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图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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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想写有理智情感的主角,比如文中的阿凰和李玉安,彼此都背负着自己的使命,在责任面前,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舍弃情感。虽然注定了结局,但他们知道,曾经深爱过,已无憾。
  我看见黄昏大雨,不知名的小巷。我躺在青石板上,胸口的窟窿汩汩流着鲜血,晕染着周身的雨水。我睁不开眼,朦胧中看见雨幕里藏着一个白色的身影,他手里是一把正滴血的好剑。可无论重现多少次,我都看不见那人的脸。
  善智大师说我是杀人太多,心生了魔障。我知道,不是的。
  我时常能看到一些奇怪的事情,并在现实中一一实现,从无偏差。渐渐地我明白,我大约离死期不远了。
  最近,我看见李玉安在金华堂被围攻,而我挡在他面前杀人。我想我的确是死期到了,居然敢去高手云集之地的金华堂惹事。
  大皇子李丞安得了一颗流光珠。
  消息传来的时候,李玉安竟异常平静,手里的狼毫还在纸上绘着丹青,害得我也不敢乱动。世人都知道李玉安擅长山水画,却不知道他这八年来都以我这个活人为原型画着写意的山水,让我哭笑不得。
  我垂着头,借着余光打量他的神情。他没有抬头,语速极缓:“金华堂里共有两颗流光珠,一真一假。虽说胜率去了大半,你说要不要赌一把?”
  我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笑得狗腿,连忙回答:“赌,自然得赌。”
  不赌就不是他李玉安。他展颜一笑,似乎很满意我与他的不谋而合。
  最后一笔落下时,我就可以走了。趁着离去,我偷偷瞄了一眼,还是一幅清雅的山水画,大片留白。八年来,没有关于我任何的笔墨,难免令我有些挫败,不过,好在他对任何女人都一样。
  我去换行头时,破天荒地被九重阁阁主拦下。他将一个锦盒递给我,要我替他办件事儿。
  我十七岁之前是在九重阁里度过的,阁主除了任务失败会罚我,其他的对我还算不错。甚至将我举荐给五皇子李玉安,怎么也算是个恩情,所以我很爽快地答应下来。
  金华堂里机关重重,能人辈出。我和李玉安趁夜潜入,躲过种种暗器,顺利地拿到了流光珠。却不慎触动了机关,迎头便是一阵箭雨。李玉安反应极快,将我揽在怀里,滚落至盲区。我听到一声闷哼,这才发现李玉安手臂中了一箭。我撕开他的衣袖,箭上淬着毒,伤口周围都发黑了。
  还来不及询问情况,机关一响,四周便涌出一群黑衣人,手里搭着弓箭,随时准备将我和李玉安射成刺猬。
  堂主是个戴面具的家伙,手里的弓箭瞄准了李玉安。面具下的声音温润轻佻:“真没想到九重阁的第一杀手和当朝的五皇子会落到我的手里,你说是不是啊,小美人。”
  我面色一寒,握紧了手中的软剑。李玉安单手将我护在身后,笑如桃花:“堂主说笑了。”
  堂主头一歪,铁面森森:“想走也可以,把小美人留下。”
  李玉安笑容一滞:“这个免谈,要杀就痛快点儿。”
  “好说。”话落,堂主真松了手,弓箭离弦朝李玉安飞来。
  几乎是下意识地一扑,我挡在他面前,生生受了一箭。后背顷刻传来火辣辣的疼,李玉安显然是愣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我低吟一声,反手将后背的箭拔了出来,扔在了脚边。
  堂主拍拍手,语气十分欢愉:“硬气,我今天心情好就放你们一马,不过,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虽然不清楚他为何要放了我们,但该逃命还是得逃命。我硬撑着出了金华堂,意识却开始涣散,于是提前告诉李玉安:“山下往南的小路不能走了,我们要改道去源法寺找善智大师,他能解百毒。”
  之后便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我稍微清醒时,正伏在李玉安的背上。我挣扎着要下去,却被他制止了。
  他问我:“你为何要替我挡箭?”
