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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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年节后回到香港大学,是在一个阳光清淡的午后。景物似乎又有些改变,但究竟不多。中山像肃穆依然,本来熟悉的,依旧是熟悉。阳光渐渐低沉,照在钟楼的尖顶上,有一群鸽子扑拉拉地飞过,将不很宽阔的天空又划开了一道,盘旋地飞去了。
  “般咸道”蜿蜒曲折,沿了一路走来,都是干净而老旧的楼宇。大多说得出典故。港大在这条街的中段,可以看得见校门口的石牌坊,掩映在绿荫里面,有些深山藏古寺的意思。内里是孙中山、钱穆与陈寅恪的过往,便自有一段渊源。從校门右手的车道上去本部大楼,米色的巴罗克建筑。文学院办公室在右手的位置,去年也已经搬了。正门的地方,是陆佑堂。多少是有些凋落了。堂皇还是堂皇,老旧是骨子里的,一百年的光阴,外面看不太出来,却已蚀进了内心里去。
  出了学校,有条一直通向电车路的纵街“水街”,这是我学生时代记忆深刻的一条街道。原有许多小食肆,都极有特色,而今竟都不见了。一间甜品店,名为“饮冰室”。知道这名字典故的人,是要叫绝的。很好吃的是其中的红豆冰和凉粉,这便是大雅与大俗。邻居叫做“糖博士”,也是学院派的风格。店门口镶了一个铜牌,上面镌着:“港大学生会指定糕点提供”,这便有点正名的意味。店上下两层,是个中年师奶在经营。老板娘很能干,脾气也好,对学生更是体贴。人其实很有创意的锋芒。例牌上一道“姜奶二重奏”,在别人那里不过是平常的“姜汁撞奶”。魄力也是有的,曾经在店招旁边贴了一则请愿书,抵制周边同业的不正当竞争,竟还征集了几十个签名。后来故地重游,发觉店已易主,叫做“心水小筑”,经营业务不得而知,单一个店名,已经输给了前身。水街和第三街交界的地方,再往下走,便是一家老字号,叫“金祥排骨面”,店墙上贴了很多报章上的报导,都是关于它的。还有一两个明星的照片。香港也有了“米其林餐饮指南”,不知上榜了没有。不过话说回来,那小红书也是老外的口味,不一定作数的。还有间老牌的“马来亚餐厅”。服务员也都很老牌,皆是阿叔级的人物,服务之懈怠堪比中环的“陆羽”。但是因为他们家的“海南鸡饭”和“羊腩煲”,客仍是络绎,无怨无悔地包容他们的臭脾气。往前走几步,靠近正街的入口处,是一个西餐厅,叫“莎厘娜”,这是间俄式西餐厅,做了差不多四十年,在这区之历史悠久大约只逊于“乐意”和“太平馆”。这一间的罗宋汤很地道,黏稠酸甜,汤身浓郁。招牌菜则是一道“黑椒猪手”。此处的猪手烹制也很特别,不是烧的,是以烚的方式煮熟,所以入味特别丰厚。有次在这餐厅吃饭,看见曾经的法文老师一个人点了一客猪手,大啖特啖,旁若无人,饕餮之相如入化境。忆起此事,不禁莞尔。
  沿着山道一路走,走到中环皇后大道中,几间老字号,各据一方,各安其是。世人都说神仙好,惟有“莲香”忘不了。慕名来的,先都失望,都说破落。待吃上一口贵妃鸡,便都说来对了。来对了,便再要来,却见它越发破落了。再看威灵顿街上,“镛记”的排场是大的。朋友来香港,点名要吃这一家。例牌是烧鹅,好吃的却是顺德三宝,清水牛腩。士丹利街的陆羽茶室,黑色的老吊扇,仍然缓慢地旋转。将时间转慢了,将香港人的心也转慢了。咬上一口蚧黄灌汤饺,喝上一口普洱,便不知归去。既是茶室,最出名的却是早茶点心。因为老,往往就有了权威的意思。同样是一盅两件。粉粿虾饺叉烧包,比外头要贵上一文两毫,味道却的确是好。最出名的是流沙包,奶香流蜜,也不知用的什么配方。许多人就慕名而来。加上店里的陈设不同,连同那收银处的台架,都是老酸枝。听说是几代的店主,一件件攒到了现在。攒下来的自然还有好名声与人脉,多少豪富商贾,都是帮衬的老客。店主老了,伙计自然也老,有那年岁长的,便成了几朝元老。店主爱惜他们,仍然留他们在店里做。他们的作派也是老的,做事的经验是足的。熟客呢便不太招呼,对年轻的外地客人,又不大看得上他们的轻浮作风。渐渐便没有好声气,甚至有些颐指气使,夹杂粗语,在旁人看过去,便有些好笑了。可久了,反倒传了出去,黑口黑面的阿伯侍应,成了“陆羽”的一道风景。甚至于有些游客,专程而来,要领略这些老伙计们的粗鲁与不耐烦,然后将他们的照顾不周,作为回去和亲友分享的见闻和谈资。
