成了冰冷的尸体,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都是因为清尘啊!
  “小道士,这场游戏好玩吗?一场血的游戏足够令你铭记一生了吧!哈哈……”
  “不是真的,不是真的,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一直重复着“不是真的”小道士似乎入了魔障,一直往前奔跑,他要去昆仑上解开这一切罪恶的来源。
  满意地看着道者一路奔上昆仑,“魔尊夜月”讽刺一笑,俊秀的面颊开始变换,只要见过他的魔都知道,他并非魔尊,而是淼清长老手下最得意的弟子无风,可惜小道士没有回头,所以不曾看到。而此时的幽暗之极正群魔叛乱,惊才绝艳的魔尊以铁腕之势镇压。
  洛宫巍峨的殿宇里,一袭白衣的少年慵懒地倚在王座上,黑如点漆的眼睛有意无意地看向匍匐在玉阶下的人,无形中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网,压得人无法喘息。对于背叛他的人,从来都只有一个结局——灰飞烟灭。
  “哈哈!终究是我们太低估你了。不过夜月你也不要太得意,终有一天,你也会自食苦果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自古成王败寇,如今惨败沦为阶下囚也不愿让王座上的人如意,士可杀不可辱,淼清身为四大长老之首,经过深思熟虑筹谋了这场叛乱,他就是看不过这个为了人间所谓的情爱,放弃魔一统三界的王。既然不能辅佐夜月完成霸业,那么就由他亲手将其从王座上拉下来取而代之。   “淼清,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会不清楚吗?不好试图要挟我。”手臂轻扬,只那一瞬的光景,夜月修长冰冷的手就捏住了淼清的心脏,看着那双沉着的眼睛,夜月勾起嘴角,手指用力,那颗心瞬间碎为齑粉,而淼清的身体也随着他手上的动作,像破碎的水晶一般四分五裂后消失不见。
  “哥,你不觉得自己太急躁吗?为何不问一下淼清主导这次叛变的原因?”
  永远沉着冷静的兄长为什么会在听了淼清的话后起了杀心,一点说话的机会都不给就要了这位长老的命?其实到了现在夜心都不相信淼清会背叛,那个永远效忠魔尊的人,永远也不会这么做的。
  “他不忠于我就该死,企图要挟我更是不可原谅。我能让他成为四大长老之首,自然也能要了他的命。心儿!你在同情他?”视线落在妹妹的脸上,夜月不带一丝感情地说道。
  夜心是这个世界上他唯一的血亲,是最了解他也是他最了解的人。她对淼清的感情做哥哥的又怎么会不知道,要她亲眼看着喜欢的人死于至亲之手确实无奈。不过要想快速成长起来,成为洛宫新的主人,这些都是她必须经历的。
  “哥!”
  “心儿,从现在开始你将是洛宫新的主人,相信你做的会比我还好。”起身将秀眉紧锁的女子拥在怀中,夜月轻声说。
  今天,是清尘成亲的日子吧!他会拉着新娘的手入洞房。他永远都不懂得拒绝,也正是这份傻气深深的吸引着夜月的眼睛,甚至是早就没有了的心。在这个世界上,小道士只能属于夜月,他的眼里、心里也只能有他,其他人都不行。如今夜月后悔了,后悔就这样离开,让小道士留在那里成亲,所以他要去带他走,去天涯海角,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生活。
  “你要走?”