  我耳根一红:“职责所在。”
  李玉安冷笑:“你撒谎,你分明是喜欢我。”
  我的心微微一滞,没有接话,只能假装昏了过去。其实,他说得没错,我喜欢他,而且很多年了。他分明什么都知道,但什么也不说。
  “离源法寺还有些距离,你先睡一会儿。”他的声音温柔体贴,缓缓引我入眠。
  我醒来的时候,看见善智大师那张明艳动人的脸被无数倍放大,他手里还捻着佛珠念念有词,吓得我一个激灵。
  他满脸堆着笑:“又灵验了?”
  他指的是金华堂的预见。我点点头。我能看见许多将要发生的事情,却只关我和李玉安。善智一阵冥思,饶是他通晓天文地理也说不清我这事儿的缘由。我从怀里摸出一个锦盒递给智善:“你帮我送到九重阁阁主的手里。”
  受人之托,总得忠人之事。他点点头,顺势塞进广袖里。
  那是李玉安第一次输,失去的是林国侯府的千金,以及她身后十万兵权的助力。
  早些时日,李玉安和李丞安一同到林国侯府提亲,侯爷两难之际放言谁取得流光珠便将唯一的女儿嫁给谁。
  如今,原本被南朝覆灭的北朝余孽兴风作乱,而且势力越来越大,因此拥有兵权的林国侯便成了诸位皇子拉拢的对象。
  很遗憾,我和李玉安千辛万苦带回来的是一颗假流光珠,所以天下第一美人的林醉归大皇子。
  我回府复命时,到处找不到李玉安。我靠在廊下,突然头疼欲裂,我预见李玉安朝大皇子府中去了,连忙去追。我寻到李玉安时,他正躺在红瓦上饮酒看热闹。我脚尖一点,跃至他的身旁,顺着他的目光,我看到院子里红绸满目,宾客尽欢。
  “唢呐声震天,可真是恼人。”他好看的眉头皱在一起,在我听来竟有些撒娇的意味。我捡起一块残瓦,朝空中一扔,那吹唢呐的便禁了声。他这回倒是笑得欢快了。
  我敛下心神问他:“觉得遗憾吗?”
  他摇摇头:“若单从这个人来讲,选她还不如选你有用。只是她身后站着十万的军力,价值不可估量啊。”我面上波澜不惊,心底早已苦笑连连。
  看了半天,许是觉得无趣,他起身抖了抖身上的灰尘:“无论如何,谁也抢不走我看中的东西。”他的眼里闪着莫大的野心,翻腾而来毁灭我的心。   他甩甩袖,一跃而去。我回头看了眼底下的新郎,那脖子后的红痣引起了我的注意。我似乎,发现了有趣的东西。
  酒已过三巡,宾客尽归。大皇子孤身一人摇摇晃晃地从前院走向后院。路过假山时,被我叫住:“大皇子别来无恙。”
  他真是醉得不轻:“是你啊,阿凰,你来干什……”他来不及说完,我的软剑已经准确无误地插进他的胸口:“来杀你。”
  他似乎没有料到,眼睛睁得如铜铃般死死地盯着我:“我是你的……”我将他推倒在地,没有一丝感情:“你不是我的谁。”
  正打算离去时,听到一声尖叫声,那是一个新娘打扮的姑娘。我将血刃回鞘,越过她身旁没有动她。她是唯一亲眼见到我杀人的人,我本该杀了她的,可她有她的价值。
  回去的时候,下了一场大雨。我全身湿透,推开李玉安的大门,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殿下,我把大皇子杀了。”
  李玉安没有立刻搭话,拿起案上的砚台便朝我砸来:“你疯了,告诉我,谁让你这样做的?”我没有躲,额头被砸得鲜血淋漓:“他挡了你的路,让你烦恼。”
  他显然愣住了,居然“扑哧”一声笑起来:“就因为这个?”我挺起胸膛,很诚实地点点头。
  他笑了很久才肯作罢:“你下去吧,这事儿我来善后。你回去换件衣裳,擦点儿药。”语气温柔,与方才简直天壤之别,我一时摸不清头脑。
