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过无数岁月(组诗)

来源 :安徽文学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wqwwvfbgo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秋日湖上
  落日五湖游,烟波处处愁。
  浮沉千古事,谁与问东流。
  ——(唐)薛莹
  祖国的江山并不严丝合缝
  有时裂开来,隔着一条江,有的人就从北宋
  搬到南宋,爱上了哀愁的艺术。
  祖国的江山有时不尽指那四海,五湖
  当你心中终于有岸上的妈祖,那一定是有几夜
  甚至几十年,你搬到了太平洋居住。
  我看到如此广阔、兼收并蓄的水域,烟波升起
  而落日以倾其所有光芒的耐心,规劝我们回家——
  乡关啦,在暮晚总是平添浓厚不一的寂寞,与忧戚。
  那灯影里归来的古船,其踪迹早已被光阴打烂
  而浪子回头的寺院,仍有新来的沙弥
  为宿客指点世面上起伏不定,打瞌睡的江山。
  我们问谁去呢,孤独是老天的义子,江山是水
  和石头。
  暴 雨
  总是在雨声中醒来,暴雨有叫醒作用
  雷声滚滚,要我有所交代。
  虫子们在歌唱。仿佛它们的前身也是一样
  我没有一醒来就要抒发的感情,但我本身就在经历这场暴雨。
  暴雨的性质,仍不明朗,只落在身上又顺势流走
  收集它们,走到低处。
  高处的神明啊,原谅我,即便我看到丰美的田野
  和山川的高贵,也找不到身在其中的,流动的,永恒的优美。
  短暂的时刻,不能细数宝石。
  所有的珠圆玉润,必将空中的水分聚集成一颗颗雨水。
  或者是河流分离成一粒粒露珠。快乐总是藉由他人
  突然发生。也有可能藉由他人,倏尔远逝。
  在湖州和南通获得的植物知识
  指甲大的绿剑毒蛙每次背负一只蝌蚪
  爬上树,把干渴的儿女放进水洼。
  黄鹌菜开花,即将在初夏做母亲了。
  没有理由为什么这样,来到陌生的城市。
  年轻的女子跟随煤老板住进酒店客房。
  我们的书法家为拓碑文,完成轻重缓急的工序。
  跟父亲相貌相似的儿子,画松鹤虬枝
  摘下身上的苍耳。
  比基尼,比丘,罗汉,女,一万尾鱼
  除去孽障,皆是嬉戏。
  他们俩在纸上相遇,珍珠菜、芫荽、水芹
  繁花有蕊,偶染精液的气息,仿佛已用尽力气——
  六十年,留下慢慢作废的身体。
  在兴化,在海陵
  此地泰州,亦呼海陵
  历史与英雄,多被重新算计
  我国有深爱和平与和谐的人民
  专受内外欺凌
  早晨,在稀疏而珍贵的鸟鸣声中醒来
  如同经历一场春梦,需要确定国家还算稳定
  我不认识置身其间的房屋,好像刚刚
  垮塌,拆毁,又盖起北欧风情居
  我亦不认识周围的田野,风水污秽
  转基因的大地可称为善类?
  此地活着那么多与人为善的士族
  互灌迷毒之药,相戕而食
  此地亦有大美
  登得台来,四方都是黄金戏剧
  此地水流平缓
  波载欢乐,忧戚,孤独与方舟
  在此渊薮得救,幸有此身
  还有几名遗老可寻
  我几乎可以杜撰一名可爱的女性
  与我唱和,写下不可一世的诗歌
  夏花初放
  今年夏天楝树已经开花,雷打不动的日子
  一颗一颗到来,不念昔者,伊余来塈。
  端坐树下有短暂甜蜜的新相遇,阳光如芝麻
  月光如蚂蚁,你,试以光,和作用证明
  M理论与超弦定理?