  “是啊!我想小道士了。”
  “哥!别走。”
  夜心迫切伸手想要抓住兄长,可惜指尖只碰到他的衣角,夜月便消失在辉煌的大殿里。停在半空中的手慢慢垂落,紧握成拳,任由指甲嵌入皮肉中。能阻止他一时却阻止不了一世,很多事情命运早已注定,纵使她费尽心机也是枉然。
  第七章
  当月夜来到昆仑时山下的小城早已失去了以往的生机,残墙断瓦随处可见,枯萎的花树,死去的游鱼,都不似曾经。穿过枯木,推开残缺不齐的镂花木门,院子里的古井井壁坍塌了一半,甚至还有凝固的血迹,那株常年开花却不会结果的桃树孤零零的立着,似在嘲笑夜月来得太晚。
  “小道士,你在哪里?快点出来。我们不玩了,我认输。”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可是颤抖的声音还是出卖了他,从不言败永不认输的魔界霸主第一次说了“我认输”。他已经找遍了所有可以找的地方,却都没有找到小道士,甚至后山的荒冢他都一一翻过。小道士就这样凭空消失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颓然跌坐在地,夜月似乎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生气,身后随风飞舞的红绫似乎还能找到一丝喜气,眼前飞舞的桃花不知眯了谁的眼,乱了谁的心。
  “小道士,你究竟在什么地方,我真不应该丢下你一个人。”
  “放弃吧!你要找的人永远也不可能找到了。”似笑非笑却满是嘲讽的声线抽回夜月的思绪,他蹙眉,视线如剑一般射向声源处。
  “哼!戏子?”站在不远处的人穿了一身白衣,长袖拖地,上了层层香粉的脸将他最真实的情绪掩藏,只留嘴角一抹嘲讽似的笑。夜月眼神一凛,“大胆小鬼居然敢现身在本尊面前,你是嫌自己鬼做得太久了吗?”
  “哈哈!群魔之首,洛宫之主。居然为了一个小道士流露出如此悲伤的表情,好不狼狈呀!”无视夜月的目光,白衣戏子兀自笑起来,也不怕惹怒了他下一刻自己就会魂飞魄散。
  “小鬼,你果然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敛尽眼中所有的情绪,一道剑光凝结在夜月修长的指尖,却在击出的瞬间,随着戏子的话消失不见。
  “一只活了一千年的鬼也确实活的太久了。魔尊你知道昆仑山上那座九重玲珑塔里压的是什么吗?”自嘲一笑,戏子紫灰色的眼睛迎上夜月墨如点漆的瞳,“那塔里压了一颗心,一颗可以呼风唤雨、毁天灭地的魔心!”
  “一颗魔心?”重复着戏子的话夜月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护住心口,这里曾今也失去过一件东西呢!
  “对呀!一颗魔心。因果轮回,三千年后你们还是相遇了,你记得所有却唯独忘了他,他忘了所有却独独记得你,所以才会那么执着着要上昆仑。魔尊,你说是不是很好笑呢?原来,可以呼风唤雨的人,也避不开这样的笑话……”
  小道士遇到夜月,其实是小道士的缘,也是小道士的孽。三千年前的那一幕还会重演吗?真让人期待。
  “小道士!”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又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夜月顾不上理会面前狂笑的小鬼,向着昆仑山巅飞雪深处的那座九重玲珑塔奔去。他知道,小道士一定在那里……
  三千年伫立在昆仑雪巅的九重玲珑宝塔,从未有人能冲破封印闯入,而此时门却大开着。沿着楼梯一步一步走上塔顶,果然看到小道士蜷缩在一副石棺前,一株含苞待放的雪莲悬在半空中,光华冉冉似乎用不了多久就会盛放。
  “小道士。”上前拥住道者消瘦的身体夜月忍不住低声唤他。
  才几天没有见,他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发丝散乱、面色苍白,就连那双清明纯澈的眸子都染上了一层死灰。像失了理智、失了心一般痴痴愣愣的。
  “夜,月?”听到呼唤,道者仰头,那双迷离的眼睛毫无焦点,许久后才认出眼前人,嘴角不由上扬。
  “是我。小道士,你究竟怎么了?”疼惜地看着道者,夜月的心叫嚣着疼,他真的是爱上他了!
  “呵呵……夜月,这不是游戏对不对?你没有骗过我,从来都没有对吗?那些无辜的人也都不是你杀的是不是?”对夜月的话充耳不闻,道者只是急切地攥住他的衣襟,看着他的眼睛不停询问。见他没有回答,道者推开他扑到石棺前,从里面小心的捧出一只檀木匣子,又笑了起来,“你看!这就是证据!夜月,你是好人我知道,我终于找到我要找的东西了。”
  “我……”在道者捧出那只檀木匣子的瞬间,无数支离破碎的记忆涌上心头。道者痴笑的面容和记忆深处的脸融为一体,撕扯的心疼得无法呼吸。   “清尘?”
