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生命与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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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蕴藏在生活的矿藏中,因而,诗是生活本质的凝练与浓缩。
  我们不否认诗人个人的认识、才能与技巧在创作实践中的作用,但是丰厚的生活基础乃是创作的源泉,离开了生活的土壤,即使你有再出众的才智和纯熟的写作技巧,也无法写出生活的诗意。
  罗丹曾说“美是到处都有的,对于我们的眼睛,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其实美就是诗意,生活中无处不充满着诗意,只是需要诗人去发现。《独居》就是诗人的发现,是诗人谢克强拨开遮蔽,在简单孤寂的生活中发现诗意。本是与电视机、书柜里的书毗邻而居,但诗人却“将心匍匐下来/在汗水浸泡的深处开采词语/用凋落的月光喂养诗意/或者将眼睛嫁给书”。而“墙上那支芦笛/甘愿沉默/(它曾奏过好多动情的曲子)/想以此来肯定自己”。
  《独居》以沉实的力量和充盈的诗意,不仅为我们提供了诗意的情感,更是对尘世、对生命本质的思索。可见,诗是理解生活的感官,诗人是洞察生活意义的目击者。
  2
  “詩人是怀着痛苦身不由己地燃烧自己并燃烧别人的”托尔斯泰语)。
  诗人只有自己燃烧,他在诗中蕴藏或辐射出的光热,才能使读者燃烧,使读者心中产生光和热。这不“那些积攒淤积的孤独/常被月光翻译着时不时/肆意折磨着我那时/我就怀抱瘦骨沉人生存深处/用孤独与寂寞淘洗词语/让思想开花”(《活着》)。
  “让思想开花”,便是诗人怀着痛苦燃烧自己的结果。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痛苦已成为检验诗人良心是否醒着的唯一标准。
  3
  “昨日稿纸上打的草稿/修改了一次又修改了一次/我仍找不到感觉/幸好这陡来的一场雪/掩埋了稿纸上的那些/苍白棋铛的文字”(《踏雪》)。
  这首诗的价值,不在于对事物所作的本质挖掘或寓意的发现,而在于诗人独特的感悟。“幸好这陡来的一场雪/掩埋了稿纸上的那些/苍白屏孱的文字”。陡来的一场雪,本来掩埋的是脚下的土地,诗人却说掩埋了稿纸上那些苍白孱弱的文字,就是诗人独特的感受。诗是以诗人独特的感受为生命的,诗人不是通过对审美对象的“知”与“不知”而产生诗的,而是通过对审美对象发生某些独特感受激发了胸中的诗情才有诗的,而这种感受的独特与深刻,常常带来艺术构思的独特与深刻,没有前者,后者就是无源之水。
  艺术感受,换言之,也就是对生活进行艺术认识、艺术体验和艺术发现。
  4
  独特的艺术感受来自哪里?或者说诗人的灵感来自哪里?我以为来自对生活熟悉的程度。诗也如其他文学作品一样源于生活,但决不是生活的翻版,而是生活的升华,犹如酒酿自粮食,蜂蜜酿自花粉一样,是生活本质的凝练与浓缩,是诗化了的艺术。不可否认,诗人个人的资质、才能与技巧在创作实践中的作用,但是离开生活的土壤,即使再聪慧、再有才能、再有熟练的写作技巧,也无法创作出好的诗歌作品。从这个意义上,与其说诗人在某个时刻有了写作欲望,还不如说诗人是为生活的魅力所吸引、所激动。
  朋友送来一部诗集,作者阅读的感觉竟是“待等我的目光穿过迷宫/心却没有醒来/无疑我的目光与思绪/迷惘在你精心制造的/一片晕眩中”。“合上你精装的诗集/我欲潇洒地吮吸一口香烟/……扔烟的动作很随意/却断然结束了/一种意义的存在”(《读某君诗集》)。
  如果只注意对生活现象的描写和表现,诗的力度发挥就有限,诗人谢克强不满足于此,而是希望对生活有更深层的发掘和表现,形象地理解世界或者借助于形象向人们解说世界。这是因为诗歌是“对不可表达之物的表达”(马拉美语),正因为如此,作者才调动自己的想象,借来一支熄灭的烟头,并用一个扔烟的动作,形象而生动地暗示更丰富、更深刻的言外之意。
  5
  诗人没有想象,就像鸟儿没有翅膀,他的诗思就不会在艺术的天空里自由地翱翔。
