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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觉x谷爱凌飞翔之光
因为一次餐厅偶遇,黄觉和谷爱凌有一场奇遇。这个2003年出生的混血姑娘,被称为“天才少女”的谷爱凌,一口流利的北京话,作为中国滑雪首位归华运动员,还在读高中的她已经在为2022年北京冬奥会努力备战。对她而言,滑雪中的自由与飞翔最令人着迷。而在黄觉看来,谷爱凌有着一般人身上没有的坚毅与光彩。
黄觉:你的中文名字有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谷爱凌:我的名字叫谷爱凌,凌云的凌,妈妈说就像是向天上飞起来,不怕去挑戰。
黄觉: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滑雪吗?那是个怎样的故事?
谷爱凌:我三岁开始滑雪,第一次是和妈妈一起去的滑雪场。她特别喜欢滑雪,就把我和很多小朋友一起留在了滑雪学校。第一次我就滚着下去了,也算是我第一次“自由式”滑雪。后来八岁的时候我进了自由式滑雪队,正式开始学习坡面障碍技巧和U型池。
黄觉:我很好奇,滑雪最吸引你的是什么?
谷爱凌:最吸引我的是自由。因为自由式滑雪这项运动可以把自己的创造性表现出来。想做一个新动作没有设限,从来没做过的动作,表现得好,裁判也会打很高的分,这是我觉得特别好玩的一点.而关于飞起来的感觉,真的是没有别的可以和它相比了,我特别喜欢这个感觉。
谷爱凌:咱俩的相识是个挺有趣的故事,您当时在餐厅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黄觉:是这样,其实当时我并不知道你就是谷爱凌,一个滑雪世界冠军。我就是在涮肉馆,看到了一个特别有光彩的女孩。那时我刚刚开始《你好,女生》的拍摄,其实我特别想上去说“能不能跟你拍张照”。但当时我觉得上去跟你搭话似乎特别不礼貌。后来有一天在微博热搜上,我看到归华运动员谷爱凌拿到.了金牌,就想“咦?这个女孩我怎么那么眼熟啊”,就和那天晚上的偶遇联系起来了。我觉得自己的判断没错,你真的是一个特别有光彩的女孩。
后来我就发了条微博,写了咱俩偶遇的事儿。
谷爱凌:对,你还问我“约不约拍”。我直接甩了一个表情包,回你“叔叔,我们不约”。当时被我拒绝,你什么心情?
黄觉:看到你的回复,我突然觉得这个女孩特别本土化,而且很幽默就这样我们建立了联系,最终也完成了《你好,女生》的拍摄。
谷爱凌:对。我们是在旧金山见的。您来到我家,我家的房子离海边特别近,您在家里帮我拍了几张,还一起去了海滩,是一个特别的体验,效果特别好,我非常高兴参与到这样一个有意义的项目之中。
黄觉:对于一个满口北京腔,中文说得这么好的混血姑娘,所有人都充满着好奇,而且我们也了解到你的父母都是毕业于名校,你的家庭,包括文化的差异,带给你哪些影响呢?
谷爱凌:对我来说,我从没想过文化差异,而是更多的文化融合,1 1大于2嘛。我有各种各样的来源,我能从两个地方学习,更好地了解世界。在我看来,不管别人和你有多不同,所有人都能当朋友。我在家里,在中国,在美国,我都是自己,虽然有两面,但都是我的一部分。
找到自己的位置,一直去理解表演。表演其实就是我人生经历的一种回馈,只要持续地对生活有热情,那就会对表演有热情。
黄觉:这次代表中国队参赛,包括参加北京2022年的冬奥会,又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为什么会做出这样一个决定?
谷爱凌:2015年,北京张家口申办2022年冬奥会成功的时候我在电视上看到了这个新闻。我的妈妈是北京人,我从小和中国有着很大的联系。我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有这个想法,想代表中国去比赛。现在我可以说,我做到了。对我来说,冬奥会会让很多人来到中国,我想和大家一起滑雪,一起分享这种乐趣,让更多的青少年,尤其是女孩子去户外玩一会儿,去交新的朋友,去打破界限。这些对我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
黄觉:那在滑雪的过程中,你什么时候开始意识到或决定要成为一个职业运动员?
谷爱凌:老实说,其实我现在还不是一个纯粹的职业运动员,因为我现在主要还是当一个全职高中生。我有一个小目标,计划一年把两年高中课程读完,这样可以提早一年毕业,也可以更好地为北京2022年冬奥会做准备。明年的我就是一个职业运动员了。
黄觉:你一直在平衡学业跟滑雪这两件事,那对自己的未来有什么样的规划?