  那是在石桥下摆摊算卦的道者,他的脸上总是带着温柔的笑,眼睛清澈得就像天山顶上的那弘清泉,他的卦算得最准,而收的钱却永远最少。也正因为他是神卦,引来了三界中最心高气傲、桀骜不驯的魔界少主夜月。
  “素闻道长的卦象精准无比,不如替在下算上一卦?”华服锦衣的小魔王在万人簇拥下潇洒来到卦摊前,双手托腮直视道者清透的眼睛。那张艳若桃花的脸在阳光的氤氲下,散发出一种异样的诱惑。
  “不知施主要算什么?”保持着同样的笑,道者礼貌地问道。
  “就算,我是谁。”小魔王嘴角一翘,露出一丝邪魅的笑。
  “这个恕贫道无能。”淡然若水的笑没有变过,就连眼神都依旧纯澈,“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这个世上本就众生万象,施主可以是施主、路人、剑客、才子,自然也可以是人、神或者是魔,若让我算你究竟是谁,贫道只能说抱歉。”
  “哈哈!小道士,你算不出来就由我告诉你好了。我是魔,你怕吗?”
  “施主说笑了!”听了夜月的话,道者没有惊讶,只是淡淡的笑了,连脸上的神情都没有变过。
  “是吗?哈哈,那你就当笑话好了。小道士,我喜欢你。”
  “施主真爱说笑。”
  小道士啊!无论是三千年前还是现在,你都是一个样。我怎么就把你给忘了呢?小道士呀!终究还是我毁了你。遇上夜月果然是你的孽,让你自此万劫不复。
  “小道士,我说过了这只是一场游戏,如今我玩腻了不想再玩下去。自古魔与道势不两立,你怎么如此天真?!我是魔,本性凶残嗜血,那些人全部都是我杀的,其中自然也包括你的至亲、好友和爱人。”
  一把拍开小道士像宝贝一样捧在手心里的檀木匣子,夜月欺身上前,用力地钳制住他的肩膀,迫使道者的眼睛对上他的眸子:“小道士,你看清楚,我是魔,这只不过是与你的一场游戏罢了。”
  难怪淼清那个时候的笑很奇怪,他那是在嘲笑他,嘲笑他给了小道士一切,到了最后又要亲手毁掉。在他应付洛宫群魔叛变的时候,淼清就派人血洗了伽陀城,幻化成他的样子在小道士眼前杀死他的至亲、爱人,硬生生地将他逼疯,让他误打误撞冲破了九重玲珑塔的封印来到塔心,看到了这里镇压的东西,让他想起前尘往事,自然也想起了他——夜月。
  “呵呵!我不信,以前不信,现在也不会相信的。”任由夜月捏痛他的骨头,道者依旧痴痴地笑着。泪从眼角滚落,滴在夜月的手上,如此冰凉。
  傻道士!为什么那么执着呢?相信不就好了吗?然后用手中的辟邪剑刺入夜月的心脏,这样一来你就可以完成九世轮回得道飞升了,再也不用在滚滚红尘里受尽煎熬。真是傻得彻底,和三千年一样。那时你也是这样凄楚地看着夜月,你不相信这一切只是一场游戏,甚至是一场骗局。你就这样执着着不愿意去相信,然后把自己一步步逼向绝境,直至万劫不复。要知道那时你是元始天尊门下最得意的弟子,却因为夜月的一句喜欢坠入红尘,经历九世轮回之苦。值得吗?小道士。
  “不相信吗?哈哈!蠢道士,你难道忘了秋荷的血溅在你脸上的温度了吗?她可是总脆生生的叫你清尘哥哥呢!”