  走开后,披靡的叶子不觉是此类乔木的乌合之众
  树枝独自承揽思想开放的结果。
  在神州老而无用状若瓢虫,身上粘满脱光自由的斑点
  没有孤独伤情,没有故事说与你听
  有风款款来,动摇肉欲分子的顾虑。
  早早醒来,鸟雀醒得更早
  早早醒来。鸟雀醒得更早
  它们讨论一番,飞出去了。
  每次醒来,我都要确认我睡的床
  它可能放在太平洋上。
  流徙的囚徒在万类的霜天
  哪得自由。时光机器抓住你的朝代与服装。
  惶然中,朝霞给你一颗定心丸
  太阳仍然有魔力,驱赶并支付你需要的正能量。
  三十三头驴子和四只山羊,也是这样
  吃着草,不那么公平地活在遥远的山区。
  那是曾经与往昔,犹如转世
  消灭与消费,收走了记忆里可有可无的生命与物体。
  窗外的山,被愚公削平。如今我能更远地看世界:
  世界的尽头,仍然漆黑,代表了我本身的毁灭。
  世界的尽头,会灵光一闪,又出现一条新路
  也许我们仅凭光而非文字,就能活在看不见的世界之中。
  火 炮
  直到此时建国时期的风浪才席卷而来,那女子已经经过无数岁月
  我们已不可能原路返回褪衣在湖边盛大的桧树下,已经经过无数岁月
  银鱼泛着光芒好像要绝种一样,仿佛一个闷声和尚的下午
  造就了木鱼持续不断响彻的庙宇,已经经过无数岁月
  用以宣告内心的颠倒与修持,以及湖水是活的,太阳远离它
  终把自己变成落日,已经经过无数岁月
  落日中的帆船由胡子爹掌舵,送上岸来——那要生养的桂香   和精于房中术的假学道士,已经经过无数岁月
  ——与妇女们打交道越多越不可能是肃静的男人,已经经过无数岁月
  他已经不是男人而是一堆分散的骨骼,已经经过无数岁月
  冲天塔还在建设,月亮融化它的器官,江山摇荡它的根基,已经经过无数岁月
  他们都有副铁石的好心肠,消化着黄梅汤银珠弹销魂散,已经经过无数岁月
  夜壶里的曲调拉得长长的——已经经过无数岁月
  清晨那东方的山脉还照样庸常地升起,那没有办法的事,已经经过无数岁月
  那令人亏心的粮食生长,已经经过无数岁月
  阿三像鸟儿一样飞出去,不再落回到这世界的地面,湖水是活的
  银鱼,青蛙,已经经过无数岁月
  寻找回来的世界
  师从吴暮江两年之后,他仍一无所得
  仅晓得朝看露水,暮晚拉上窗帘。
  何其沉闷啊,不如去伙房添柴
  给大二明白当跑腿。
  一晃又是一年之秋,拜别师父的时刻来了
  除却看天气,没有上天入地别的通道。
  阳光格外明亮啊,手脚仿佛重新回到身上
  一个叫良宽的土包子又回到他的大脑。
  很快想起文殊院里,还有个死老头子
  莲花座前,所谓伊人,一身青衣僧袍。
  按照中国人的传统,丢开书本他非凡能干
  经由她而证明,他不是白痴,也不是笨蛋。
  房间里,幽暗的炉火已化为灰烬
  师父呀,请您再过些清冷的日子——
  天空必出现热闹的星星,枝头麻雀们会讲话
  瓦楞上,多几串大慈大悲的冰凌。
  值一克鲁恩之硬币或纸币
  ——对谢安石友人的回答
  人民坐在草地上,等候傍晚降临
  月亮那么小,墓碑看起来那么美
  也能让人感受安宁。
  无牵无挂没心没肺从未真切见过的你
  早已远离,在记忆中
  你还是那么年轻。
  令我感到优美的晋朝姑娘,走在长长的刮风 路上
  夏日的印象把阴影画成阳光。
  那戴着斗笠的渔村,有一条银环蛇般
  渐渐松开的小港
  我的姑娘登上楼船看上去,好像云彩。
  命中注定,我们组合到一起
  晋朝就消亡。
  除了真情,没有别的多余的东西。
  除了政府,只剩下家庭。
  我的姑娘办完事不回来了——对爱过的人
  要学会放弃,转过弯以诗酒为乐趣。
  天地中自我如荒岛,孤独的经验狭窄
  仅容纳一舴艋在月色底下
  上不去下不来
  但仍有丝丝快意。
  与其在亵衣下每夜每夜浪费自己
  不如脚着木屐三千里寻访友朋辈,风兮舞雩
