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万元“恋爱账单”背后的情与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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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州女孩顾兰兰做梦也没想到,一段风花雪月的故事留下了沉甸甸的情感债务,男友的42笔“恋爱账单”记录了情侣的真心付出,也成了她挥之不去的魔咒。更令顾兰兰想不到的是,自己不幸遭受色狼侵犯之后,又遭到前男友在网上“剥光内衣”,女孩的隐私成了博弈的筹码,掀起了层层波澜。
  
  “恋爱账单”埋下噩梦伏笔
  
  2004年秋,一场网络邂逅让郑州某高校22岁的女生顾兰兰坠入爱河。
  那天晚上,因与同学发生争执而心情不爽的顾兰兰,跑到网吧上网发泄,在聊天室见谁都发火,吓得网友们一个个抱头鼠窜,唯独一个网名叫“林浩明”的男网友不仅接招,而且想方设法逗她开心,令顾兰兰的愁云顿时烟消云散。顾兰兰觉得这个网友特别好玩,就和“林浩明”互相交换了QQ。
  随着两人上网聊天的深入,顾兰兰了解到,“林浩明”的真名也叫林浩明,现年27岁,是广东深圳一家网站的编辑。两人越聊越投缘,经常聊到深夜才依依不舍地下线。令顾兰兰产生好感的是,林浩明非常细心。他听说顾兰兰希望买部收音机,第二天就寄去200元。没多久,林浩明了解到顾兰兰家住郑州的父母双双下岗,顾兰兰读书的生活费捉襟见肘,马上又汇寄给她400元的生活费。
  收到两笔资助之后,顾兰兰心里热乎乎的。她觉得一个男人能够资助陌生网友,说明他是一个诚实、善良、有爱心的人。顾兰兰忍不住想一睹林浩明的真容。当打开视频后,两人同时都愣住了:只见身高一米七八的林浩明英俊洒脱,脸庞有棱有型。林浩明也被顾兰兰俏丽的容貌和凹凸有致的身材所迷倒,两人一见钟情。
  随后,林浩明热辣辣的电子邮件和滚烫的手机短信,让顾兰兰每天脸上荡漾着幸福的红晕。网恋三个月后,顾兰兰飞抵深圳相会情郎。林浩明请假两天,牵着顾兰兰的手进酒店、逛商场,还给顾兰兰买了一部时尚的数码相机,共花费5500多元。
  此次深圳之行让顾兰兰与林浩明正式确立了恋爱关系。分手前一夜,顾兰兰半推半就,将自己的处女之身献给了枕边的白马王子。
  一夜情之后,顾兰兰对林浩明的痴恋更加刻骨铭心,除了通过网络与手机互诉衷肠之外,激情翻涌的顾兰兰数次飞到广东,与男友共浴爱河。来回飞机票和其他开销全部由林浩明买单。
  不久,顾兰兰发现自己怀孕了。林浩明寄去了500元堕胎费,顾兰兰独自到医院妇产科做了人流。
  随着感情的升温,双方都山盟海誓永不分手。林浩明除了给她购买大量的衣服、首饰之外,还定期给顾兰兰寄去生活费,资助她读完大学本科。更令顾兰兰感动的是,男友对未来的岳父母也慷慨大方。有一次,顾兰兰的父亲赌博输了近万元,被债主持刀追上门,放言如果顾父三天内不偿还赌债,就砍掉他的两根手指。顾兰兰的爸妈吓得四处躲藏,有家难归。顾兰兰接到母亲的哭诉电话后,也提心吊胆、彻夜难眠,就将家里发生的事告诉了男友。林浩明二话不说,第二天就从银行取出1万元人民币,汇寄给顾兰兰父亲,帮助这个未来的岳父摆脱了黑道人物的追砍。
  顾兰兰为男友的真情付出而动容,因为林浩明的薪水并不高,至今尚在租房。他节衣缩食资助女友及家人,更加坚定了顾兰兰非林不嫁的信心。就在顾兰兰与林浩明爱得天昏地暗时,一个色狼的出现一下子重创了她的爱情。
  2006年春季开学后,有天晚上顾兰兰独自逛街。在一条偏僻幽静的小巷里,突然蹦出一名持刀歹徒,将顾兰兰劫持到一间出租屋里,用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威胁她脱光衣服后,一把将其抱上床。就在色狼准备施暴时,顾兰兰灵机一动,对歹徒说:“大哥,霸王硬上弓有啥意思嘛。”色狼一愣,只听顾兰兰接着说:“不瞒大哥,我刚从医院出来,被检查出患上妇科病。你还是用套吧,否则,把病传染给你的老婆,你就麻烦了。”顾兰兰说着从包里取出一只避孕套递给色狼。
  原来,顾兰兰听说男友这几天准备到郑州看望她,为了免受堕胎之痛,她特意悄悄买了一包安全套,想不到第一只安全套居然让色狼派上了用场。
  被色狼蹂躏之后,顾兰兰当晚打电话向男友哭诉。第二天,林浩明提前紧急飞往郑州,不是安慰女友,而是质问顾兰兰:“你什么意思?为什么不大喊大叫?为什么还温情脉脉地送安全套给色狼?”
  一连几个“为什么”让顾兰兰委屈的泪水奔流而出:“当歹徒明晃晃的尖刀架在我脖子上时,我整个人都傻了!”顾兰兰说:“我当时没大喊大叫,是因为我觉得生命比贞洁更重要。要是歹徒捅我几刀,你今天只能到殡仪馆或医院太平间见我了。”顾兰兰还诘问男友:“如果我当时不给歹徒避孕套,被他传染上什么性病、艾滋病怎么办?”
  自己遭遇歹徒劫色,男友不仅不安慰,而且还兴师问罪,这让顾兰兰感到心寒,半个月都不理林浩明。顾兰兰没想到,随着爱情的骤然降温,几个月后,比劫色更可怕的事件再次降临到她的身上。
  