谷爱凌:2022年以后,我真的不知道。反正我现在有很多爱好,从这些爱好里挑一个去做,我都会非常高兴。我非常想去斯坦福,妈妈就毕业于那里,我从小就特别想去。记得那时我问妈妈,斯坦福是一个高中还是大学?她说是大学。我说,好,我大学去那儿。这是我的一个梦想。
黄觉:在自由式滑雪项目上,你被大家称为“天才少女”,有什么样的心得和习惯在这项运动里面?包括乐趣什么的,也跟我们分享一个故事吧。 谷爱凌:谢谢大家叫我“天才少女”,但其实99%都是练出来的也是大家看不见的一部分。有的时候我比赛会赢,会上奖台,但在过程中,我去到很多地方,认识很多朋友,我觉得这是运动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一部分。2019年初,在意大利,也是我第一次得世界杯冠军,我准备上领奖台,他们说第一名“EileenGu”,但是他们念成“Alien”,就是外星人的意思,所以在意大利时,很多意大利的小孩喊我Alien,外星人,你滑得真好什么的。很多小故事,在滑雪的过程中,这才是我最大的乐趣。
黄觉:自由式滑雪里面有很多身体的运动和轨迹,你怎么找到自己的特点和表达方式?谷爱凌:自由式滑雪这个运动其实是很特殊的,不光是可以在空中飞起来,还可以在空中做各种各样的动作,每个人做的都会不同。抓板的方法,抓板的时间,你做什么动作,做什么抓板,所有人都会做得有一点不同,这其中有很多创造性。我特别喜欢坡面障碍技巧,也特别喜欢坡面障碍里的杆,围绕杆可以创造很多人从来没有做过的新动作,甚至你可以是世界上唯一做过这个动作的人,这种想法一直让我觉得很兴奋。
谷爱凌:黄觉老师您拍过很多戏,演过很多角色,您又是如何对这个行业保持热情的?
谢谢大家叫我“天才少女”,但其实99%都是练出来的也是大家看不见的一部分。有的时候我比赛会赢,会上奖台,但在过程中,我去到很多地方,认识很多朋友,我觉得这是运动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一部分。
黄觉:找到自己的位置,一直去理解表演。表演其实就是我人生经历的一种回馈,只要持续地对生活有热情,那就会对表演有热情。黄觉:其实运动员并不是一个安全的职业,尤其对自由式滑雪来说。你最近也受了一点小伤,你怎么去面对这种伤痛与修复?
谷爱凌:睡觉就是我的答案。从小妈妈就这么教我。我每天晚上都会睡10个小时以上,最多睡过16个小时。我现在上了高中,作业多,所以最少还是要保证睡够10个小时。对我来说睡觉是所有的答案,尤其是受伤。这会让我的身体有时间去恢复,尤其是受伤后还没恢复好就再去滑雪,因为二次受伤会比第一次更难恢复。
谷爱凌:我觉得您把工作和生活平衡得非常好,包括摄影也是您的爱好,有没有一些经验可以分享给我?
黄觉:要说经验,虽然我年纪比你大,但我觉得你的经验比我更丰富,你的爱好跟生活、学习平衡得都很好。我觉得太不可思议了,一个小女孩能把她的爱好每一样都做得非常出色,学习也没耽误。所以我不配回答你,应该是我向你请教这个问题。
谷爱凌:我喜欢的很多,骑马、攀岩、冲浪。去年期末考试前,我就去了夏威夷冲浪。我跟妈妈说,一年总去滑雪,也要去一个温暖的地方。那些和滑雪一样都是我喜欢做的事情,所以我会集中精力,最大程度地享受其中。我特别爱我的家人和朋友。
黄觉:可能最重要的事是要睡够10小时,我觉得我现在每天睡五六个小时已经很长了。
谷爱凌:不行,不可以。
黄觉:对,所以说不行,我得努力睡够10个小时。
李少红x白雪电影之光
“女性导演”这个词曾经在以导演为职业的女性中最被反感,似乎本身就带有一种偏颇的视角。中国电影导演协会会长李少红与青葱计划第二届前五强导演白雪做了一次深入交谈,从她们创作的原动力到作品背后的故事,到她们的人生。在创作中,她们构建的是不同的视角以及她们与世界的关系,如今她们更愿意主动强调“女性视角”这样特别而有影响力的表达。
白雪:少红导演您今年有三部新作品,即将播出的《大宋宫词》我们会不会看到跟《大明宫词》不一样的视角?
