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勇 没有妥协哪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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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勇的每一件作品问世都能引来一场鲜花与口水的恶战。势不两立的背后,当事人舒勇说,其实我一直都在妥协,没有妥协哪里有我和我的艺术。
  “我对末日的感觉很深。”舒勇说。2012年12月21日,舒勇意犹未尽地体会着玛雅人留下的末日传说。前一天,北京保利艺术博物馆结束了“舒勇和他的社会—舒勇个人作品展”第一回“中国神话”个展。整个保利大厦的六层和十层,全是舒勇的作品。六层是水墨画作,十层是油画和雕塑,材料不同,角度不同,但都是舒勇用来提醒当代人纠结、矛盾、迷惑的现状。
  个展从2012年11月30日开始,原本安安静静,开展后主办方要求来点轰轰烈烈。主办方包括中国国际文化传播中心、湖南省政府、保利文化集团,除此之外,还有国家行政学院。舒勇没什么意见,“我主要是怕麻烦,既然主办方要操办,我乐见”。
  12月8日,个展的开幕式上,舒勇感谢的出席者罗列如下:“胡彦林、唐天标和符廷贵上将,联合国副秘书长沙祖康、龙永图,北京市委常委叶清纯,王秉山、陈善广将军,国际文化传播中心党组书记龙宇翔,国家行政学院周文彰副院长,著名美术评论家邵大箴先生,保利集团董事长陈洪生,保利文化集团蒋迎春,营销大师科特勒先生”中央电视台财经频道新闻节目“第一时间”对舒勇和个展进行了报道,报道中解说,舒勇的保利个展是中国当代艺术止跌复苏的信号。这里面,另一个重要依据是,2012年12月2日的2012保利秋拍中,舒勇在2008年创作的油画《中国神话之恭喜发财》,以78万人民币起拍,138万落槌。
  恭喜发财
  《恭喜发财》是一幅笑弥勒做恭贺发财状的油画,弥勒佛一身粉白的肉,穿绫罗,持佛珠,背景是渐变的红,周身被透明的泡泡叠绕。没什么“先锋”式的色彩和形状,置放在个展现场,寓意最讨中国人喜欢。泡泡是舒勇作品中无处不在的身份图腾。从某种程度上,它代表着美好的幻灭,往更深去追究,它又表达着打破和重建。“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一个泡泡就是一个世界。世界炫烂多彩,也容易转瞬即逝。”这些泡泡是舒勇对中国现代社会的一个个微缩。
  另一具雕塑作品《寓言的肉》很受营销大师米尔顿·科特勒喜爱。他在开幕式之后又自行前往参观了一次。层层堆积在裸体男人身上的肉像膨胀难消的欲望,让人体急剧变形。肉的质态不像很多作品中的泡泡那样脆弱和容易破灭,也不像泡泡那样容易让人警惕和发现问题。然而,膨胀到极致伴随而来的是过剩,在欲望无限的前提下,没有太多的人能真切体会到过剩的问题。人需要自省过剩的欲望。这是舒勇对“肉”的寓言。
  《泡女郎》表达了同一个意思。有一段时间,舒勇每天晚上十二点准能看到电视开始播丰胸广告。《泡女郎》高2米、长3.6米、宽2.9米,主体是极富视觉冲击力的两个直径达1米的巨型女性乳房,换个角度,巨乳的后面,连着一个手掌大小的妙龄少女,裸体蹲跪。
  《泡女郎》雕塑第一次亮相是2007年1月在中国当代艺术文件仓库,由艾未未策划的《舒勇—一个永远进入不了艺术史的人的一些事》展中。作为舒勇的第一个个展,开展第一天,《泡女郎》被当场砸碎。经过繁复修复,4个月后再次亮相,被强行戴上巨型乳罩,又四个月后,再遭泼粪。在保利个展现场,《泡女郎》也是吸引最多注意力的作品之一。舒勇共制作过九个稍有差别的《泡女郎》,在艺术创作里,这九个均为原作。2007年,《泡女郎》在第一次个展时以20万欧元的价格卖出过两件,一件为欧洲藏家购买,一件为香港藏家所购。那一年,也是舒勇第一次售出自己的艺术作品,一幅跟泡泡有关的油画。