  隔日便传来消息,大皇子新婚当夜被杀,杀手在大皇子身上烙了北朝的印记。连同林醉也不知所终。全部嫁祸给了遥远的北朝余孽,倒是个不错的法子。
  李玉安说得不错,谁都不能抢走他要的东西。
  因此,那夜失踪的美人,此刻正躺在李玉安府的美人靠里。而我当夜之所以没有杀她,正是因为预见了她的价值。
  “殿下,你不怕我父亲回头参你一本,说你残害兄长,掳劫良臣之女?”李玉安眉头一挑,含着几分戏谑:“女皇知道是北朝余孽杀了大哥,已经派遣林国侯剿贼了。我估计他这会儿顾不上你。”
  林醉眼里闪过一丝惊愕,很快就被平静覆盖:“要我合作也可以,只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她的声音柔柔弱弱,却是直击要害。我这才发现,她原来是个厉害的角色。
  李玉安小饮了口茶:“你说。”她咯咯一笑,千娇百媚:“我要你娶我,事成之后立我为后。”这显然逗乐了李玉安,他起身一步步走向她:“这有何难?”
  他将林醉悬空抱起,一个是意气风发,一个是千娇百媚。实在是相得益彰,我几乎就要忍不住背过身子。但我是个一等一的杀手,还是保持着良好的职业素养,替他们带上了门。
  夜空星辰满天,我立在石阶上,衣袂飘飘。隔日我去寻李玉安时被林醉拦住,我恭恭敬敬地行礼,喊了一句:“皇妃。”
  她很满意地点点头:“你知道就好,凡事都要有规矩,如果让我发现你和殿下有任何扯不清的关系,绝不轻饶。毕竟你我还隔着大仇。”
  “是。”我垂头回答。
  便是这刻,李玉安从拐角出来,将我喊了过去。书房里檀香袅袅,李玉安揉着眉头十分疲惫:“林国侯在北朝余孽那吃了败仗,十万兵力溃不成军。母皇要我南下巡视军营,整顿军力。她已经答应我了,我回来就立我为储君。”
  “恭喜殿下。”
  他僵了一下,似乎察觉到我的疏离。他摸摸我的头顶,长叹一声:“你先回九重阁吧,替我盯着那里。我不在府中,她一定会为难你的。”
  话已至此,我还能说什么。我离去的时候,他在身后开口:“阿凰,再忍忍。”我没有停,我不知道他说再忍忍后会怎样。
  现在手持李玉安给我的印章,暂代九重阁阁主。小九围着我问:“老阁主是不是被殿下派出去执行任务了?他很快就回来了吧?”
  我点点头。小九欢喜地蹦蹦跳跳离去,我嘲讽一笑。也许世人永远也无法将残暴的九重阁主和温润的大皇子联系在一起。其实,我和李玉安从金华堂盗走的是真的流光珠,是阁主将假的那颗给我要我将真的给他。我这才察觉他和大皇子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阁主耳根后有一颗红痣,和大婚当日的大皇子耳根后的一模一样。
  我之所以愿意将真的换假的,只是出于我的私心。我不想李玉安娶林醉,哪怕只有一点点侥幸。可惜,他们终究还是走到了一起。
  半个月过去,已是深秋。我伏在案台上,看秋雨绵绵。
  突然头疼欲裂,我预见李玉安被几个黑衣人追杀,身负重伤。紧接着画面一转,我看见自己的尸体被吊在城楼上,日晒雨淋。情况不容乐观,我立刻吩咐小九去打探殿下的消息,自己写了封信飞鸽传书给智善。一整日惴惴不安,难以入眠。
  琉璃盏已经熄灭大半,门外却有细微的动静。我摸到自己的软剑,就等着那人越来越靠近时给他致命一击。
  可惜剑被那人的手指紧紧捏住,我抬头一看竟然是李玉安。他揶揄一笑:“怎么?不认得了?”
