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根罗浮山:洞中办报,竟有“高科技”印刷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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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彩朱明洞。(摄影_袁志雄)

  5月中旬,到罗浮山采访,蒙风景区管委会招待,吃到了今年第一口荔枝。苏轼的诗句立即浮现出来,“罗浮山下四时春,卢橘杨梅次第新。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这座山,就像“熟悉的陌生人”,印记了很多年,真正走进它、了解它,才发现它的内涵远远不只荔枝。
  我们因一台印刷机而来。当年东江纵队机关报《前进报》在此办报,书写了一段红色新闻史佳话。身为报人后辈,在庆祝建党百年之际,到此寻根,致敬先辈。红色,已成为罗浮山亮丽的名片。
  罗浮山的“红”,是近代涂抹上的一道高光。千百年来,罗浮山色彩斑斓,集自然山、宗教山、文化山、药山等于一身,拥有“岭南第一山”盛誉。相信以红色为新动力,作为旅游景区的罗浮山,能够达到游客纷至沓来的大“红”。

要想逛够吃够,必须住下慢游


  罗浮山山门不大,门前马路不宽,开车快的话,一晃而过容易走宝。这也是景区的现状,位置在珠三角“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交通设施还需要升级。广州经博罗到汕尾高铁正在修建,设有罗浮山站,预计2023年开通,以后游览更方便。
  进了山门,大有乾坤。罗浮山自然景源和人文景源非常丰富,拥有山峰432座,飞瀑名泉980处,洞天奇景18处,石室幽岩72个,最高峰飞云顶海拔1296米,以飞云、瀑布、奇峰、洞天和古观为特色。景点资源的综合密度是黄山的1.1倍,是九寨沟的1.3倍,是张家界的1.4倍。
年轻的观众在印刷机旁倾听工作人员讲解。
東江纵队纪念馆。

  司马迁称罗浮山为“粤岳”。中国十大道教名山之一,道教三十六洞天之第七洞天,七十二福地之第三十四福地。佛教、儒教同样兴盛,三教集于一山。
  自陆贾之后,罗浮山成为骚人墨客、高官名士览胜之地。留下如苏轼名篇者,不胜枚举,还包括未游而赋诗者如谢灵运、李白、杜甫、李贺等。他们把罗浮山打造成人文底蕴深厚的“文化山”。李贺的《罗浮山人与葛篇》云:“依依宜织江雨空,雨中六月兰台风。博罗老仙时出洞,千岁石床啼鬼工”。罗浮山为“南海蓬莱”,仙气感染了“诗鬼”,未曾登临,亦写出神韵。
  山大,景多,底蕴深,走马观花只能看个皮毛。别说全看完,只是游其精华,非住下来不可。我来过三次,都是当天来当天走。留个念想,景区里的将军楼已辟为宾馆,就在此住下,仔细游山。
  上世纪90年代去惠州采访,路过罗浮山,匆匆一览,只记得冲虚古观很古朴。去年到此开展党建活动,参观完东纵纪念馆和冲虚古观,拾级而上登山。气喘吁吁到得狮峰,满身大汗。遥望对面海拔1296米的飞云顶,罗浮山最高处。无暇也无力登顶,山腰空气沁人心脾,平视山间绿林苍茫,俯瞰山下平川沃野,尽兴而返。
  不过三次之行,当地美食留下印象深刻。长宁镇有众多食肆,主打东江菜,极为可口。东江菜以惠州菜为代表 ,属客家菜的水系流派,用料以家畜、家禽的肉类为主。风格讲求主料突出、造型古朴,以盐定味,以汤提鲜,力求酥烂香浓。烹调方法多样,尤以北方常见的煮、炖、熬、酿、焖等技法见长,颇有中原遗风。
  东江盐焗鸡、东江酿豆腐、东江龙蚬、东江酥丸、东坡梅菜扣肉,这些“东”字头的名菜,美食家苏东坡贡献很大。更有一道菜为“炒东坡”,即酸菜炒大肠。相传苏东坡在惠州时好这一口,佐酒不亦乐乎。百姓常用炒大肠换其墨宝,干脆就称这道菜为“炒东坡”。
  “罗浮仙宴”,俗称“九大匮”。“匮”,博罗人指大碗装,即很丰盛的意思。宴请宾客时,摆设菜谱以主人为主位,东三匮西三匮,南一匮北一匮,中间放一大匮汤(顺)。山中盛产药材,菜品药食同源。且看九样“硬菜”:龙凤呈祥 (葛仙灵芝汤)、金鸡献瑞 (野人泥窑鸡)、好运常来 (纯阳清蒸鲶)、财路亨通 (东坡皱皮肉)、苦尽甘来 (陈四酿凉瓜)、功德圆满 (红女鲜肉丸)、可喜可贺 (圆洲碌肥鹅)、壮志凌云 (韭黄炒鳝片)、十全十美 (酥醪焖全猪)。
  罗浮山,美食之旅,妥妥的。