  夜月的话如一柄利剑深深的刺入道者的心,然后肆意的剖开他的血肉。在极致的痛苦下道者失去了理智,犹如一头受伤的野兽,低头狠狠咬住夜月的肩膀,有血溢出皮肉,流入口中,顺着嘴角滴落。
  “对!就这样将你所有的恨发泄出来吧!不要心软,要知道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疼痛自左肩蔓延开来,夜月就这样任由道者咬着,修长白皙的手疼惜的拂过道者的脸颊,将那行清澈的泪水抹掉。
  第八章
  那一年他也是这样痛到了极致,他手中的剑在轰鸣,却在离夜月眉心一寸的地方硬生生止住,因为他不相信夜月会骗他。
  天空乌云滚滚,满脸严肃的元始天尊站在云头,只要爱徒手里的长剑刺穿夜月的眉心便可将功折罪,重列仙班。可惜他没有,只是一直看着夜月,仿佛用一眼将一生铭记。不愿看爱徒一错再错,元始天尊终于将手里的拂尘拍向道者的头顶。如果这是劫,那么就让他冥界轮回再经九世之苦得道飞升吧!在道者闭上眼睛的时候,一滴泪水滚落,和着夜月的血落在雪地里,凝结成了一株雪莲。这株雪莲里封印了道者所有的记忆,与此同时,夜月毁天灭地的恨也随着这株雪莲一并封印在了九重玲珑塔里。
  “小道士,你娘是被我亲手杀死的,她的身体碎成千万片死后连全尸都没有,还有你的妹妹、娘子和好友。”一直用言语刺激着道者的神经,夜月深邃如海的眸子里是浓得化不开的疼惜。
  小道士,不要再犹豫了,你的手可以握住这个世界上最利的剑,而你手中的剑可以斩杀群魔!
  “不要说!我不想听,不想听,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哪怕理智丧失也无法忽视夜月的话。清尘只觉得心好疼,剑一直在轰鸣,手却没有力气握住剑柄。
  “小道士,不要逃避,这都是真的,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游戏,现在已经结束了。”忍着疼痛将道者推开,夜月蓦地笑了,鲜血染红了他的左肩,刺激着道者的视线。最终道者手里的长剑破空而来,直逼夜月的心脏。
  那是利器撕裂皮肉的声音,那是鲜血染红水晶的颜色。夜月的手握住不停颤抖的剑锋,一寸一寸让它可以更深地没入心脏,直到只剩下剑柄,然后伸出双手抱住一脸震惊的道者,将他紧紧拥在怀里,任由他眼中的泪洒满他的衣襟。
  “夜,月?”
  “傻道士,别哭。这是我欠你的。”勾起的嘴角一片温柔,夜月伸手拭掉道者脸颊的泪水。却因为这个动作将手上的血留在他的颊边,和着他的泪,异常妖娆。
  三千年前的玩笑,三千年的亏欠,如今是该偿还了。小道士啊!如果你不曾遇到过无月,就不用经历这么多,现在就让一切回归初始吧!
  “不要!我要你永远都欠着,我也不要你现在还我。”泪断了线,心疼到颤抖,清尘握住剑柄的手似乎已经麻木了。
  他,为什么不躲?那一剑他明明可以躲开的,为什么要亲手握着剑刃刺穿他的心脏。夜月,你究竟想要做什么,你说这是亏欠,我倒宁愿你永远亏欠着我,永远记着我。   “蠢道士,永远欠着该有多累啊!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好好活着,然后,然后……”似乎已经撑到极限了,穿透心脏的辟邪剑正吞噬着他的生命,似乎很快就要灰飞烟灭了,“然后,忘记我!”
  “不要!夜月答应我,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好不好。”手抓住夜月的衣襟,怕自己一松开他就会消失不见,泪水始终在道者的脸上延绵不绝。
  “小道士,只要你好好的,就算,就算灰飞烟灭、万劫不复,我也不在乎。所以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好好活着,然后忘记我……”停在道者颊边的手还是垂了落下去,夜月的身子就这样软绵绵的滑落在道者怀中,然后像破碎的水晶一样裂开,消失在空气里,只留下痛苦哭泣的道者。
  手上还残留着他身体的温度,空气里还凝结着他的气息,一丝浅笑划过道者苍白的嘴角:“好!我答应你,我会好好照顾自己,好好活着。但是忘记你,我做不到。我相信你一定会回来的,因为你是夜月呀!”