  抹印度精油,愉快离别。
  如此如此般虚构,背着行囊站在冷冷的楼梯
  祝福爱过的人,离别愉快。
  虚构本身也是可以收回的,当你
  后悔之后
  还有一条门缝可以打开。
  正确答案是,那个人相比那个人不重要。
  能在一起纵酒的,不一定就是谢安
  即便是谢安,也一刀两断。
  我是别人的眷属,别人的丫鬟
  我们的世界就是如此这般,充满无助的魔幻
  在万有的时光里,一切都将重新失去
  回头又再次排序:
  暮晚升起炊烟,面向陈旧的大海
  有一些事情仍在电脑上
  慢慢下载——
  人世间多了几根白发
  我在使用在我看来何其荣光的天赋。
  但我本人,平庸得
  像块木头。
  但我居然不同意你们的矫情
  与伪装
  面对苍天,你们使用了错误的诗句。
  面对云彩,我从来一无所求
  不要怜悯、声名、医治。
  我的敌人,你们的贬损已经让我丧失荣耀
  好像癞蛤蟆比较鲟鱼。
  世界上
  平凡的大多数,平常的日子不能阻止
  我在其间寻找节奏,沉默
  和“拥有”。
  夕照满襄阳
  年纪大了,设想去襄阳走一走
  谈一谈天气。
  设想某年八月,年纪大了的太阳,缓缓抵近 真武山
  不亲热,不冷淡。我独自前来
  仍是一个傻蛋。
  如此时刻,襄阳城仿佛是一张静止的、有年 月的照片
  向晚的风,将行道树的一些叶片吹翻
  证实历史不死,还记得
  从前的日子。
  另有知了,在泛黄的思慕中
  一遍遍叫唤。
  哦,我的良人,我的旧友
  你身为玉石鉴赏家,被打折了双腿?还是词章华采
  人称屈宋?或者拓一方庭院,当一名慢慢坐大的小地主;抑或
  流落在此,登楼而赋?
  也是正好,从火车站出……穿过虹桥路,上仲宣楼——
  数千年间,每每有吟诗的,研墨的,撰史的,致仕的,与贩夫
  走卒几无二致,来到襄河岸边:江水映照出他们的脸
  直至他们消逝。也映照出我的
  直到夕阳消失。
  而城市,鳞次栉比的房屋,街衢,巷陌,收藏了他们平日的身影
  以祥和宁静,偶尔在南山北丘,八水一洲冒头
  为能事。何以宽我胸次
  星河遥对沃野。
  何以慰我平生,每有夕照徘徊,从隆中
  一直到武侯祠。孔雀东南飞
  从南朝
  一直到当代。
  有些天空,飞行的队伍需要一些暮色中的大雁,和白鹭
  有些道途,拖长一个人的身影,不再要求他加入
  有些屋宇,仅剩金顶余晖——
  不把人当人看,还可能拥有完整的,辉煌的
  哲学告别。
  从热爱中,也从平淡中撤退
  从精神到肉体
  双重冷却。
  年纪大了的都市,大多数老头爱讲故事
  好天气是猛兽,坏天气是洪水
  放在襄阳的满城光辉
  事实上
  永不可收回。
其他文献
太阳从晦暗的云层里钻出来,漫山遍野的雪,白花花的晃眼。  从雪山深处走来一个女人。  女人背着一捆柴,艰难地爬过一道坡,缓慢朝前走。那捆柴很湿很重,女人似乎不堪重负,呼呼直喘。一团一团的白雾从她嘴里喷出,又迅速被干冷的空气吸食得一干二净。从山上刮来的风,带着哨音,很冷也很硬,吹散了她满头的秀发。看不清她的眉目,却能感受得到她逼人的青春气息。她很年轻,且娇小。她穿着一身红衣,在雪地上移动,像一团火。
期刊
读罢《有诗为证》,我想起余华《十八岁出门远行》——“我”第一次出门接触社会,便陷入社会的险恶与人心的丑陋之中,美好的期盼在远行之始便破碎一地。在《有诗为证》中,这种由美好向丑陋的转化同样使得“我”的精神世界发生巨变,最终令“我”走向了毁灭的悲剧。在这篇作品中,余同友书写了一个男人内心深处对美的执着与渴望,呼唤我们时代的诗意,传达出对美的丧失的愤怒,以及对周遭大量丑的萦绕的反感与抵抗。美的丧失与丑的
期刊
