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域烽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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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人
  新年刚过,一月的某天,时针滴答滴答指向午夜,韦德的肾上腺素却仍在以如比赛时的速度涌动。
  那个晚上,当他的热火队友们、行政官员和保安人员都离开更衣室后,韦德没急着穿衣,而是赤裸裸地站着,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倾诉起了他和篮球的那些事。
  不着急回家休息,这个迈阿密的,我们现在可以称之为是老巨星,讲述起了听起来好像是发生在上辈子的那些时刻,那些他在球场上拥有不可思议运动技艺的时刻。
  话题涉及到闪电突破、空接扣篮、中距离跳投等等,在他日常赛后接受媒体采访结束20分钟后,更衣室里早已空空荡荡,韦德说这个夜晚在对阵步行者时他接到德拉季奇从半场扔过来的传球,然后背身、左手将球扣进篮筐,让自己回忆起了从前。
  久远的从前。
  “我一直很习惯像这样接球。”他笑着大声说道,仿佛在试着说服一群质疑者,“要知道,我在马奎特大学第一年时就接到过一个这样的传球,第一次回芝加哥对抗德保罗大学的时候。你可以去查查资料,我是芝加哥人,但德保罗大学甚至没有招募我,所以你应该知道这感觉是有多棒。”
  那时还有不到两周韦德就将迎来34岁生日,他频繁地让时光倒流回我们所众所周知的那个时候。只因为不想让人认为:来到职业生涯第13个赛季,自己正在优雅地变老,已不能打出精英级别的表现。
  过去两个赛季,热火3号总共缺席了将近50场比赛,包括2013-14赛季膝盖酸痛导致的28场,和上赛季恼人腿筋拉伤的20场。热火去年以37胜45负排名东部第十无缘季后赛,波什因接受血栓治疗二月份以后即宣告赛季报销当然是重要原因,同样不可忽视的,还有韦德断断续续的伤病,及因此导致的状态不佳。所以上一个休赛期,他花了大部分时间去恢复身体,只为这个赛季能满血归来。
  “我必须解决这个问题,已刻不容缓。球队七年来首次错过季后赛,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污点。”
  第一个决定,韦德就觉得很艰难,他结束与芝加哥蒂姆·格罗弗长达13年的伙伴关系,更换了训练师,转而与迈阿密迪夫·亚历山大开启合作,后者也是近几年休赛期詹姆斯的训练师。
  亚历山大建议韦德采用新的训练计划,主要是通过一系列抗阻和日常拉伸加强核心力量。除此之外,“闪电侠”休赛期还成功减重10磅,五年来第一次体重降到220磅以下,这让他在回归训练营的时候看起来更加健硕。
  成效是立竿见影的。本赛季常规赛,韦德总共出战74场,为五年来最多。分析学专家们(甚至是某些热火球迷),虽仍然会在他掌控球队进攻及进入单打模式角色时吹毛求疵,但即便是这些人也不能忽视:现在这家伙很有把握,且是联盟中少数能同时保持20以上球员效率值和排名前十球权使用率的球员(球权使用率主要用来度量一名球员表现对全队的影响)。
  “这些都不是偶然发生的。”热火主帅斯波斯特拉在谈到韦德时说,“我以前提过,这是三和一的关系,他能花三个小时时间去为一个小时的比赛做准备,而且一直很健康。当身体允许,德怀恩就能做一切他想做的事情,统治攻防两端。”
  是的,从赛季伊始,韦德就展现出了这种欲望——前五场全部得分过20,命中率接近50%。且随着赛程深入,新年过后,表现还愈发出色。就是那场完成空接扣篮同步行者的比赛(1月4日),他在出场时间为赛季新高38分钟的情况下砍下27分,摘下8个篮板,送出3次助攻,没有失误。这场过后已经完整出战了热火本赛季的五次背靠背,还命中关键时刻扳平比分拖入加时的上篮,下半场总计砍下21分。
  这一切都证明:韦德,还可以的。
  “与格罗弗分道扬镳是艰难的决定。”他说,“但归根结底,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蒂姆很出色,可他同样知道我想要去往另外一个方向。说出那样的话并不容易,要知道,从新秀赛季起格罗弗可是就一直在我的生活里。”
  但这就是韦德,为了目标他永远都义无反顾,一往无前。就这样,一路跃马扬鞭来到季后赛,他让我们又被惊艳到了。
  一座城
  “德怀恩从右侧杀入禁区,突破两名严阵以待猛龙球员组成的防线,抄手上篮,得分!”