  江南两岸风光好,青石桥边有一个摆摊占卜的道者,方圆数里的小孩都喜欢聚集到这里,听一袭青灰道袍的道者讲故事,他们总是一个个抬着天真的眼睛看着他,听到兴奋之处总忍不住拍手叫好。
  “那最后,那个小道士得道飞升了吗?”睁着大大的眼睛年幼的孩子一脸期待的看着道者。
  “没有!”轻然一笑道者摸了摸孩子的头,轻声回答。
  “怎么会没有呢?那样的话岂不是辜负了魔尊的一番好意?”另一个孩子不解地问。在他的理解范围里,小道士应该会得道飞仙的,可为什么最后却没有呢?
  “因为他要等魔尊回来啊!”
  “灰飞烟灭了的魔,还会再回来吗?”
  “会的,他一定会回来的。”
  “为什么呢?”
  “因为,他是夜月啊!夜月?”道者的声音蓦地哽咽。石桥的那边,飞花之下倚着一袭白衣倾城的少年,他有一双黝黑深邃的眸子,似乎带着蛊,只要看了就溺在其中无法自拔,“夜空还在,月亮就永远也不会陨殁的。”
  缓缓走向白衣少年,道者的心忍不住颤抖着。他,真的回来了。他就知道他一定会回来的,纵使沧海化作了桑田,流年百转!因为夜月是永远也不会消失的。
  “小道士!我想你了。”将道者拥入怀中,白衣少年笑得一脸恬然。他们经历几许,放弃几许,痛苦过、欢笑过,伤害过也成全过。可如今一切都不重要了,因为自此以后月夜便可以永远陪着清尘,直到众生湮灭世界轮回之初。
  随风飞舞的桃花氤氲了他们彼此相拥的身影,将那一刻定格成为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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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  人来人往,迟不砸晚不砸,偏偏就她路过时砸到她的脑袋上来,这能怪谁?要怪,只能怪自己命薄吧,命该如此,想躲也躲不过。  只是,感觉有点对不住误杀她的仁兄,这也不能怪人家,毕竟人家也不是故意的,意外这门子事谁也说不准的,你们说是不是?  人早晚要死的,苏苏不觉自己有什么遗憾,短暂的一生就此画上句号。  除了留下一堆白骨外,是尘归尘,土归土,什么都没有了;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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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落叶般的思念  “风吹得散的是落叶,吹不散的厚厚一叠,愈发沉重的思念……”  秋天,秋天的黄昏,大抵是安阳最美的时光。早已变成黄色的银杏树叶,或是铺在洒满夕阳的石板路上,或是倔强地抓住树梢不放,或是被徐徐的秋风牵动着,在空中跳一支谢幕的舞……除了大簇的银杏之外,还有红色如烈火、带着些许金色的枫叶点缀其中。也就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整个安阳都沉醉在这种金色和橙色的色调中。对于满心欢喜的人,会感觉到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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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x1  泪水模糊视线,身体因为恐惧颤粟不已,我用力挥动双手,企图阻止面前的人靠近。  “别过——”还未吐出的字眼凝固在锋利的刀刃,从喉间喷溅出的液体炽热殷红,雾霭般弥漫开,我甚至还来不及感觉到那种尖锐的疼痛,席卷而来的黑暗便将我拉入了无底深渊。  我死了。  死亡x2  “啊!”尖叫,我捂住脖子,一个挺腰坐起,缺氧般张大嘴喘息。急促的心跳撞击胸口,胀痛的太阳穴狠狠抽搐,带出片刻恍惚,让我一时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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概记:回首灯火阑珊;柳下半世黄粱。这一个是一生所爱,那一个是不弃不离,却永无法诉以情衷。镜花水月,红线凝碧,作一曲雉朝飞——寂寥绝寰。  鸩酒最毒,不过术心;金甲最凉,不过锦衾;最妙的残酷,不过是一句慈悲。  一、胡不归  几刻之前的沙暴使整个驼队无影无踪。他独自一人在沙丘上深一脚浅一脚朝前走着,大漠的云色浑浊不已,却还是能依稀看到,不远处的石壁上,抱厦镶嵌,耸起了座座高大的佛窟——此行真正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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