1  陈家高大的木板门“吱”地轻响了一下,从门里闪出大奶奶高挑婀娜的身子。紧接着,八岁的侄孙松子打着哈欠,揉着眼睛,也跟了出来。门在他们身后又轻轻“吱”了一声,关上了。  陈家大奶奶挽着一只蓝花布包裹出门的时候,鸡才叫头遍。天上的星光把大地渲染得黝黑深沉,偶有零星的狗叫声传来,让人感觉到,黑暗中有什么活物在窥视你,让人心里毛毛的,幸而有松子作伴。  虽然已经是五月末,松子还是感觉到了冷。他缩着脖子
期刊
一  这两天,小璇心里一直装着一件事,做事也心不在焉的,跟谁都不想多说一句话。恼人的是,主动跟她搭话的人却偏偏多了起来。  王老师说,年轻人有眼力呀,买的衣服总是谁看了都养眼。  高老师说,小璇,你买一件衣服就让自己红遍了校园。  朱老师说,大家晓得不?咱们学校最近最流行的词语是“李小璇”!传播得最快的新闻是牛主任穿着一件宝蓝色的袄子,走到哪都抢眼。  ……  说这些话的都是小璇或熟悉或陌生的同事
期刊
《有诗为证》貌似是一篇诗人小说,表面上充满了诗歌的隐喻,甚至元写作地涉及了诗歌的写作与阅读模式。小说中的“我”以及“我”的生活经历给予偶然捡到的那部遗失的神秘诗集一个注解,一个独特读者独特的阅读语境,“我”开始阅读这部陌生的诗集,并从诗歌的署名日期,诗歌的关键词,思考“我”的“并置时间”,写作诗歌时“我”在做什么,从诗歌的某些关键词中回溯时光。这样的写作从形式上来说倒也不失新颖,但是让人失望的是,
期刊
双人舞  “茶丫,茶丫”,瞎子杨婆拄着竹竿拐杖,在场基上慢慢摸索,在子玉庵早钟敲响以后,她总会迫不及待地呼唤茶丫。  “哎——”,茶丫起得比奶奶早,听到唤声,她赶紧从厨房或者屋后的竹林里跑过来,高绾的马尾辫伴随轻盈的步伐起舞。  茶丫把自己送到奶奶跟前。杨婆伸出鸡爪似的左手,抓住茶丫圆润的手腕子,把竹杖靠在怀里,腾出右手,摸茶丫的臀部、小肚子、不断隆起的前胸,还有她凝脂般的腮帮子。每天把茶丫摸一遍
期刊
诗歌史上,总有一些专家学者试图用一种标准给诗歌分类、给诗人扒堆儿,然而,诗歌是复杂的,那种省事的贴标签固然让人们的阅读轻松一些,但也会掩盖真正的诗歌现场。每个诗人都应该是一个不可替代、无法重复的存在,在大一统的标签之下,诗人的独特韵味和气质或许就被掩埋。比如说到先锋,是风格?是思想?是语言还是精神?似乎谁也说不清楚,它是一个见仁见智的问题。反正,同是朦胧诗代表诗人的北岛和舒婷、顾城就很不一样,北岛
期刊
赵戈在北大河岸,漫无目的地走走停停,眼前“蒹葭苍苍,白露为霜”一片,芦苇花絮飞上了他的眉间,他皱了皱眉,用手指把飞絮弹落,他那双小眼睛射出一道亮光,把脚下的秋草溅得颤抖。他用脚踢得尘土飞扬,抬眼正对着巴洛水泥厂。  时常在河岸还可以见小翠搀着她的傻男人二蛋,来来回回地走。“小翠,二蛋咋样了,可有好转没?”小翠仿佛没有听到赵戈说话一样,从他旁边走过,只有二蛋冲着赵戈傻笑。赵戈的心似乎被什么刺了,霍霍
期刊
怎么说呢。  依晶晶居然离婚了。连依晶晶自己都没有想到,对于离婚,自己会如此坚决和果断。从结婚的那一刻起,谁都不愿意去想在以后的日子里,在某一天,会离婚。依晶晶更没有那么想过。在她婚后的三五年里,每当依晶晶看到别人离婚,从共同的生活里各自转身,渐行渐远,她都认为他们背叛了自己的过去,简言之,就是对自己的承诺进行否定和背叛。有一段时间,依晶晶甚至认为离婚就是一种罪过。  依晶晶起床打开了窗户。这是凌
期刊
圩 埂  冲击平原上,河流与田地形成独特格局。在干流和密布的支流水网间,土地被分割成一个个大小不等的区域。四周是埂,埂外是水,埂内依次分布凼子、田野和星星点点的人家,这便是圩。百度解释:圩是中国江淮低洼地区周围防水的堤。这说的是圩埂。圩的组成要素还包括圩垸、圩丁、圩户、圩田、圩长等等。我的一位同乡诗人把圩描绘成“漂在水上的村庄”,很形象,但估计圩区的人不会同意,尽管他们家家户户都存着随时准备漂流的
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