李少红:是不一样的,它不像《大明宫词》是用太平公主的口吻讲述她们母女的故事。《大宋宫词》是通过刘娥这个从民女变成了皇太后的人的视角展现历史,通过她跟宋真宗的情感故事讲了北宋第三代皇帝宋真宗的一生。这在之前的影视屏幕上基本没有。北宋的这段历史很长,九任皇帝,而且是从宋真宗开始真正不打仗了。持续了150年的和平,而我们现在是70年的和平。刘娥没有想到能跟宋真宗有这样的旷世之情,最后整整影响了一个朝代。
白雪:我自己有一个变化,喜欢的东西偏向于不是特别柔美的,比如像爱情、青春这些题材似乎现阶段不那么感兴趣了。我在想,为什么很多男性导演也拍过非常多以女性为主人公的电影,我也想尝试写一个男性。
李少红:拍《妈阁是座城》时有个有意思的事,我想把小说里非常有女性特色的东西保留下来,最珍贵的在于她用女性视角看待这个世界的变化,把情感放到一个赌场。我特别邀请严歌苓帮我们改一稿,就是为了保留她的视角。后来我们找芦苇编剧的时候,原本还担心,他是男性,担心他不会认同这个视角,我还准备了一大段话想跟他强调。但是特别意外的是,他看完小说马上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你千万不能改这个视角,这个是小说的精华,是最重要的部分”,我那一段话都不用说了。
白雪:说到青葱,我的人生最要感谢的就是这个计划。我在年轻的时候尝到了这个甜头,搭上了这班列车,之后我们也会这样去做。少红导演您是榜样的力量。您在拍了这么多电影作品之余来做这件事的初衷是什么?
李少红:我特别希望能够保持电影本身的原创性,在最年轻的时候,这种原创性的动力是最强的,不管市场商业性怎么发达,都还是要保留这片天地。在最年轻最旺盛的时候,不能让大家关上这扇门,所以我们才去努力向政府申请这笔资金,这个事情不仅是我們发起的人,还包括整个导演协会、导演群体,大家都在努力坚持才可能做得到的事情。
其实我接触青葱计划第二届的五强是到了接近拍摄的时候,我们主要做的是帮大家定拍摄、搭投资结构、组这个盘。《过春天》的指导老师是田壮壮,那个时候他也拍戏去了,他让我赶紧帮忙选演员。我于是鼓励你们早点拍。我们是过来人,第一次拍片都希望它特别完美,不想遗漏任何东西,但其实你走过来之后都会发现,第一部作品的气质和劲儿是最重要的,那个劲儿是永远不可能复制的精神,那是你制胜的关键。所以我觉得一气呵成的那个劲儿,那时候在你的整部片子里面特别鲜活。这才是处女作的动人之处。
白雪:我那时候的劲儿就是没那么多的条条框框,直面内心。对市场、票房、观众反应这些你是茫然的,无知者无畏的状态,反而呈现出来的是有点生猛和青涩的东西。可能在第二部或者以后,你想重回这个初心是很难的,是一种修行。
李少红:这个初心其实是可以坚持的。
白雪:您在将小说转化为电影的过程中有什么样的心得和体会,难度在哪里?
李少红:怎么保留小说里最原始和最触动你的感受,这是改编最重要的点,我每次改编都是在这个时候费很大的精力。包括改《红粉》的时候,推翻重来不下七八次,因为你总想吸纳很多东西在里面,慢慢就会偏离。之后你要反思,为什么喜欢这个小说?这个故事对你来讲最重要的是什么?《红粉》要拍之前,我又重新把自己关起来重新写了一遍,要回到原点。
白雪:您觉得女性在拍戏时和男性不一样的地方在哪里?您在讲一个故事时什么是最先行的?
李少红:女性会用情感去构建与世界的关系,去理解世界和自己的存在感,男性往往会从更:大的社会和理性的视角看待秩序、人际关系和社会关系,是不一样的思维方法。
白雪:我想听您说说以前的事,导演的传承,以前和现在,女导演受到的社会,上的眼光有什么不一样?
李少红:以前刚开始做导演的时候,女性导演真不少。最早我们90年代出去参加电影节的时候,大家都爱问我“中国有多少女导演”,我一算,起码二十多个,还只是电影导演,他们都觉得不可思议在别的国家几乎是凤毛麟角。美国那个时候还没有女导演,凯瑟琳.毕格罗、科波拉的女儿,都还没出来,90年代以前真的为零。我回来也在想怎么回事儿,就觉得我们的社会主义真好。
白雪:现在好多记者采访我的时候,那种感觉就好像女导演是一个非常稀少的物种。您会不会被问起女导演怎么样之类的?