  我没在意他的话,上下打探他是否受伤。他看我一脸紧张,好笑地将我揽在怀里,语气轻松:“你知道吗?我今日差点儿就死了,可我满脑子想的都是……”
  他顿了一会儿,却没有说下去。
  李玉安在巡视的归途遇上了几个北朝的余孽,受了点儿伤。我扶着他上药,才发现他说的小伤其实动了筋骨,我也不点破。
  “九重阁如今如何了?”
  “我已经将九重阁重新换了一批人马,都是可信的人。”
  “甚好。”
  我们在九重阁休养了几日,打算起身:“这件事不解决我心里不放心。”
  李玉安说的那件事就是金华堂。他想吞并金华堂,坐拥江湖两大顶级高手聚集的组织。
  他手里原本有九重阁和林国侯的十万兵力,只是如今那十万兵力已经被北朝消耗得差不多了。他必须拉拢金华堂确保自己的帝王之路。
  信成功交到了堂主的手中,他也欣然答应。宴会定在江边的花船上,船头有十几个跳舞的姑娘,丝竹管弦声悦耳。
  我和李玉安进去的时候,堂主早已搂着美人,饮酒看歌舞。见我们进来了,头也不抬:“我就说过,我们会再见的,小美人。”   堂主速度极快,方才还搂着美人饮酒,转眼便已到我的身边,将我圈在怀里,还按住我放在剑上的手。
  武功之高,令人胆寒。李玉安的脸几乎黑成锅底了,打开堂主的手,将我拉在身后:“堂主自重。”
  “好好好。”他一副妥协的模样,下一秒却悠悠开口,“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除了把阿凰给我,其余一切免谈。”
  我心一紧,看向李玉安。他的确是个无情无心的人,送出去的姑娘不计其数。
  “那就免谈。”李玉安一反常态,一拳招呼上去。
  但他哪里近得了堂主的身,只好气冲冲地离去。我追出去喊住他:“为何不换?金华堂对你多重要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紧皱着眉头,还在衡量利弊。看惯了他平淡无惊的模样,此时的表情却是分外动人。他站在石阶上,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对不起,阿凰。”
  我心一沉,跑了回去,答应了堂主的要求。回去的路上,李玉安一句话也没和我说。一进府门,便一头栽倒。我查看后才知道他伤口裂开了,鲜血淋漓。
  家丁扶着他回房,我在门外来回踱步,林醉带着几十个家丁气势汹汹而来,将我扣住。
  有一根铜棍朝我后颈子招呼,我失去了知觉。待我醒来的时候,林醉不由分说派人往我嘴里灌汤。
  “我眼里容不得沙子,凰护卫,别怪我。”她隔得老远,我却看见她眼里的仇恨。汤里有鸩毒,不消一会儿,我就会死去。和预见的没有出入,我盯着门外对面李玉安的寝殿,意识渐渐涣散,最后消亡。
  晨光微熹,又是一场大雨。
  我披着黑色斗篷隐在人群,城墙上悬挂着一具尸体,面容污秽,却是和我一模一样的容颜。身旁的善智嘻嘻哈哈地露出了本性:“幸亏你早有准备,不然死的就不是替身而是你本尊了。”
  我在预见自己死的那刻,便让善智接应我,找了个替死鬼。善智收了伞又凑在我的伞底下,几乎凑到我脸上:“阿凰,你说我演金华堂堂主这么传神,你不夸夸我啊?堂主。”
  我一巴掌将他拍开,果然是江山易改,好色难移。
  我们正打算离去,突然听见一阵马鸣声。有一位白衣公子从马上跃下,胸前红了一大块。
  是李玉安,他的伤口又裂开了。他的衣裳已经湿透,一步一步迈得极为艰难,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李玉安。他用随身带的弓箭射断了尸体脖颈上的绳子,徒手接住了尸体,搂在怀里。
  耳力惊人的我甚至听见他说的话:“你为何不坚持一下,等我醒来,醒来就好了。”可是那具尸体早就比这雨水还要冰冷刺骨。他坐了许久,胡乱抹了把脸,带着尸体绝尘而去。
  善智愣愣地问我:“他这是哭了吗?”