“镇馆之宝”印刷机,记载洞中办报


  现在到罗浮山,不仅为观景美食,更多了对峥嵘岁月的追忆。它从文化山,升级为“红色山”。
  1945年春,东江纵队领导机关来到罗浮山。司令部设在冲虚古观,政治部设在白鹤古观,军政干校军训队、青训班设在长宁。罗浮山成为领导华南抗战的心脏。
  纵队机关报《前进报》也来到罗浮山,社址设在朝元洞古观,“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要之地,用上了印刷机得以铅印报纸。
  “有了印刷机,报纸印刷速度加快,发行量变大,有利于宣传抗战工作。”东江纵队纪念馆馆长曾庆香介绍。纪念馆展出的《前进报》78期“敌寇分路进攻惠州”,92期“博罗民主县政府成立”等新闻,都是在朝元洞时期排版印刷的。
罗浮山全貌。(摄影_袁志雄)
罗浮山山潭映碧。
罗浮山素有“岭南第一山”之称。

  这台印刷机在当时算是“高科技设备”了,怎样到了东纵手里?1941年,《博罗日报》社长、进步人士陈洁多方募资,购得这台八度印刷机。1944年6月,日伪军大扫荡,《博罗日报》停业,陈洁等将机器藏在附城上寮农民陈景青家中。东纵来到罗浮山,经陈洁告知,由十多名战士将这部近一吨的印刷机拆散,手挑肩扛运到山中朝元洞。
  《前进报》所刊登新闻以“短”“多”见长,少则几十字,多则数百字,如“战斗简报”专栏,语言通俗活泼,有时还加上一些广东地方方言。它也很注重版面装饰,如标题美术字经常变化,重视插图和颜色,刻写、印刷都达到相当高的水平。一些手法,放到现在也不过时。
  《前进报》不仅出版报纸,还出版刊物、小册子,除了东江解放区,还发行到珠江、西江、韩江、粤中、南路等游击区和兄弟部队,以及秘密发行到广州和香港敌占区。
  1946年6月,东江纵队接党中央命令:北撤山东烟台。《前进报》完成了自己的历史使命。北撤前夕,报社将印刷机拆散埋藏,工作人员廖荣受伤不能随队,以僧人身份隐居在朝元洞,负责保护机器。
  新中国成立后,这台机器由惠阳印刷厂继续使用。1978年,在原《前进报》随军记者钟紫和廖荣帮助下,机器运到博罗县博物馆收藏,被定为国家二级文物。2003年,在东纵成立60周年暨纪念馆落成之际,印刷机“入住”纪念馆,成为“镇馆之宝”。
  我们在印刷机前驻足凝视。机器老旧,结构简单,像铁块拼搭积木一样。據介绍,现在要不时给它涂抹机油,保持亮度。遥想当年它在朝元洞时,前辈们紧张又热烈的办报场面。那时大事不断,印刷机开足马力运转。
  新中国成立后,部队进驻罗浮山,并修建一座元帅楼和十座将军楼,共有七位元帅和五百多位开国将军来此。“军事山”脉络延续,红色印记更浓。

葛洪山中修炼,发现青蒿之奇


  罗浮山还有一个很响的名头“药山”,其由来和葛洪密不可分。山中有天然药用植物1240多种,最有名的有灵芝、青蒿、菖蒲、红脚艾、还魂草、救必应、金耳环、七叶一枝花等。民谚说:“罗浮十八面,面面有珍宝”。自秦汉以来,罗浮山便是炼丹制药的宝地、药材集散地。葛洪是东晋时期道教领袖,发展了道教理论,而且在医药、治术、音乐、文学等多方面有重大建树。他在罗浮山隐居十余年至离世,使之成为当时岭南的文化中心。
  从宋代开始,罗浮山就有“洞天药市”的美誉,绵延数里,成为南药基地。宋代进士师显行有言:“而今饱挹罗浮秀,未服灵丹亦是仙。”来到罗浮山,百草油是手信必备。
  女科学家屠呦呦从葛洪《肘后备急方》汲取灵感,发现了青蒿素,开创疟疾治疗新方法,荣获2015年度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青蒿一握,以水二升渍,绞取汁,尽服之”。“中国神药”造福全球,葛洪的医者仁心,千年之后延续。在葛洪洗药池和青蒿园,我们行注目礼。
  这何尝不是寻根?我们找到了济世抱负的根砥,并感受到它和朝元洞中的印刷机脉息相通:都是为了解救苦难中的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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