  伴随着美航中心球馆现场DJ激情的解说,这个夜晚,他又像曾经的那些美妙夜晚一样,一个人杀出了一条血路,让整座迈阿密城为之沸腾。
  同猛龙的分区半决赛第四场,热火历经加时94比87取胜,常规时间结束前最后一个进攻回合,韦德就用这样一记进球帮助球队扳平比分,再次闪耀。最终这场他砍下30分,连续第二场得分破30,是这场混乱打铁大战中两队惟一的明星。
  他取下了胜利,带领球队扳平系列赛大比分保卫主场。这轮系列赛到底有多激烈?热队和猛龙都各自赢下一个主场一个客场,前四战有三场打了加时,两队首发中锋都伤了,四场总净胜分差只有5分……
  “就目前来说,我很震惊,因为我们好像一直没能单场得分过百。”斯波斯特拉在总结前四场比赛时说道。
  可能是神经太过高度紧绷,斯波教练记错了,他的球队第一场得分过百了(106),但这轮系列赛惊人之处还是层出不穷。比如第四战,当热火落后7分,比赛时间仅剩5分钟时,斯波斯特拉将2.06米的罗尔·邓提到中锋位,这就是本场的终极战略调整,决胜时刻主队场上阵容中没有真正的内线球员。
  加时赛中,韦德突破上篮,皮球在框间碰撞,弹到前框,落在后框小支架上,最后停住。裁判叫停了比赛,邓和同样2.06米的帕特里克·帕特森到中圈重新跳球开局。如果不是这个小插曲,韦德还将投进本场锁定胜局的一球,德拉季奇随后那个2+1也就不会有那么大意义。
  我们想强调什么?就是,时隔两年重返季后赛舞台,“闪电侠”状态实在是太好了,无论身体还是精神。
  首轮打黄蜂,场均19分、5.4个篮板、5.0次助攻、命中率47.1%,其中第二场拿下28分、第五场25分、第六场23分。第六场……是的,当时热火大比分2比3落后,客场面临“Win Or Go Home”。比赛中,一个名叫迈克尔·道森的黄蜂球迷第四节还曾向韦德挑衅,说他“该退役了”。很明显,“闪电侠”不是一个喜欢打嘴仗、徒有其表的男人,沉默不代表退缩,相反,有时正是为更好的爆发做准备。果不其然,这之后他继续发力力挽狂澜,一举将比赛又带回迈阿密——他的地盘(Thisis My House)。   此外,本场韦德还送出3次封盖,季后赛总盖帽数来到159次(当然,这一数字现在还在不断上升),成为NBA历史上季后赛盖帽数最多的后卫球员。而他超越的,正是迈克尔·乔丹,坐在时代华纳球馆场边的黄蜂队老板。
  这还只是一个缩影,因为今年季后赛热火3号始终在做的一件事就是超越。得分方面,他相继超越张伯伦、埃尔金·贝勒、皮彭、诺维茨基、“魔术师”,现位列历史第13位;季后赛胜场数(101),超越雷·阿伦,追平约翰·哈弗利切克,位列历史第20位;总盖帽数,还差两个追平好友勒布朗·詹姆斯挺进前30;30+场次(34次),已超越詹姆斯位列热火队史首位。
  “只要DW在,希望便在。”已经跟韦德一起搭档了13年的老队长哈斯勒姆说,“打黄蜂时,主场输掉第五战,很多年轻人都无比沮丧,虽然没说,但我知道他们心里一定是悲观的。可我相信DW,相信他一定能把比赛再捞回来,怎么样?他做到了吧。”
  是的,詹姆斯离开迈阿密已经快两年,热火日子并不好过,但同时,只要韦德在这口气就还在,这是迈阿密十余年来的风骨。常规赛,韦德场均19分、4.1个篮板、4.6次助攻,很多时候嘴里都在说“力不从心”,但实际上这口气已经含在了嗓子眼,只等季后赛一吐为快。从这个意义上说,他的爆发绝非偶然。
  没有了一步突破后的横扫千军,行至本赛季,韦德的暴力扣篮及几近变态的身体扭曲上篮已是凤毛麟角,但没人否定他的中投和低位技术依然精进。一方面,职业生涯早年高飞猛走的风格决定了身体提前透支;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可以看出这个家伙的篮球智商和心气有多高。在此前交权詹姆斯近三个赛季数据持续走低的情况下,他已经习惯了被忽视,可依然有每场砍下20甚至30分且命中率不俗的实力,这点在今年季后赛已经充分被证明。他所做的事就如同巅峰时期每个夜晚一样,只不过换了种方式。
  “你能想像得到么?反正我是不能,他投进了很多神奇的三分球。”猛龙队全明星德罗赞说。双方第三场较量,韦德三分球6投4中,暴砍38分(其中第三节18分),四场第二轮系列赛场均数据是让人不得不叹服的27.3分、6.0个篮板、3.3次助攻、1.3次抢断,投篮命中率49.4%、三分球命中率60%(10中6)。全世界都知道,三分球不是他的常规武器,但在关键场次、关键时刻,就是能投进,季后赛表现也永远都优于常规赛,这就是真巨星的价值所在。相比之下,常规赛雄踞联盟得分榜前十、场均罚球数仅少于哈登,季后赛命中率却只有33%,德罗赞真该好好学学作为一个领袖该当在什么时候爆发了。
  有记者问过韦德:为什么在34岁的年纪,身边还缺少帮手,在强度更高的季后赛反而能随心所欲,发挥更好了呢?“闪电侠”笑着回答:“全都是固执惹的祸。”韦德承认,在他年轻且健康的时候,能跟联盟中任何一个人匹敌,但当岁月侵蚀、伤病增多,想要依然保有竞争力就必须付出代价,所以休赛期练得也更苦。“我一定要拼命保证自己还是最顶尖球员之一,如果做不到,就宁可退役。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如此固执,但至少现在看来,它带来的效果还不错,不是么?”
