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和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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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也许并不是历史上最出名的一次有关荒岛余生的故事,却一定是其中最不可思议和最震撼人心的一次。故事的时间跨度长达整整57年,当年杰伊留在口袋里的照片是黑白的,到了今天已经成土黄色。
  当惊心动魄的荒岛求生的经历直面漫长的岁月时,一切渲染都成了苍白,他没有留下任何英雄气概的语言,我们却能从杰伊花白的头发和沧桑的皱纹上读出一句话——活下去仅仅是一种本能。
  
  军舰被飞机击沉
  
  二战时期,杰伊是一位出色的海军士兵,他身体强壮,孔武有力,在他所在的部队中,杰伊以耐力和坚强著称——当然,他的力量和爆发力也是赫赫有名的。
  1943年春天,杰伊在美国海军的一艘运输舰上工作。五月的一天,他和往常一样与战友们在军舰上巡逻,忽然,军舰猛地震动起来,杰伊下意识地知道:他们遭到袭击了。士兵们立刻忙碌起来——军舰正在南太平洋所罗门群岛的附近海域——不多时,几架日本飞机重新折回来,又是十几枚炸弹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很快,军舰被炸沉了。
  杰伊和战友们一起跳下海,日军飞机不停地扫射,他不知道还有多少人活着,机油洒满海面,很快燃起了熊熊大火,不多时,海水成了红色。杰伊很快反应过来,他惟一想到的就是:我得逃命!
  事发突然,杰伊来不及带上任何救生衣或者别的什么可以浮起来的东西,他也分不清东西南北,只是一个劲儿地游。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杰伊只觉得天旋地转——他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海水正一点点灌到他的口鼻中。
  正在这时,杰伊看到了前方不远处露出的陆地……
  
  迷失在无名小岛
  
  杰伊躺在岛边,他不知道自己来到了哪里,常识告诉他:所罗门群岛附近岛屿众多,但通常人迹罕至。等体力慢慢恢复,杰伊决定搜索全岛——他信心满满:既然我已经游到这里,就不会轻易死去。
  他搜索了身边所有的物件——一把瑞士军刀、一个打火机及一个装地图用的防水小盒,除此以外他一无所有,没有手枪也没有衣物——然后,他动身了。
  结果是让人失望的,这座岛的面积并不大,杰伊知道自己来到了荒无人烟的孤岛,也许,这里从来都没有人来过,也许,世界地图上根本就找不到这个岛……可是,我又能怎么办呢,杰伊想。
  杰伊并不打算在岛上长期生活下去,他盼望着有人会来搜寻他,每个身处此境的人都会这样想。可是,十天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没有任何人来。杰伊每天依靠摘食椰果和香蕉裹腹,慢慢地,杰伊开始自己开发“新品种”,各种以前不曾见过的水果他一一尝试,吃了以后居然安然无恙;海里的鱼、海龟和树上成群的鸟儿给他提供了足够的肉食;到岛上的第三天,杰伊发现了岛中的一个淡水湖,这口湖一年四季都不枯竭一一淡水的问题也解决了。
  “也许,我该做好长期作战的准备了。”杰伊自言自语。他用灌木当墙、棕榈树叶做屋顶为自己搭了一个遮风挡雨的小木屋,住了进去。
  虽然体格异常强壮的杰伊拥有超乎常人的生存和适应能力,但孤独感的致命折磨仍然不可避免地袭向了他——杰伊在大多数情况下不知道该干些什么,他的身边连一本无聊的小说都没有。
  他打开那个防水的小盒子,这是杰伊的生命,他的信仰……盒子里装着一张地图、一面美国国旗、还有一张他的妻子和儿子的合影。
  