  我摇摇头,他只是遗憾失去一个能为他披荆斩棘的杀手。他不会哭的,因为他是李玉安,是已经强大到不让任何人成为自己的软肋的李玉安。我也必须做到这点才能够赢他。
  “走吧,回军营吧,向将军该等急了。”我回头望了一眼,我生活了十多年的京城,很快就会变成我的天下了。李玉安,下次再见便是你死我活的境地了。
  马在林中奔腾,善智将酒瓶扔给我,我单手接住,仰头痛饮。
  我有个秘密,我是北朝灭国的公主,是唯一的继承人,且是拥有皇帝命格的继承人。当我的族人知道这一切的时候兴奋异常,可是善智说过,这个世界还有另一个和我一样拥有皇帝命格的人。那个人,我想应该就是李玉安了。
  善智说,我们之间就是一场宿命,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宿命。其实我不懂,我只是一个亡国的公主,侥幸活了下来,身上却背负着整个血脉的耻辱荣耀。
  我和善智赶到军营时已是黄昏,将军战士全身胄甲已经等候多时,见我一下马,全体下跪:“恭迎公主,公主万岁。”
  多年的杀伐早已练就了我上位者的威严,我表情淡淡:“平身。”
  向将军手持着北朝皇室的玉玺,这些年陆陆续续召集了旧部,势力越来越大。而我自小混迹九重阁和李玉安身边,如今更是执掌了九重阁和金华堂。是时候该反击了,也让他们尝尝亡国的滋味。
  我脱去侍卫标志性地黑衣换上了盔甲,长发挽成一个小包,和男子无异。善智为此唉声叹气了很久。
  他说:“我以前总想着至少军营里还有你一个女人,没想到,你变成了这副模样。”
  我面上默不作声,手却偷偷捡起边上的书简,劈头盖脸地砸向他。善智是个假和尚,既好酒肉又好色,都到了军营还念念不忘花船上的姑娘,可他却是我从小到大唯一的好友。
  夜深,我掐了灯火躺在榻上睡不着。头疼欲裂间,我看见李玉安穿着东宫的朝服立在书房里,看着舒展开来的山水画,神情落寞。前些日子收到消息说李玉安被敕封东宫,看来是真的。
  一定是在心烦吧,向将军发动战争便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只是那幅画,究竟有什么好看的。
  我合并了金华堂和九重阁,委以重用。加上向将军英勇善战,只用了月余,我便攻至京都百里开外。
  呐喊声,厮杀声,不绝如缕。城楼上推下巨木巨石,甚至浇下滚油。云梯上的士兵被活活砸死,烫死。
  许是南朝面临灭国,士气高涨,城门难以攻克,消耗越来越大。
  我下令先行撤退,保存实力。
  半夜,西边似有火光。我隐隐有不好的预感。我看见李玉安半夜摸进军营,烧了粮草,而看守粮草的向将军,被李玉安斩于马下。
  我带人马赶到时,李玉安刚刚冲出营阵。我眸光一沉,策马追了上去。小路越来越偏,李玉安一行早已没了踪影。耳边的蛙鸣此起彼伏,我勒马停在路边。突然身后传来破空的声音,胸口一疼,我低头看着胸口上的利箭,抬手捂住伤口。
  从暗处走出一个人,坐在马背上,手里拿着弓箭。眉目渐渐染上月光,是李玉安。
  他面色平静,一字一句咬牙切齿:“这就是你欺骗我、背叛我的代价。”我额头渗着细密的汗珠,强撑着没有倒下,语笑嫣然:“太子殿下真无情,这个位置上次为了救你受了伤,不记得了吗?”   他瞳孔一缩,戾气万千:“滚!这一箭我们恩断义绝,下次见面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话落便策马而去。我停在原地,苦笑一声。善智寻到我时,我已经伏在马背上,几乎撑不下去。
  向将军一死,大好时机却失了主帅,军心难稳。
  我坐在军营里,愁眉不展。善智捻着佛珠,磕着瓜子,丝毫没有和尚的矜持:“我来代替向将军。”