  这里靠德己立街已经很近了,窄窄的一条弯道,就进了兰桂坊。于我而言,这实在是个应景的地方,如果不是新年倒数,如果不是郁闷太甚,平日对汹涌的人潮避之不及。鬼佬、中产、猫三猫四,出出没没。倒是也有好地方。有一间极安静的酒吧叫“Milk”。他们家的酒水一般,但有很好吃的现烤的蓝莓松饼。如今或许也是生意不好,居然在热闹里渗出清冷来。一个面目严肃的菲律宾歌手唱着《Lovemetender》,歌声也是清冷的。
  选自《南方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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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上风景好,最美六月天。尤其是乡下,那流淌在广袤田野上的一片片绿意,就像南方的那一条条江河一样,强烈地冲击着你的视野:谷子、黎子、豆子、玉米……排成一列,仿佛士兵一样,等待着她的农民首长检阅。这时候,行走在庄稼当中,头顶湛蓝无比的天空,呼吸着自然赋予的清香,心境也变得无比开阔。我觉得,人生最幸福之事,莫过于和大自然如此亲近之时。而在这大片大片的绿意之中,竟簇拥着一垄又一垄开着或白或粉小花的土豆花。
那年秋天,在京郊密云的山区闲居。看窗外天高云淡,绿叶开始变黄,便走出了乡院。最初,只是想环绕村野转转,感受一下清晨空气的清新。据说这里的大气中含有的负氧离子,比京城内要高出两倍之多,我想用干净的空气,清洗一下自己常年吸烟的黑肺,仅此而已。出了房舍,信步朝村外走去,秋山的蒼绿和天空当中的鸟鸣,让人流连忘返。村外停放着几辆出租车。司机见我神态,便说:“您老是不是想看看周围的风景?不远处有黑龙潭、云雾山
说起荫城镇,就离不开铁。和荫城人聊起荫城的“铁史”,总会看到他们意气风发而自豪的笑脸。历史上荫城镇是一个出铁匠的地方。山西晋东南农村有一种传统的习俗,每个村子每年都有定时的传统庙会。相邻的村子不会同时举行,一般庙会都在相对的农闲时节开始。荫城镇的庙会是每年的农历五月十三,会期半月,主要以铁货交易为主。过会期间,荫城镇老街上排开几十盘打铁炉子,外村的铁匠兜着打铁家当前来打擂。几十位铁匠,黑铁一样的汉
在我工作的大院里,长着10多棵枣树。每到枣花盛开的季节,满院子都弥漫着枣花绵绵悠长的清香,如窖藏多年的老酒,醇厚绵柔甘洌。闻着这些熟悉的芳香,我情不自禁地想起在红枣树下度过的清纯时光,思绪也随之飘向了故乡。我的故乡在冀中南平原一个不算大的村庄,是远近闻名的红枣之乡。房前屋后,田间地头,到处都生长着枣树。等到桃花、梨花等凋零谢幕后,枣树才从甜美的梦乡中醒来。米粒大小的花苞渐次绽放,在簌簌颤动、光影斑
那会儿,月亮是怎么从时间里升起来的?没人在意。至少,把湖边的树木、屋宇、阡陌等等呈现出来,还将一个人的心绪照亮。月光一洒,融为妙不可言的精神版图。你能说这样的月光不是心灵的映照吗?一点不错,那晚诗仙李白来了,直叫南湖之上的月光彻夜不眠。要说,他是裹着一身风尘从夜郎辗转到岳州的。落日的余晖洒在花白的头发上,像落下一层白霜。不期而遇的风,也把他那半新不旧的衣袍吹得呼啦作响,像掀动不堪回首的往事。好在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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