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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感文化”是李泽厚在同“耻感文化”和“罪感文化”相比较的基础上提出的,是对中国人内在“文化——心理结构”和中国文化特征的定性,更是对以儒家为主干的中国古典美学基本特征的集中概括和对中华民族审美心理结构的精审总结。可以说,“乐感文化”是李泽厚多年对中国美学研究的重要成果之一,它的提出为我们解读先秦礼乐文化提供了一把钥匙,也为我们重新审视先秦儒家的审美特征提供了一个全新的视野。本文在李泽厚所提的“乐感文化”的基础之上,认为“乐感文化”是先秦儒家审美的基本特征之一,并结合先秦文献,综合运用逻辑与历史相统一、文献分析、跨学科研究等多种研究方法对儒家审美意识的渊源和形成过程、“乐”与儒家的审美意蕴、儒家审美的核心及“乐教”在儒家教化中的美育实践等进行了深入的分析。就儒家审美意识的渊源而言,它与中国上古时期的“巫史传统”之间存在着渊源关系:一方面,由于中国上古时期“巫”的早熟,致使中国没有形成西方那样严格的“此岸”与“彼岸”两个截然二分的世界,这为儒家审美意识的形成提供了“一个世界”的哲学背景;另一方面,巫术表演仪式作为情感表达的重要形式,在儒家审美意识的塑造过程中也起到了重要的推动作用。周公“制礼作乐”不仅为中华礼乐文明奠定了基础,而且在儒家审美意识的形成中同样起到了不容忽视的作用。孔子通过以乐寓礼、释礼归仁等,把“仁”与“乐”的关系等同于“仁”与“礼”的关系,化外在的规范为内在的自觉,强调仁是乐的实质、善是美的实质,可以说为儒家审美意识的形成奠定了基础。“三礼”作为周孔礼乐精神的总结,从礼制、礼仪和礼器等多个层面反映着时人对儒家美学精神的实践。同时,《乐记》则可以说代表着对这种精神的深化。与之相似,《乐论》和《乐书》也是对先秦儒家美学精神的进一步总结和完善。从“乐感文化”的视阈来看,儒家审美的主要意蕴共包括“乐生”的生命精神,“乐群”的生存智慧,“乐观”的生活态度和“乐感”的人性追寻四个方面:第一,就“乐生”的生命精神而言,主要包括“未知生,焉知死”的生命存在观,“朝闻道,夕死可矣”的生命价值观和“事死如事生”的生命关怀等内容;第二,就“乐群”的生存智慧而言,则主要包括“以乐弘礼”和“以礼节乐”两个方面;第三,就现实生活的角度而言,儒家审美还包含“乐观”的生活态度;最后,就“乐感”的人性追寻而言,儒家审美导向的并不是一味地追寻物质上的享受,而是人的主体性的不断进步与满足,是将音乐和审美情感体认为人性的最高完成,这是一种对人生的最高境界,即“天人合一”的艺术化把握。由于“乐感文化”突出强调“情”的重要性,以“中和”作为主要的价值取向,重视“由巫到礼”和“由巫到乐”的“内向超越”作为自身价值取向的重要实现路径,因此,本文认为“情本体”、“致中和”和“内向超越”是儒家审美的核心。文章首先分别从情绪、情境和情感三个方面对“情本体”的内涵进行了分析,认为“情本体”实质上指的是一种情理交融的“情理结构”,之所以强调“情”的本体地位是为了凸显情感在人性中的最后的实在、最后的根据的作用。“情本体”与儒家审美的本质同一就体现在“情”与“乐”的“通质同构”上。“情本体”的核心作用主要体现为儒家的道德情感、道家的自然情感和墨家的兼爱之情等。除此之外,还从寻求人与内在自我的和谐、寻求人与他人的和谐和寻求人与自然的和谐三个方面对“乐感文化”的价值取向进行了分析,认为“致中和”不仅是“乐感文化”所要追寻的主要价值,同时也是儒家审美的核心。同时,本文还指出包含“由巫到礼”的伦理路径和“由巫到乐”的审美路径在内的“内向超越”,不仅是“乐感文化”主要目标的实现路径,也是儒家审美的核心之一。中国是一个“诗”的国度,先秦时期类型多样的“用诗”是儒家审美精神在这一时期的主要表现方式。正是在先秦时期类型多样的“用诗”之风的影响下,形成了春秋观诗这一蔚为大观的风尚。春秋时期观诗风尚中的“观”不仅是美学层面上的欣赏,也是一种统揽全局的观察,更是一种对个人心志甚至是国家风俗的观察,当然也涉及到对一国礼仪典章制度的考察。在宗周“尚文”之风和春秋观诗风尚的综合作用之下,这一时期中国文化的诗性特征开始逐渐得以显现。中国诗性文化的主要路径可以概括为:宗教祭祀→伦理→艺术人生。本文还围绕着“兴于诗”、“立于礼”和“成于乐”三个方面对先秦儒家教化中的美育实践进行了分析,认为诗、乐在君子人格的培养中发挥着非常重要的作用,它不仅能够培养君子人格,使他们具备仁爱、正直、平易和诚信等这些美好的德行,而且通过“雅乐”的熏陶还能使他们体达天人,甚至达至与神明相通的“天人合一”的境界。最后,本文还从“儒道互补”的角度,对老庄之乐对儒家“乐教”的超越进行了扼要的分析,认为以老庄为代表的道家在体察到人生的艰辛与不易、生命的短暂与人性的悲哀之后所顿悟到的“至乐不乐”,要求人要摆脱各种世俗纷扰的羁绊,恢复人个体生命的自由,可以说是对儒家“乐教”的超越。总之,“乐感文化”是先秦儒家美学的核心特征之一,这一极富生存智慧的理论,不仅强调个体和偶然,尊重个体感性生命、生活和生存的价值,而且还具有将外在的强制他律与内在的生命自觉融为一体、将礼仪的艺术化与生命的诗化合一等特征,具有独特的美学价值和现实启发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