  善智武功深不可测,且天文地理精通,在北朝颇有声望,若是他肯,大有助益。
  我咧嘴一笑:“当真?”他眉头一挑,十分轻佻:“为美人劳,心甘情愿。”我翻了个白眼:“若你为将,我送你一份大礼。”
  我吹了一记口哨,唤来信鸽。善智摸着下巴:“你这是给金华堂传信鸽?”我看着茫茫夜色缓缓点头,埋在李玉安身边的人该浮出水面了。
  隔日,听说久不露面的林国侯之女,林醉突然出现在女皇面前,揭露了太子暗害大皇子嫁祸北朝的丑闻。还将她囚禁在府中,折磨得不成人形。
  女皇大怒,临阵罢免了李玉安,将他押进大牢。
  我那日换了替身后,留了几个金华堂的高手守住李玉安。我死了,他定不会放过林醉,就是要她愤怒,怨恨。然后救出林醉,在关键的时候将他一军。
  半夜,善智脱去袈裟,穿上战甲,一派温润英气。
  埋在京城里的高手纷纷现身,半夜打开了城门,善智带人冲进去。打杀声冲破天际,我在营帐里温了好酒,小口小口地饮着。
  突然头痛欲裂,我预见自己死了,是黄昏大雨,不知名的小巷子里。隔着雨幕,我看不见那人的脸。但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被一点一点,抽离,真实且触目惊心。
  我醒来的时候,捷报频传。善智攻下京城,血洗了皇宫,南朝三百年在一夕覆灭。
  清理尸体的内管一一核实名单,第一页到最后一页,都没有见到李玉安的名字。我秘密找来当初羁押李玉安的侍卫,得知他打晕了侍卫,自己跑了。
  善智冲进皇宫时已是傍晚,他甚至来不及整理衣裳。他撑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阿凰,我知道你总会预见未来是怎么回事了!”
  我握笔的手一顿,思绪随着他娓娓道来不知游荡到哪里,就连善智什么时候回去的都不知道。
  又是一阵大雨,我立在廊下,孤身一人撑着伞出了皇宫。街道上行人寂寂,有个披着蓑衣的小姑娘给了我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李玉安。
  我心下一滞,试探地瞥了一眼那姑娘。她笑得天真无邪:“来,跟我来,有人想见你。”
  我跟着那姑娘拐进了一个小巷,分明就是我预见的那个小巷。我一转头,那姑娘已经窜进了另一条小巷,小巷的尽头站着的正是长身玉立的李玉安。
  我止步不前,胸前的伤口隐隐作痛。他一步步朝我走来,将我揽在怀里,温润的眉目如同初见一般。
  “阿凰。”他近乎呢喃般在我耳边缠绵,我鼻头一酸。
  临走时,善智千叮万嘱让我不要重蹈覆辙。我咬着下唇,含泪将袖中的匕首刺进他的心脏,不差分毫。他被我推倒,悬在我背后的匕首也应声落地。
  我像是突然明白什么,疯狂大笑。
  想象得到吗?两个相爱的人,拥抱的时候各自举着一把匕首,就比谁下手快。善智说,我之所以能预见未发生的事情,是因为我死了,有人让我重生了。
  我起初还不信,后来我慢慢回忆起了上一世所有的细节。也是这样的大雨,李玉安在我耳边耳语,说爱我,可紧接着就先下了手,是滴血的长剑,刺穿我的胸口,我倒在雨里孤独地死去。
  大雨倾盆,我在他耳边哭着细语:“这句话,我还给你。李玉安,我爱你,可我无法背弃自己的血脉江山。”那时的他也是用这句话打发了我所有的痴恋。
  他笑了一会儿,握住了我的手,声音很轻:“阿凰,我也爱你,如果知道是这种结局,我应该早点儿,早点儿……”
  “不,不要。”我一口血堵在喉咙,生生吐出了口。我干脆躺在雨里,看漫天掉落的雨滴。善智撑着伞,蹲下来看我,面色苍白得厉害。见我没搭理他,他干脆扔了伞和我一起躺下:“阿凰,你知道凡是扭转时空,让人重生得悄无声息要付出什么代价吗?”