  可就是这样一个固执且顶尖的球员,他13载职业生涯却还没有拿过真正意义的顶薪,对此,当事人倒也并不很在意。试想一下,联盟历史上似乎还没有另外一个超级巨星,会在自己最巅峰的时候将王座让与他人。那之前四五年,NBA只属于三个男人,科比、詹姆斯和韦德,然而相比从一开始就被力捧的科比和詹皇,韦德这条路显然更多是自己拼杀出来的。横刀立马向天涯,他正是这样的男人,从2 2岁到3 4岁,一直没有变。
  This is My House
  看起来,韦德和他的热火这次很有希望再度闯进分区决赛,同詹姆斯领衔的骑士一较高下。
  只不过,这个基本可以定义为是成功的赛季过后,“闪电侠”又要面临抉择。作为一名自由球员,他的处境将很微妙——是热火门面,已经拿下了队史最高的20221分,比排在后两位莫宁和格伦·莱斯总和还要多,更不用提那三座总冠军奖杯和一次总决赛MVP了。


  他在金钱上还做出过重大牺牲,最明显就是2010年毅然放弃顶薪,让球队引入了詹姆斯和波什。2014年夏天,又选择跳出合同之后接受500万美元的降薪,使得莱利在运作上更加灵活,而当他再签约的时候,金额有了明显的缩水。
  如今,季后赛发挥如此出色,想必莱利看在眼里,心里却一定是又喜又忧。
  根据所有迹象来看,热火对这位队史最伟大球星始终保有一份情意,但是参照其他需要大量支配球权后场得分手在职业生涯晚期的惨淡表现,与其再签下至少三年、年薪2000万以上的大合同势必将冒巨大风险。退一步讲,提供一个短期大合同,就算是热火不讲情意了。本赛季韦德总计可以获得约2200万美元薪金,以季后赛他场均22分、5.6个篮板、4.4次助攻的表现来看,再加上全联盟工资帽都将大幅上扬的大环境,如果再签约,不论长短,这一数字无疑都是重要参考指标。
  似乎……一件事情也渐渐明朗起来了。以韦德之精明,他今年季后赛发挥如此之好,除了那颗好胜的心驱使外,想打出身价进而获得更多谈判筹码也是重要考虑。
  一份高薪长约肯定可以填饱“闪电侠”的胃口,让他安心终老迈阿密,成为像科比、诺维茨基那样的队魂。但热火,他们在未来几年自由市场上就会捉襟见肘,老板米奇·阿里森的税单上也会增加多笔巨额款项。
  一到两年高薪是球队最希望给予的,但这却会让韦德没有安全感。因此今夏这势必将会是双方的主要分歧所在。
  据工资帽权威网站Albert Nahmad of Heat Hoops.com的专业分析,热火因在过去五年内有四年缴纳了奢侈税而将面临重复奢侈税。德拉季奇为阿里森省了不少钱,他去年签下一份5年9000万美金合同,舍弃了原本索要的1.08亿。可如果莱利再以同样条件签下韦德,那么球队工资总额达到10亿美金,这将带来5800万美金的奢侈税账单。
  关键还在于阿里森,这位体育界内最成功的老板之一,是否有足够诚意让韦德决定留下。如果离开迈阿密,韦德完全可以向任何一支球队要求一份三年合同,使自己在今后长时间内后顾无忧。但同时满足三个诱人价码:一份大合同、一个球队老大位置以及一个能赢球的阵容,怕是只有热火能做到。
  所以一切,就看他自己的选择了。
  其实,关于韦德这个人,还很容易让人想起英国诗人拜伦的一句名言:“真正有血气的人,既不曲意求人重视,又不怕忍受忽视。”用在他身上,可谓准确而贴切。
  如此,不由得还让人想起另外一幕——2009年,在和公牛的比赛中,韦德双加时三分跑投绝杀对手,之后兴奋异常的他站上看台,对着激动不已的迈阿密球迷高喊着:“This is my house。”
  这是他第一次喊出这句话。13年时间,一个人,一座城,韦德对兄弟的宽容见证了他的品格,而对迈阿密的忠贞则见证了他的赤城。他当然不想离开这里,我们不管莱利是不是“吸血鬼”一直在榨韦德,后者职业生涯始终在为球队让步却是不争的事实,或许这次,他真的就可以自私那么一点。一份科学报告曾说,花钱从某种程度上讲更让人容易满足和感到幸福,因为经历和记忆不会贬值。如果说莱利此前的签约是“商品”,冰冷而无情,那么关于韦德他过往花钱买到的一切无疑都是“物超所值”,以及南海岸所有爱他的人对于其曾经和正在创造的辉煌,全部看作是最好的记忆珍藏在心底。多年后拿出来再仔细回味的时候,它便又鲜活闪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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