  网上剥光“内衣”无路可逃
  
  “劫色”事件后,顾兰兰重新审视男友,林浩明的形象大打折扣。就在这时她发现了一个重大秘密:男友患有严重遗传眼疾,而且一直瞒着她。顾兰兰觉得林浩明人品出了问题,便委婉地提出了分手。
  林浩明怀疑女友在校园有了新恋情。为了驱赶“情敌”,林浩明使出绝招。他在顾兰兰所在高校的网站上发帖:“我和顾兰兰情浓意蜜,她傲人的双峰让我入迷,她醉人的体香让我销魂,她腹部的那块胎记美丽得就像一朵绽开的肉花……”
  顾兰兰从同学口中得知自己成了校园“新闻人物”。她开始还不信,当打开网页后,顿时呆若木鸡!林浩明从头发写到脚趾,几乎把顾兰兰的每一个细胞都搬上了网,看上去是一封赞美女友的情书,但明眼人一瞧,就知道这封肉麻的情书背后包藏祸心。
  “你混蛋,为何要用这种方式羞辱我?”顾兰兰怒不可遏,并再次明确提出解除恋爱关系。林浩明慌了神,立即采取两条措施挽救爱情:一方面他给顾兰兰的爸妈寄去了一封长达6页的信,表白了对顾兰兰的一片真心,恳求未来岳父岳母劝说女儿回心转意;另一方面,林浩明飞抵郑州,泪流满面地向顾兰兰道歉。
  经不住林浩明的软磨硬泡,顾兰兰同意继续保持恋爱关系,但提出了一个条件:林浩明必须在2006年12月31日前治愈眼疾,否则就分道扬镳。林浩明表示同意。为此,两人还郑重地签订了一份协议。
  然而,尽管林浩明四处求医,但他的眼疾仍然没达到满意疗效。为了挽留住女友的芳心,林浩明恩威并施,他一方面不停地恐吓、威胁、骚扰顾兰兰和她的家人,一方面又帮助顾兰兰联系到了深圳一家单位,期望女友毕业后与自己朝夕相处。
  2007年7月,顾兰兰大学毕业后并未到深圳发展,而是与郑州市一家单位签订了劳动合同。林浩明终于明白了:女友的心已不属于他了。
  回想起自己三年来的真心付出,以及花掉的6万元,饱尝失恋滋味的林浩明心里非常郁闷,此时萌生了讨回“恋爱投资”的念头。2007年8月上旬,林浩明带着《分手协议书》和“恋爱账单”飞抵郑州,准备与顾兰兰做个彻底了断。
  “天啊,我真瞎了眼,当初怎么会跟你这种小气男人谈 恋爱?”惊见“恋爱账单”,顾兰兰顿时花容失色。只见这份附带着发票的“恋爱账单”详尽记录了林浩明在恋爱期间为女友的全部开支项目,包括餐费、开房费、堕胎费等,共计42笔。林浩明要求顾兰兰必须在一个月内偿还6万元的“债务”。顾兰兰气得当即拂袖而去。
  然而,讨债的林浩明赖在郑州不走,顾兰兰无奈只好同意签订《分手协议》,但在协议书后面加了一条:“林浩明不能再因此事骚扰顾兰兰及其家人。”
  失去心爱的人,林浩明的确很难过。如今拿到了具有还款意义的协议书后,他心里总算找到了一点安慰。然而,一个月后,顾兰兰并未偿还一分钱的“情债”。林浩明给顾兰兰发送了数十条手机短信和电子邮件,顾兰兰的回复只有几句话:“拍拖花钱是天经地义的,我并没有伸手向你索要一分钱,每笔开支都是你自愿的,凭什么向我索要分手费?”为了躲避林浩明的纠缠,顾兰兰干脆更换了手机号码,并跳槽到另一家公司。
  此举彻底激怒了林浩明,他利用自己做网站编辑的职业优势,采取了致命的一招,让“赖债女友”无路可逃:在互联网上发出“通缉令”,将顾兰兰的玉照、“恋爱账单”中的购物发票、汇款单、食宿发票等都粘贴在网页上,请求郑州乃至全国网友揪出这个“赖债丽人”。帖子还痛斥了顾兰兰的薄情寡义,并将两人恋爱期间的暧昧言行,甚至包括双方做爱时的感受都写了进去。更令顾兰兰无地自容的是,帖子还详细披露了她被强奸的隐私:“一个漂亮的女生,色狼并没有撕破她的内衣,而是她自己把自已脱得一丝不挂,这种强奸案奇怪么?更离奇的还在后面,这个女生面对色狼不喊不叫,还掏出一只避孕套免费送给色狼享用,干完事后还请求色狼护送她回校园。这个强奸案真是耐人寻味呀!”
  一夜之间,顾兰兰成了郑州乃至全国的“网络名人”。她无论走到哪里,周围的人都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她。被强奸的隐私在网上曝光后,不仅戳痛了顾兰兰的伤疤,也让她抬不起头来,好像被人当众剥光衣服一样,顾兰兰精神几近崩溃,曾吞下大量安眠药自杀,幸被家人及时发现捡回了一条命。
  水激鱼跳。林浩明的帖子很快让顾兰兰现身,她在电话中痛骂前男友:“你做事真绝,比我想像的还要卑鄙。我死也不会偿还你一分所谓的‘恋爱账单’。”
  随后,破釜沉舟的林浩明又展开了新一轮的疯狂讨债行动,最终将顾兰兰逼上法庭。
  