  我一愣,好像隐隐明白了什么,起身看他:“什么代价?”
  他唇角一勾,答非所问:“我喜欢你,从小就动了心。只要你平安,我什么都愿意,我赶到小巷的时候已经晚了,所以才作了法让你重新来一次。”
  我挨着他躺下:“善智,不要离开我,我只剩下你了。”
  我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善智的答复。我终于明白代价是什么,是在我心愿达成的时候,死去。
  我登基的那日,百官朝贺。
  玄黑色的龙袍,威严霸气。从万丈的台阶一步一步走了上去,成了新一代的开国帝君。礼炮轰鸣惊动了整个京城,举国同庆,我终于完成了自己背负的使命。
  李玉安居住的宫殿被我锁了起来,一花一草都没有挪动过,那些山水画被我一一收藏起来。
  那日下朝,晴天转瞬成雨。我想起吩咐宫人晒的山水画,急冲冲跑去殿里。廊下雨水点点滴滴,侍女跪在地上不敢抬头,而那些画早已湿透。我正要发怒,内监指着画扯住了我。
  那原本留白处的山水齐齐显露出一个黑衣女子的模样。一颦一笑,倾世风华。
  我踉踉跄跄地抚上宣纸,终于明白,这些画有多么好看,因为那姑娘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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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春天的阳光是那么明媚,风儿是那么温柔,正是放风筝的好时节。  小剛来到郊外的空地上放起了风筝。放眼望去,燕子像穿着西装的绅士,在天空中自由自在地飞翔;阳光洒在清澈的湖面上,水面泛起金色的波纹;几只调皮的鸭子在水面上欢快地嬉戏着;微风吹过,柳枝像姑娘的长发随风飘荡。  只见小刚一手拽着线一手拿着线轴,逆着风快速奔跑起来,一拉一扯之间
我是一个游戏“小达人”,简单地说,一般的新游戏,我只要看一下就马上能明白玩法,而且经常教大人怎么玩。打游戏我也是高手,新手和高手是有很大差距的。但是我的新手时间特别短暂,仿佛一跃而过,就成了高手,可以说是无师自通吧。你看,我熟练地打开游戏,钻进了“地铁跑酷”游戏之中。  游戏开始了,我的眼睛紧盯着各种扑面而来的障碍,及时反馈信息给大脑,我那无比灵巧的小手指轻盈地在屏幕上跳跃着,飞舞着,聪明的大脑和
蒋彬蔚有一句时常挂在嘴边的至理名言——宁愿长大抡铁锤,不为包裹去跑腿。  是的,蒋彬蔚是名快递员。这年头,快递员不仅仅要腿脚快身体壮,有时甚至会面临生命危险。  譬如此刻,已是下班时间了,最后一个包裹位于负责区域的东南面,路程较远。出于善意,蒋彬蔚给包裹的主人发了条信息:请问包裹明天给您送去可以吗?  从这句话不难看出蒋彬蔚对待工作兢兢业业,一口一个敬语,怪不得便利店那位爱网购的王阿姨一看见蒋彬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