  生活了一年又一年
  
  转眼到了冬天,杰伊已经把这座小岛的每一寸土地摸得一清二楚,他不知道他的妻儿怎么样了,也不知道战争打得怎么样了,岛上陪伴他的只有无休止的海涛、成群的鸟儿和一些小动物。寂寞的时候,他甚至会一遍遍地数海浪拍打岩石的次数,看从涨潮到退潮的全过程——渐渐地,海浪和潮汐的耐心都不是他的对手,它们退缩了。
  由于小岛位于赤道附近,冬天并不是太冷,杰伊平时基本上赤身裸体。他不会挨饿,也不会受冻——可是,这只会让他更难受:如果不得不死,情况也许还会好些。
  不知道过了多久,杰伊的语言能力退化了,他开始和动物交流,竟发现自己成了它们中的一分子。为排遣孤独,杰伊专门圈了一块地方,养了不少小动物,他开始变得有些木讷、迟钝。
  月亮又圆了,这是他到这里以后第二次看月亮从圆变缺,又从缺变圆。杰伊实在受不了了,记不清自己究竟在岛上大喊大叫了了多少次,从来没有回音。他因为孤独而失去理智,于是他拔出瑞士军刀,他想到了自杀。
  这个可怕的念头停留在杰伊的脑海中,突然,那面国旗和妻儿可爱的照片映入眼帘——杰伊把它们平铺在地面上,使自己每天都可以见到,一遍又一遍地抚摸它们,这让他感觉平静。
  “我总有一天会回到故乡,会与亲人团聚的”杰伊对自己说。
  杰伊开始砍伐岛上的树木,用尖锐的石头不停地猛砸,热带的乔木并不太粗壮,而岛上的藤条取之不尽。有一段时期,杰伊觉得,依靠自己制作的木排离开这座该死的鬼岛是希望极大的一件事情。
  一个月后,木排做好了,可是杰伊明显高估了小岛上简陋的工具和低估了浩瀚大海的力量,“航行”的速度异常缓慢,而且不到十海里,捆绑树枝的藤条就因为海水的浸泡而膨胀,木排承受不了海浪的冲击散了架……
  这一刻,杰伊真的想死了,他想就这么沉到海底,一了百了,但是求生的本能促使他拼命游了回来。
  不知道过了多少年,杰伊慢慢老了,他看着掉下来的灰白头发,知道自己已经由一个身强力壮的战士变成了一个饱经风霜的老人。
  
  半个世纪的守候
  
  一群来自巴布亚新几内亚的探险者乘坐汽艇外出探险,他们也许并不知道,2000年5月下句的一个周末——他们第一次登上这个与世隔绝的小岛的日期,对一个他们素不相识的二战老兵将意味着什么。
  “看这树木,还有这些海鸟,我们是来到这岛上的第一批人类吧!”他们兴奋地议论着。可是深入到孤岛中间时,这群人居然发现了一个极简陋的茅草屋,“怎么回事,难道有野人?”
  事情的发展就“印证”了他们的猜想,一个浑身赤裸的“野人”从茅草屋里走出来,看着这群外来的不速之客,“野人”也吃了一惊,但他并未逃走,而是用一种古怪的神情瞧着他们,一言不发,随后转身跑进了草屋。
  半晌之后,“野人”出来了,他穿着一身满是破洞的军装,头上戴着一顶钢盔,手里摊开一面支离破碎的美国国旗。探险者们听到从这个老态龙钟的人口中含糊地发出几个音节:“美国……1943……”声音遥远得似乎是从另外一个星球上传来。
  杰伊被带到巴布亚新几内亚首都莫尔兹比港,当地政府立即电告美国有关方面。五角大楼安排了—架军用专机,将杰伊接到了华盛顿。
  “战斗打得怎么样了?”杰伊以为战争仍在进行,因为虽然岛上的岁月度日如年,但杰伊真的不知道过了多少天,多少年……“现在是2000年,”有人回答他,“另外一个世纪了。”
  这场将他带入孤独之境的战争早在1945年就结束了,而杰伊终于知道,他在那个岛上已经整整呆了57年。他完成了超过半个世纪的守望,仅仅只是,一个人。
  (马卿摘自《博·体育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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