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本文在生成语法框架内讨论汉语致使类“NP1+V得+NP2+XP”结构中NP2的句法地位问题,如“他气得我不想写信了”中,“我”究竟是做动词“气得”的宾语还是做“不想写信了”的主语。因为该“V-De”结构通常表达致使意义,如果我们将该句式进行语义分解的话,可表述为“他气我使得我不想写信了”,如此一来,我们可以认为“我”分别处于两个分句之中。在表示致使意味的小句内充当动词后直接宾语的角色,“他气我”;在表示结果意义的小句内,“我不想写信了”,又承担主语的角色。但是任何名词短语在句子中只能承担一个且唯一一个句法角色,这似乎使得该名词性短语的定性问题陷入一种矛盾之中。那么,NP2究竟是做主语还是宾语呢?针对于该问题,以往的分析主要有控制和提升两条思路。Huang(1988,1992,2006,2007,2009)采用控制结构分析该句式,认为NP2作复杂谓语动词的外宾语,控制“得”后结果小句的空主语Pro,“他气得我_i[Pro_i不想写信了]”。控制分析可以解释动词为及物性动词的情况,但是我们发现可以出现在V-De句中的动词类型相当广泛,除了典型的及物动词外,非宾格非作格动词都可以进入该句式。再者,即便是及物动词做谓语,其后面的名词性短语的题元角色来源也不尽相同。控制分析很难对诸如“张三踢得脚都肿了”这种NP2与“V得”不存在题元关系的句式作出合理解释。再者,诸如“儿啊,娘找得你好苦啊”这类结果小句的语义指向为NP1的句式,也是很难在控制分析下得到圆满解释的。鉴于控制结构无法对此类V-De句做出合理解释,潘海华&叶狂(2015)认为控制分析的解释力有限,可以覆盖的语料也有限,于是主张采用提升思路分析V-De句,认为NP2基础生成于“得”后结果小句处做其主语。因为V-De句表达致使意义,致使特征是一种强特征,必须在句法层面得到核查。借鉴Chomsky(2001)的轻动词分析方法,将致使范畴分析为causeP-CauseP两层。NP2作为役事(Causee)论元,移位至Spec-CauseP处核查其役事特征,NP1作为致事(Causer)论元移位至Spec-causeP处核查其致事特征,我们看到的表层结构就是步步移位后的结果。如此一来,提升分析就可以解决“张三踢得脚都肿了”这种控制分析无法解决的难题,NP2“脚”做结果小句的主语,作为役事论元提升到Spec-CauseP处核查役事特征。因此,在解释力方面要比控制分析全面。但是,我们还是发现有一类V-De句是提升分析无法解释的。比如,“我等得你好心焦”“我想得她都睡不着觉”之类的结构,NP2并非“得”后主语,因为“好心焦”的人并非“你”而是“我”,“睡不着觉”的人并非“她”而是“我”,也就是说,NP2并非役事论元,因此也不存在提升移位核查役事强特征的基础。因此,控制和提升均存在部分语料无法解释的弊端。我们在第一语段理论(Ramchand,2008)的基础之上提出,致使类“V得”结构可以根据其事件类型分解为起始-过程-结果三个次级事件,“V得”复杂多变是由于事件参与者在致使事件中承担的角色不同造成的。根据NP2与主句动词的题元关系,可以确定NP2的基础生成位置,进一步确定其句法地位。我们将NP2统一定性为主语成分,“V-得”的不同类别是由于NP2的基础生成位置不同造成的,具体来讲,NP2可能的位置为Spec-Process P,如“我想得她睡不着觉”这类句式中,NP2“她”就是“想”这个动作的经历者(Undergoer);“张三踢得脚都肿了”,NP2的基础生成位置就是Spec-ResultP,因为“脚”是致使事件造成的最终结果的承担者(Resultee)。这样一来,既建立了一致的分析模式,也可以捕捉到各类“V-得”句之间的细微差异。也就是说我们这种分析模型可以涵盖控制和提升无法解释的语料,因为更加符合生成语法追求解释充分性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