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琢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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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欲望年代,其实就在撕裂你的很多东西,撕裂你的价值观,撕裂你的理想主义……撕裂的声音比音乐更说明问题,更残酷更有音乐感。”
  
  在姜杰的工作室见到她时,她正在给一尊雕像做最后的修整。
  
  


  简朴、随意,但是有着凛冽的知性,姜杰的简单,不容置疑地诱发着你的深思。她的工作室,遍布完工或者未完工的雕塑作品,那件《在》最引人注目,一个有着国际声誉的“娃娃”,目光迷离,无助茫然,却又似乎洞察一切。
  在成摞成摞的书之间,几个精致的相框跳脱你的眼线,里面是她年幼儿子的照片,调皮可爱。
  
  捕捉生命中的感动
  
  学院出身的姜杰有着良好的雕塑基本功, “但是在作品中我不大愿意保留太多雕塑的痕迹,类似画画的笔触那种,那种东西对我来说太容易做到,我喜欢我的作品是经过制作的、却又不是谁都能轻易完成的东西。”她娓娓阐释。
  大学毕业后,她的第一个展览成功举办——《易碎的制品》,放弃了传统雕塑材料铁和石头,反而用蜡做了三个娃娃,以它们为模子,复制了五十个。这些娃娃被她放置在一个大塑料薄膜中,互相碰撞挤压,于是一种让人揪心的,不安全的碰撞感出现了。姜杰解释当时为什么选择婴儿的原因:“因为当年龄,尺寸比例等距离被拉大时,很多特质就显现了。婴儿敏感,稚嫩,容易受到伤害的特质在成人身上是很难看到的。婴儿符合我的选题。”
  在北京刚刚结束的《别样》展中,她继续着她的易碎主题。
  展厅内一片粉嫩娇艳的海洋,携着女性的妩媚和香艳,侵占着参观者的视线。丝绸包裹着蜡制的粉色瓦片,轻薄的质地,娇嫩的粉色,一种和婴孩一样叫人怜惜的感情洋溢。
  “这件作品是在我以前的一件作品——《游龙》的基础上做的,《游龙》是黄色琉璃瓦,是和紫禁城的皇权相联系的。这一次把皇权这个形蜕下来,好像黄瓦下面还有一层东西,一层粉色的东西。材料还是我原来用过的蜡。在真正的皇宫下面或者内部, 还有一座粉色的宫殿。你看那些后宫里有那么多女人,她们是为这个宫殿而存在的。她们的存在有意义没意义都是一种存在,是粉色的宫殿在支撑着的那种东西。它是非常女性的一个层面,比如过去是嫔妃,现在就是当代女性。就像所有的希望和期许背后都有一个很薄的支撑点一样,它们也是易碎的。琉璃瓦本是一个特别皇权的符号,在当代又变成了一个娱乐的符号,所以我把题目定为《娱乐2006》。”
  “我觉得撕裂的感觉特别好,欲望年代,其实就在撕裂你的很多东西,撕裂你的价值观啊,撕裂你的理想主义的东西,有很多东西被撕裂掉了。撕裂的声音比音乐更说明问题,很残酷又很有音乐感。”
  亲临《别样》展现场的人都会有个感觉,展厅非常有视觉震撼力,难怪著名女诗人翟永明感慨,她第一次见到这件作品,那句“映日荷花别样红”就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现代雕塑形态已经发生了很大改变,很多新媒体纷纷进入传统雕塑,进入艺术家的视野。姜杰很早就开始尝试这些新媒介了,纸,蜡,绸缎,橡胶,viedo……
  她曾在重庆的“1/2空间”展示过一个很有意思的装置,名为《皇帝没有去过的地方》,把酷似紫禁城的琉璃瓦摆成屋顶样式,放置在展厅的地上。进入展厅的观众可以在上面踩踏。直至这些皇权的象征物成为碎片。从瓦全到瓦碎这个过程是作者要表达的。“这个作品的新意在于作品是由作者和观众共同完成的,这种做法在过去传统的雕塑里是闻所未闻的。”
  姜杰说,她一般不会去向观众解释作品内涵,在似与不似之间艺术的魅力产生了,一种似是而非的东西生成了!她直言,对国外的艺术作品我们基本是读图,文字的东西看的少,这种误读是必然的。“当然还有一种大师的作品”,到这里她顿了顿,眼波中有些闪亮,“它们直指内心,那是人性的东西。它不需要太多的言语去说明。那些在情境中的观者是可以领会的。”她双手一摊,脸上的神情有着一丝敬意。
  
  感悟生命的模样
  
  回想起刚出道那时,姜杰觉得年轻真的好,可以肆意而为。“因为你是新来的,你有活力,你有能力。是白纸一张,作品很容易被评论界接受。但到一定时候,就要停下来,考虑自己的方向。艺术家的作品要有一种接续性,作品要有一种系列感,然这与自我超越是两回事。我喜欢简单点,做好自己的东西。好东西自己会说话。” 她的眼神掠过我,飘到了窗外。冬日的阳光映射在她轮廓清晰的脸上,平添了几分女性的柔媚。对于眼下不胜红火的大小展览,她很少参加,也不愿参加。她希望一个人静静地做自己喜欢的东西。她比喻自己的艺术之路,像在爬金字塔,小小塔尖处最高,在那里的人也最少;每登上一层,就有一大批人被你甩在身后,至于说能否登到最高处,站在那个小小的塔尖,那是关乎智力、体力、精力和毅力的事情。
  
  双子座的姜杰,说自己有两面性。作品时而阳刚磅礴,时而柔美缠绵。但我们总是能被她作品中的智慧所打动。对女艺术家通常感兴趣的性别意识和女性问题,她的表达方式总是含蓄的、内敛的。
  


  从个展到联展,从东京到科隆,姜杰自己都不记得参加了多少次大大小小的展览。在蜕变成长中,姜杰更加成熟了。我问她对于声名的看法时,她反问道:“名气?我有吗?”在片刻的沉默后,再抬起头时“其实声名太虚了,它是别人给你的,有人喜欢你,有人不喜欢你,做好自己就行了。”
  除了致力于自己的创作外,作为中央美术学院雕塑系的研究生导师的姜杰深深意识到自己与独立艺术家的不同,和学生们在一起的时间,她总是很享受。“在他们身上我看到了当年的自己。”然后粲然笑了,“年轻就有无限可能,有青春可以挥霍。那个时候很美好。”
  生活节奏太快,压力在所难免。姜杰说她的理想是在健身房练习瑜珈,健身卡办了好多次却没有时间去。去的几次都是办理续卡手续,健身变成了续卡。她不由地笑了。偷得浮生半日闲时,她或者逛逛潘家园,淘淘自己喜欢的宝贝;或者自己设计和制作珠链;再或者读读诗集,看看散文。工作室里放着几件她从市场上淘回来的宝贝——几个泥娃娃,一个日本风格大铁盘。姜杰就像个孩子向玩伴炫耀玩具似的,不无得意地给我们介绍着她的淘宝经历。生活对于姜杰来说,细细品味或许更重要。只有和时间赛跑的人才有这种体会吧!她说:“我喜欢串珠子。一粒粒珠子被串起时,杂乱的心绪好像也被串了起来。脑子里只剩下眼前这串珠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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