  什么是想象呢?“想象为从来没有人知道的东西构成形体,使虚无缥缈的东西有了确切的寄寓与名目。”(莎士比亚语)。因此,想象,奇特的想象,是赖以创造奇特形象的酵母。正如赫斯列特所说:“想象是这样一种机能,它不按事物的本相表现事物,而是按照其他的思想情绪把事物揉成无穷的不同形态和力量综合来表现它们。”
  谢克强的想象是丰富、新奇,甚至是独创的。“想象填不满六平方米的居室/羽化成蝶/落在窗台的塑料花上/讨论诗与意象”(《独居》),在这里,诗人诗绪抽象的想象,竟具象羽化成蝶,与窗台上的塑料花讨论诗与意象。在这里,蝶与塑料花,不仅是诗人想象的具象,更是诗人经心营造的意象。
  诗人之所以要千方百计发挥自己的想象力,就在于要从客观事物上发掘出隐藏的不易发现的也不易道破的艺术效果。
  6
  生活在任何时候都可以为诗人提供写之不尽的素材,使之从生命的潮汐中淘洗诗歌高贵闪光的金子,而这对诗人来说则是身心俱焚的煎熬。
  “当然最想偷的/还是生活中弥漫的诗意……/如果所有这些都偷不了/那就偷一个缤纷的梦”(《偷生》)。在生活中,人们总是向往着美好的生活,尤其是在生活不如意时,这种向往更加强烈。这不,当雾霾、污染、混沌充斥在空气中,诗人竟异想天开地在仿徨与痛苦中,用“偷”的方式向往鸟鸣、溪水、花姿,不仅如此,还要偷一部《论语》,以营养人生。一个“偷”字,道尽了诗人的向往与期待。
  正是这种向往与期待,无疑成了诗人的一种理念、一种信仰、一种超越此在的乌托邦幻梦。然而,理想毕竟只是理想,当诗人开始将一种理念和信仰转移为世俗的感动时,虽然也为一种博大、崇高的东西所慑服,但触目所及,却让诗人的向往与期待变得更为丰富与深刻。
  这首诗在构思时、着笔时也有自己独特的东西,那就是在寻找矛盾,即捕捉心灵与心灵的撞击,或者说情绪与情绪的摩擦,并在撞击与摩擦处着笔,使其进出思想的火光,同时产生一种强烈反差的艺术效果,让诗不仅更具表现力,也有了力度与深度。   7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苏轼这首富有哲理的诗,读后给人很多启示,启示之一就是观察事物的角度。
  在客观现实生活中,无论哪一种事物,它总是呈现出多侧面的美。这种多侧面的美既是客观存在,也是诗人能动的创造。因此,诗人的艺术本领就看他是否能选择独特的视角去发现事物独特的美。正如诗人莱辛所说:“诗所选择的那一种特征应该能使人从诗所用的那个角度,看到那一物体的最生动的感性形象。”
  诗人自嘲自己,“一种锥心的隐痛/涟漪一样在心里扩散/周身奔腾的血顷刻间/在巨大的郁闷中沉默/失去了温度”(《自嘲》)。本应是自言自语的独白,然而,诗人却以挂历上的妙龄女郎的视角,朝“我”妩媚地笑着。正是妙龄女郎妩媚地笑着,让与“我”不想说话的杯子、拒绝下水的笔,还有一种锥心的隐痛,一时间都生动起来,有了生命与活力。其原因就是有挂历上的妙龄女郎朝“我”妩媚地笑着这个独特的视角。如果这首诗没有妙龄女郎朝“我”妩媚地笑着,这首诗恐怕要逊色许多。
  所以我向来认为题材是否重要不要紧,要紧的是取材的角度。
  8
  写诗是一件苦乐参半的艰辛的劳作。苦在其表,在诗人的生存状态和物质利益;乐在其中,在诗人内心寄居的伊甸園,在灵魂放牧的广阔时空。
  《独居》应该说将诗人这种苦乐参半的艰辛劳作表现得淋漓尽致。“看见墙角自己瘦削的影子/寂寞与孤独常在这时袭来/偷偷淹没我”,“我把孤独吐成一缕缕潇洒/然后漫不经心/数着杂乱的胡子”。
  写作的个人化,使得诗歌更强调独特的个体生命体验。与以往诗歌写作的工具化、公共化不同,如今诗歌写作越来越变成一件纯粹个人的事情,一种仅仅听从内心召唤从而抵达人性深处的写作,诗成了生命存在的方式。个人化的基本内涵是不可通约的个体生命体验、具有个人特质的经验转化方式、个人独特的话语方式。其根本的含义在于提醒诗人回到自己的经验世界中去——只有个人的经验对于诗才是有意义的。诗人只有从自己个体的生存经验出发,坚守个人精神独立的写作姿态和价值立场,才会对生活进行个人化的观照。
  社会生活或社会生存状态有时代的、共性的一面,但诗人观察、体验、把握生活的视角以及其中的生命体验和表达的话语方式,无疑都是极具个人化的。正因为如此,才会暗示出生活内部的某种精神秘密,也使一个诗人内心的体悟拥有区别他人的重量和质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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