李少红:我以前最烦的就是走到哪里都被问“女导演”如何如何,哈哈哈。我就说:“你问男导演的时候要强调你作为男导演有什么感受吗?”现在反而慢慢适应了,我就要代表女性说话,我觉得很好。就是这样一个心态,可能每一个女导演都有同感。
白雪:是不是您觉得导演就是一个职业。
李少红:对我来讲没有什么,误打误撞进来的,我妈妈肯定对我也有影响,我跟着她长大,看着她拍戏,一半童年都是在电影厂度过的。但这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还是那个时代的变化让很多东西跟着转变。对我来讲,好像就是老有一些奇思妙想,总想去创造和实现点什么东西,总有表达的欲望。作为电影导演,特别想创造一种空间、一种世界,来表达自己的语言和自己的世界,去展现他非常感兴趣的过去,未来,还有现实,我觉得这是导演的一种功能。
另外,时代的变化让我慢慢认识到性别对艺术创作的影响是很大的,所以现在觉得,我其实经历了一个从抵抗到自觉的过程,现在我反而觉得女性应该开发和重视自己的这种视角。我们跟男性的世界观很不一样。要不然这个世界太男性化了,完全是一个权力的世界。如果我们不说话,恐怕永远不会有这样的视角存在。
作为电影导演,特别想创造一种空间、一种世界,来表达自己的语言和自己的世界,去展现他非常感兴趣的过去,未来,还有现实,我觉得这是导演的一种功能。
李少红:白雪你呢跟我有一个点比较像,就是毕业以后就结婚生子。我毕业以后也是先生孩子,我当时就讲,必须把女儿带到上幼儿园。我们那时候是正在出片子的时候,《黄土地》《一个八个》《盗马贼》,那些人正在拍各种各样作品的时候,我就抓耳挠腮地呆在家里面。但现在回想,我还真是像在投资自己最好的作品一样在抚养我的女儿,她才是我最棒的处女作。
白雪:我那时候也着急。十年在家呆着,好在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时,家人都是支持的。
李少红:女人要经历这个过程。
白雪:您的作品每一部都有先锋性的突破和尝试,昨天晚上我还重看了《恋爱中的宝贝》,您对于每次探索和往前走有什么体会吗?
李少红:探索肯定是难的,因为从很多观念上你要不想随大流,要有你自己个性的表达,这本身就是一个挑战,需要被接受的过程。
对市场、票房、观众反应这些你是茫然的,无知者无畏的状态,反而呈现出来的是有点生猛和青涩的东西。可能在第二部或者以后,你想重回这个初心是很难的,是一种修行。
白雪:当年《恋爱中的宝贝》上映后你收到什么样的反馈?
李少红:当时所有人看完都说特别震惊,然后逐渐开始,每个人评价都不一样。我当时也震惊,我拍了什么,怎么每个人的反馈都是不一样的?这就是电影的魅力所在,它触及到每个个体诱发他反映出来的东西,都是他们独有的感受,都是非常有价值的。
白雪:我挺开心的是很多人觉得我拍的比剧本呈现得好,加分了。但加分并不是我的功劳,而是各个部门一起把它变得很丰富。
李少红:我每部片子,自己都不敢回头看,心惊胆战的。还记得《红粉》在柏林拿奖的时候,放映时我一个人站在外面看天,眼睛里什么也没看到,其实也在心里过那个电影,就是不敢正视。人在这个时候突然特脆弱,你自己都知道这个镜头其实再怎样一下就好了,那个镜头再怎样就好,这个地方为什么不坚持呢?你满脑子都想着这些,无法平静。
过了二三十年之后,有一天我突然看到电视里在放《红粉》,吓得我立即就把电视机关了,可满脑子都是那个画面,感觉就是,天呐,他们最年轻、最美好的时候留在这电影里。这才是电影能给你的人生带来的奇妙。后来我又打开电视看,把自己感动得稀里哗啦的,我给王志文他们发照片,说:“你看,你最美好的自己在这个电影里留了下来。”
白雪:《过春天》快下线那几天,我就挑了一个影院去看,是一种特别奇妙的感觉。我觉得佩佩、阿豪好像生活在另外一個空间,他们好像就在那里活着,我只不过把这个电影拍下来了,他们还在那里活着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