  2012年12月5日,陈光标来到舒勇保利个展,看望另一个自己。在陈光标作为“首善行为艺术家”被争议得如火如荼时,舒勇把陈光标纳入了自己的创作。一次电视节目的录制中,舒勇转达了对陈光标的艺术想法。起初被拒绝,后来经说服,陈光标穿起军大衣,戴上雷锋帽,端把小步枪,站姿挺直,笑容灿烂。这幅真人般大小的雕塑被舒勇取名《雷锋陈》。不是第一次,陈光标在现场一见,依然乐得合不拢嘴。“舒勇同志是年青一代的艺术创新大师,标哥向您学习!”个展现场的嘉宾签字簿上,陈光标以“全国道德模范光标”为落款,写下这样的话。写毕,又在旁边补充道:“行动高于一切,为人民服务!祖国唯一,人民至上。”落款为“标哥”。
  艺术实验场
  2009年,舒勇与欧洲知名行为艺术家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一起获得第七届佛罗伦萨国际当代艺术双年展终身成就奖,成为首位获得这个获项的亚洲艺术家,也是最年轻的获奖者。那一年,舒勇33岁。消息一经发布,国内反应热烈,弹赞之间,”获奖”甚至被认为是舒勇的一件新作品。
  舒勇最早创作的艺术作品跟环保有关, 最初引起外界关注,是1992年舒勇刚从广州美术学院退学后创作的《大地环保》系列,因此,也被称为“中国环保艺术第一人”。在环保和装置艺术上,舒勇一直做着“将现实搬入场景”的创作。而创作不是舒勇的全部,从最初的环保系列,到后来的泡泡图腾,舒勇的艺术家身份到现在都是一种“存疑”。他更叫人信服的身份是企业家。
  2000年初,舒勇经营的广告公司一年收入达到3000万以上。当时,风靡一时的爱多VCD营销案就出自舒勇之手。舒勇对商业有一种“艺术化”的理解。从2000年起,他一直在创作一件叫《办公室的泡泡》的作品。《办公室的泡泡》创作是舒勇带着摄影器材到知名企业家的办公室吹泡泡,然后把企业家拍下来。
  《办公室的泡泡》现在已经拍了近百个对象,从一线知名企业家到珠三角企业主。“企业家办公空间是围绕企业和企业家的特性,形成具有强烈个性的权力空间、政治空间、经济空间、文化空间。换句话说,这个空间隐藏了企业和企业家在政治、经济、文化、宗教、权力上的抱负和各种认知。我选择企业家的办公室作为我的创作空间,是用艺术的方式见证和参与一些重要的历史。”
  舒勇并不把这种艺术称为美。作为一种媒介,舒勇眼中的艺术,先是表达,再是争议,其次才是美感。不美的艺术创作甚至是舒勇作品的主流。2008年,佛罗伦萨国际当代艺术双年展组委会考察了数百个中国艺术家的工作,从上千份中国艺术家资料中,最终选择了舒勇,并给出理由:“与大部分艺术家的不同之处在于,他坚持将当代艺术积极地干预到中国的当下社会中。在和政府、企业、媒体的博弈过程中,他通过艺术不断制造的事端向我们展示当代艺术新的方向和可能。也在争议中有效地改变着中国政府和大众对当代艺术的误解和偏见。中国的现实社会就是舒勇的艺术实验场所。”   变态经济学
  舒勇把他作品的夸张性和要表达的态度都称为“变态”。从“肉堆”、“泡泡”、“天安门”、“白宫”、“凯旋门”、“红墙”,舒勇运用这些符号作为客体,用拟人化的方式夸张了当下的中国。 “雷锋”、“李小龙”、“施瓦辛格”、“林肯”这些英雄式偶像,也被舒勇以极度异样的形态呈现出来。
  舒勇生长在湖南农村,儿时山清水秀式的简朴生活,让他觉得大城市的形态像是幻影。舒勇在这种严重的误差中反思现实的社会。信仰的尚失,道德的滑坡,理想的变异,人性的扭曲,价值观的异化,“人有钱了,精神是空的,一般的物质已经满足不了精神,就产生了越来越不常态的扭曲。这种现状用任何一位经济学家的理论都无法解释。”舒勇的思考中,相关艺术的反而很少,政治、经济、社会、人类艺术更多是他对这些大议题思索的表达。因此,他相信,他身为艺术家所做的,甚至不是创造美,而是记录历史。
  舒勇甚至没有困境,对他来说,从少年起,创作艺术到中年,艺术不用其他收入来反哺,反而可以自我繁殖,这已经是一种常态在变态中的回归。舒勇正在写一本书,叫《变态经济学》。
  [对话舒勇]
  脱离惯性轨道
  记者:你觉得艺术圈之外的中国人现在理解行为艺术吗?