  账单付讫反思情劫炼狱
  
  2007年12月,顾兰兰的家人、亲友、单位领导、同事以及她就读过的中学、大学的校长,几乎同时收到林浩明寄来的一封厚厚的信件。除了那份“恋爱账单”之外,林浩明将顾兰兰所有隐私全部泄露出去,令所有收信人都脸红心跳。一夜之间,顾兰兰成了一个生活不守诚信、爱情朝三暮四、床上情感放荡的女人。
  看到这封如同“性爱小说”的信件,顾兰兰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漆黑,当即昏倒在地。
  这封信将顾兰兰逼进了死胡同,再也找不到一处立足之地。痛定思痛之后,顾兰兰手持户口簿到派出所改名,打算背井离乡,逃到香港隐姓埋名藏身。就在这时,林浩明一纸诉状将顾兰兰告上法庭——讨付“恋爱账单”。
  收到起诉状副本和法院开庭传票后,顾兰兰横下一条心,决定在法庭上与前男友进行最后的博弈。她流着泪在《答辩状》中写道:“跟林浩明拍拖三年来,我为他两次堕胎,全身心地付出。在分手之后,他无数次地对我和我的家人进行骚扰。紧接着,他还通过网络和写信等形式,在社会上披露我的隐私,败坏我的名声,给我造成了巨大的精神痛苦……”顾兰兰还要求前男友向她公开赔礼道歉,挽回名誉损失,并赔偿精神损害抚慰金10万元人民币。为了保全证据,顾兰兰将林浩明发帖的网页下载后,拿到公证处进行了公证。
  由于火急攻心,林浩明的眼疾加重,下楼梯时不慎摔了一跤,被送进了医院。顾兰兰回想起前男友毕竟资助过自己,如果此时向他索赔巨额精神损失费,林浩明就没钱治疗眼疾。毕竟相爱一场,何苦以牙还牙赶尽杀绝呢?
  开庭这天,林浩明没有亲自出庭,委托律师全权代理。在庭审中双方代理律师进行了激烈的辩论。原告林浩明的律师认为,那份《分手协议书》证明了林浩明与顾兰兰之间存在着债权债务关系;而顾兰兰则认为,林浩明的“恋爱账单”是他恋爱的成本,也是他自愿赠予,不能反悔并要求偿还。顾兰兰的代理律师更是振振有词,认为恋人之间如果要付分手费,那么顾兰兰也可以要求林浩明支付青春损失费、堕胎费、名誉损失费等。因此,那份《分手协议》违反社会公德、社会公共利益和公序良俗,不受法律保护。
  受理此案的郑州市金水区法院也颇感棘手,因为办理离婚官司、解除同居关系中的夫妻与情侣财产分割,均有法可依,而“恋人消费清单”究竟由谁买单,这在全国尚属首例。
  法院审理后认为,林浩明在恋爱期间自愿捐赠数万元金钱和财物给顾兰兰及其家人,其后又签订分手协议。该协议有双方亲笔签名。说明是真实的。从内容看,里面并无违反社会公共利益和公序良俗等内容。而顾兰兰在诉讼期间又没有反诉,也没有确认协议无效。因此。法院认定这份《分手协议》是有效的。2008年春节前夕,法院判决被告顾兰兰履行协议,按“恋爱账单”偿还给原告林浩明6万元。
  顾兰兰没有提起上诉,并履行了法院判决。她在自己的博客上写道:“噩梦终于结束了,6万元是我交给爱情的学费。经过这次情劫炼狱,让我学到了两样东西,在这个物质爱情时代,爱情没有白白的付出,也没有心安理得的获取;这场官司也让我懂得了,女人的绝对隐私永远只属于自己,哪怕是最亲密的情侣也不能吐露半字。否则,隐私有时候会变成利器,将自己刺得体无完肤。有时会变成烈火,将自己身心俱焚……”
  
  (责编:向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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