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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小说家爱德华·摩根·福斯特的代表作《印度之行》被广为传颂,已逾八十多年。关于这部不朽之作,评论界达成两点共识:其一,它广泛适合于各历史时期的读者品味,其表现模式和探讨对象跨度大、覆盖面广。其二,无论是作者还是作品,就是门派归属而言,很难定名定性,任何的名称或术语都难避偏颇之嫌。这是本论文从后现代视角对《印度之行》进行叙事解读的最直接的理由。
从后现代视角研究这部现代之作的是阅读叙事作品的一种新方法--解构。解构是一种新型的阅读和阐释模式。它的新体现在对作者权威的挑战和对读者自主的认可。它对我们似乎已有定论的问题重新质疑,主张对各时期各类型的文字作品进行重读和重解。它建议实现作者与读者的对话、文本与语境的结合,以求阅尽真知。《印度之行》面市已近一个世纪,数百名评论家考证解析过后,众说纷纭,只有突破传统方法、传统思路,才能在对该作品的阅读和批评方面有新的建树。
用一篇论文来研究一部小说,必须肩负起成体系、多视角、多层面剖析叙事作品的重任,这是这篇论文选择后现代视角的重要原因。二战结束后,整个西方世界经历了分解和重建的巨变,各方声音,此起彼伏,后来有人将此诸子百家之言统称为“后现代主义”。该思想潮流认为,平行优于因果,分散长于集中。话语旨在启发,而非命定。统一的认识是有条件和暂时的,分歧和争论才是符合理性和永恒的。政治浸于文化,文化藏于社会。由此可见,过去对该作品的研究,目的过于执着,目标过于集中,导致非此即彼、顾此失彼、彼此不能兼顾的肤浅或狭隘认识。如果能像福斯特创作《印度之行》那样,把目光放长远,把目标放在多视角、多层次、多结构、多中心上面,在广大的范围内,在众多现象的联系之中考察作者和人物,才能找到破解该小说众多神秘、矛盾、不确定现象的密钥。
这种新的阅读方法和新的分析视角均来源于一个新的叙事理论--后现代叙事理论。结构主义叙事学局限于研究静态、普适的叙事结构,后结构主义叙事学将其视野拓展为多重结构和动态结构,后现代叙事理论解脱了叙事学家,其研究范围无所不在,其研究方法无所不能。它把叙事看成是三维同步运动,即形式与意义互济,叙事与社会关联。形式是有意义的形式,意义是有形式的意义。形式和意义无不渗透着政治倾向和文化内涵。有鉴于此,任何叙事解读必然是对该叙事的综合审视。考察叙事艺术中的意识形态,追踪意识形态在叙事艺术中的渗透和发散,才有希望回答前人研究后的遗留问题。
具体地说,该论文从政治、文化、宗教、伦理四个角度对这部小说进行叙事解读。叙述视角带有政治色彩,叙事空间充满文化蕴含,叙事结构暗藏宗教倾向,故事情节表征和依赖于伦理取向。如此这般,目的全在于证实一个假说:福斯特是一位跨时空的小说家,《印度之行》是一部实验性的小说。
该论文主体部分包含六章的内容。第一章介绍和整理中西方文学评论界关于该小说的重要研究成果。西方评论侧重于艺术特点和叙事结构,中国的评论偏重于人物和情节中渗透的政治倾向和文化内涵。在研究综述后,作者列举了被其他学者忽略或未能解答的若干疑问,说明关于该叙事作品,尚有大量工作可为。第二章介绍本论文的理论基础,即后现代叙事理论。这个理论包含三个重要思想:阅读就是发现,解读具有多元性,叙事是一种社会象征行为。这三个重要思想为该论文的三大突破性行为提供了注解:从后现代的角度解读一部现代小说;在研究一部小说的时候,相继尝试了若干不同的视角;把叙事放在与意识形态的互动中来进行研究-视角与政治、空间与文化、叙事结构与宗教倾向、情节与伦理。第三章分析叙述视角是如何被政治化的。多重视角折射出作者的种族政治态度,多变的视角反映出作者对待性别的政治倾向,故事外视角表现了作者的普救思想,故事内视角凸显了作者的自由人文主义思想。第四章阐释的是空间与文化之间的互动关系。清真寺充当着心灵家园的角色,受伤害的人在这里重新获得信心和勇气,受挫的人在这里重新恢复行动的力量。文明区代表的是英国中产阶级的都市生活方式。它一方面是强化英国殖民者帝国意识的桥头堡,另一方面又是把英国人与印度人割裂开来的一座孤岛。第五章解释了叙事结构和宗教倾向之间的关系。在小说里,世界三大宗教:伊斯兰教、基督教、印度教,分别登场,于是就有了几个三位一体似的叙事结构:阴性--阳性--诞生;联合--孤立--联合;社会--个人--社会。三位一体中的每一位分别对应着一个宗教,而三位之间的排列顺序则表征了作者对待不同宗教的不同态度。第六章讨论情节与伦理之间的关系。故事里人物的行为动力和行为的选择受制于人物的伦理倾向,因此,情节的延伸尺度和方向与伦理的模式是密切关联的。阿齐兹医生因为要对朋友忠诚,所以让自己陷入一大堆的麻烦之中。奎斯特迪小姐因为要对自己的决定负责,所以在要不要嫁给罗尼的问题上,态度反复,犹豫不决,并且在指控阿齐兹后,又主动撤诉。
通过细致深入的分析和阐释,论文最后得出结论:叙事是一个杂糅的文学作品,不仅自身构成复杂,而且还表达着复杂多样的意义。后现代主义虽然得名于上世纪七十年代,但是其存在的历史却要早得很多。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是不能截然分开的。《印度之行》这部小说吸引着几代人的兴趣和热情,因为它所探讨的是人类关注的永久性的问题,动用的表现手段也是多种多样的,有些直到今天还是很流行的。经过这么多年的阅读与评价,它依旧令人神往,令人困惑,因为作者根本就无意澄清和界定什么。这部小说在政治上,是一个乌托邦,它试图探索人文主义、殖民主义、帝国主义、后殖民主义、女性主义、自由主义等等的存在价值;在艺术上,它是一个万花筒,它试图实验现实主义、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神秘主义、象征主义等等一切表现手段。福斯特是一位理想主义者,《印度之行》是一部实验性小说。它在意识形态上的大胆突破和在艺术手法上的大胆实验,使得它既引人入胜,又扑朔迷离。这部小说只是一份邀请,而不是任何承诺。试图给福斯特和他的小说定名定性是毫无意义的。关于《印度之行》,后续研究的空间尚在,但是切莫给它贴上任何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