  舒勇:艺术不仅是审美,更是探索知识和启迪思想的媒介。行为艺术在中国,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了解和参与。保利个展上,有位北京的老先生专门来找我,说我是把社会搬到了展厅。在这个被逐渐接受的过程中,我做了很多妥协。经常有人说,艺术就是坚持,而我的态度就是妥协。我在妥协中前进,在互动干预中改变自己,最终让艺术发生变化,脱离惯性的轨道。
  记者:你自己最满意的作品是什么?
  舒勇: 迄今为止,最让我感到真正自豪的作品是《万人红装唱国歌》。 因为我用几万人的互动形成了一道红色景观。在这个景观中,我们见证了社会的发展。很多人平常日子里很少能感受到作为一个中国公民的身份,也没有办法用自己的方式去表达对国家的情感。我就想,应该要创造一个仪式,让大家有一个媒介,去表达对国家的情感,国歌学起来简单,歌词也好,唱的也是国家精神。
  记者:这次大型个展中,有一层展厅全是你的画作,相比行为艺术,你怎么看待自己的画作,比如这批《高处》系列?
  舒勇:《高处》中,运用高远的山水画意境,我植入了现实面临的各种境遇,营造了异样和矛盾甚至不合常规审美的意境。面对这批《高处》作品,我经常有一种进退两难的尴尬,当然也在尴尬中逐渐意识自身的局限性,事实上自身的局限性成为我们与世界交流,认识世界最大的障碍,而且这种障碍不易察觉。我画了二十多年,2007年卖出了自己的第一幅作品,做艺术,我一直用经商赚来的钱牎W罱改辏业囊帐踝髌反丛斓募壑等梦夷艽丛斐龈嗟淖髌贰?
  记者:从艺术的角度,《办公室的泡泡》看上去并不美。
  舒勇:这个创作更多是一种表达。荒唐到极至一定会走向神圣,荒唐到最后一定会获得尊重。大的荒唐一定是一种大智慧。
  记者:你做的事情特别丰富,自我身份认同是什么?
  舒勇:曾经,我想当一名企业家,也想当一名政治家。艺术脱离不了现实,我越来越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位艺术家,反倒更像是一名社会工作者,也就是一个普通人。人是社会动物,个人之于社会如同滴水之于大海,实在微不足道,一人终其一生,顶多在一两个领域颇有建树,大多数领域对我来说,都是未知,都是零,要想做成更多的事,做成大艺术,只有依靠群体,依靠众多人合力才能实现融入社会。我关注的更多是艺术之外的东西,最后通过艺术表现。外界对我艺术作品和身份的争议是我需要的,我的创意全来自现实的生活、思考和感受,我从不为没有创意而烦恼,我的创意太多了,有些还来不及实现。比如我做《办公室的泡泡》,拍了12年了,我还将一直拍下去,最后通过这些作品来体现一种社会形态。那些企业家的办公室,有的很大,有的很小,有的很有品位,有的特别没有设计感,直接往办公室里贴黄金的也有。我跟他们吵过架,被他们赶出门过,也说服过很多人,还有更多的人他们根本不愿意被拍摄。这些东西,积累到最后都是一种社会形态的折射。我称自己为“艺术舒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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