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我到一位老友家拜访，发现他正招待几个朋友。我觉得失礼，连忙道歉，那位老兄说：“不要紧，正好给你介绍介绍。”
　　原来大多是和他一起工作的同事，今天他们结束了一个项目，正庆祝呢。老友一指席上的一个女孩子：“哦，这里还有一个国际友人呢。”
　　“国际友人？”我问。
　　“是啊，她是日本人，我们的供货商××公司的。”老友回答。
　　“哦，××公司啊。”我说，“太巧了，去年开会，我和你们中国分部的老板一起吃过饭。对了，那天一起吃饭的还有你们公司一位叫佳代子的，你可认识？那可真是优雅的古典美人啊。”
　　说到这里，我忽然觉得有点儿不对头。那个日本女孩本来在掏名片，这时却不掏了，瞪着眼睛看我。几个在吃饭的都不吃了，也转回头来看我，像看动物园的猩猩一样。老友一边冲我使眼色，一边问：“你不是开玩笑吧？你真和她们公司的人吃过饭？”
　　我心中一凛。在一个女孩子面前夸另一个女孩子美丽，我可真是昏了头。不过，那位佳代子秘书的确非常端庄美丽，让人印象深刻，我不知不觉就说了出来。
　　我连忙道歉：“哎呀，你看，××公司真的很了不起，每一个女职员都这样漂亮。佳代子是古典的美，这位又是现代的美。”
　　气氛还是不对，没有人接我的茬儿，弄得我像说相声的，表演了半天，不见有人笑，还怎么说得下去呢？
　　还是老友开了口：“那你仔细看看她是谁？”
　　我连忙端详那个简直要把脸揣到怀里去的日本女孩，良久，茫然地抬起头——初次见面，她是谁我怎么会知道呢？
　　忽然，一个仿佛蚊子叫的声音传了过来：“我……我就是跟您吃过饭的佳代子啊！”
　　“啊？”这次轮到我目瞪口呆了。
　　看到递过来的名片，我才恍然大悟，自己居然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难道这位我很陌生的女性就是佳代子？
　　实际上，这件事不能完全怪我，真正的元凶是“化妆”。那个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端庄版佳代子，是化了妆的，而这次见到的活泼版佳代子，是没化妆的。
　　在中国工作时，女同事说佳代子皮肤好，不化妆好看。佳代子动了心，和比较熟悉的朋友聚会没有化妆，被我看个正着。
　　这种化不化妆看上去大相径庭的事儿并不新鲜。宋美龄在外一向以“东方美人”著称。蒋介石的一名卫士回忆，曾有一次在官邸夜间巡逻时遇到没有化妆的蒋夫人，还以为遇到了鬼……
　　化妆，是女孩子的必修课。但是，不化妆出门的情况也不是没有。中国女性中，不化妆的就很多，或者只在重要场合化妆，远不是“不化妆出门和不穿衣服差不多”那种概念。中国古代有个成语，叫“素面朝天”，说的是唐朝杨贵妃的姐姐虢国夫人，因为美丽，朝见唐玄宗时也不化妆。实际上，对于年轻女孩来说，化妆反而压制了她们的天生丽质。所谓“青春无敌”，说的就是这一点。
　　佳代子也是证明。她化妆后的美丽用日语形容是“綺麗”，中文形容是“典雅”，固然美丽，多少有些过于成熟；而不化妆却让人觉得活泼，用日语形容是“可愛い”，用中文形容更加直观——“甜”，可谓各有各的好处。
　　不过，我为何在面对佳代子时会犯这样的错误呢？在中国女孩子面前，我还没有犯过这样的错呢。
　　原因是日本女性平时喜欢化淡妆，而且对自己的面孔“精雕细刻”。在神户或大阪的电车里，看到的女孩子似乎都是“素面朝天”，你无法分辨她是否化了妆。后来才明白，为了这张看来很天然的脸，很多日本的女孩子每天要用最好的化妆品下一两个小时的工夫，目标就是化妆成“天然的美丽”。
　　而中国女孩子有没有化妆一目了然，大多数女性一抬脸就是在告诉你：“我化妆了。”可能30年前在中国，化妆被认为是“腐朽”的行为，大多数女性都不化妆。现在恢复了化妆的习惯，有人因此反弹，喜欢化比较浓的妆，容易被看出来。
　　不过，也不尽然。我曾问一个脸上五颜六色的女孩子为何这样化妆，因为她只有20岁，正是“青春无敌”呢。那个女孩子笑道：“你又不是我男朋友，为何要让你看到最真实的我呢？”
　　一时无言以对。
　　谁说现在的女孩子少不更事？
　　（摘自《萨书场》山东画报出版社图/陈明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