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獐女与猎獐者(外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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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甫山自然保护区,青山竞秀,群峰插云,雾气缭绕。那天我到云雾深处的养獐场去采风,行至快活岭下,忽见一个接一个的大草团子,腾云驾雾,蹦蹦跳跳,从高处滚来,直落崖下,躺到了我面前。那大草团子有两米方圆,里面有各种树叶和青草,外面用绳网筛箍着。我正看得出神,忽地从大草团里,拱出一张黑红黑红的笑脸,钻出一个野姑娘来。工作服上的字迹告诉我,她是养獐场工作人员,正是我要寻访的对象。我问她何故如此?她说,若不如此,上山下山得绕许多路,来回一趟要半天,那得用多少人运饲料呵!
  野姑娘谈起獐子,头头是道,细问,方知她原是一个猎人的女儿。猎人,一辈子靠山吃山,狩猎为生,中年丧妻,与膝前的女儿相依为命。他手中的猎枪,指哪打哪,地上跑的,天上飞的,算獐子最难猎捕。它们两只耳朵尖尖的竖着,能转180度大弯,如雷达天线,一有风吹草动,便能得到信息。任凭猎人的脚步多轻,老远的它就能察觉,机警逃离。獐子鼻尖,嗅觉灵敏,风口一站,便能嗅出数百米外猎人身上的火药味,风驰电掣般窜至悬崖绝壁,逃至密林深处。其他猎手对獐子望而兴叹,唯他身怀绝技善捕獐子,在这片山野颇有名气。
  野菊花喷香,山柿子红皮的季节,是獐子们求偶交配的季节。每到这个季节,山里都要爆发一场群獐大战。雌獐子哼哼唧唧乱叫,雄的听到雌的呼唤,嗅到雌的气味,从泉边、河滩、树丛赶到雌的身边,尾随雌的乱转,都想将雌的占为己有。一场争雌大战爆发了,几番撕咬,几番冲撞,有的头破血流,有的骨折毛落。败者为寇,落荒而逃,胜者和雌的结成了情侣。这场恶战一般要持续半月之久。惊心动魄的争夺时,獐子们无所顾忌,任凭猎人持枪而至,它们也置生死于不顾。不过讲道义的猎人,在这个季节是不猎获獐子的。他们说如此伤天害理,要遭到山民耻笑。
  一天,女儿放学回家,在茅草小径上,与搏斗的獐子狭路相逢。见一只雄獐子被撕咬得鲜血淋淋,很是可怜,便敏捷地上前将受伤的獐子揽入怀中。谁知那获胜者仍未息怒,窜上前来,将她的手也咬了一个大口子。她没有放弃对弱者的保护,忍疼拽着獐子,走进村中,平息了这场烽火。
  父亲在《野生动物保护法》颁布之前,视獐子为敌,女儿与獐子为友,将獐子放在院里治伤疗养,被村里人传为笑谈。恰在此时,山里建立自然保护区,禁止狩猎。猎人无所事事了,手痒心烦,寂寞无奈,看到过去难以寻觅的獐子,竟在自己院中溜达,时不时端起空枪,对着獐子瞄上几瞄,过过打猎瘾,惊得獐子乱躲乱跳,使父女俩常发生口角。直到保护区要办养獐场,收养落单生病的獐子,研究獐子的物种特性,女儿被聘去当饲养员,带走了那只獐子,父女间的纠葛才得到缓和。
  女大十八变。女儿长到二十岁上,分外漂亮朴实,如同一朵山栀子花,洁白素雅,溢散着浓浓的山野清新,引得求婚者来往不断。城里一家公司的小老板,开着桑塔纳轿车,带着时装、首饰和化妆物品,翻山越岭来相亲。女儿不想接纳,但父亲劝说女儿收下礼物,要女儿试着穿戴。女儿对镜子一照,活脱脱一个广告人。对此,獐子们不乐意了。它们看惯了主人的朴朴实实,一打扮起来,便不敢相认,连那只被她拽回家的獐子,也离她远远的,不再伴着她蹦跳溜达。女儿把饲料调好了,唤獐子来食,獐子只是用惊恐疑虑的眼神打量着她。女儿没法,只得脱下新衣,散开秀发,恢复原来的样子,獐子像和她久别重逢似的,异常兴奋,又将她围了个里外数层。
  恢复原来面貌的女儿,獐子们高兴了,小老板不高兴了,进山的次数少了,父亲心里很不畅快。女儿说,顺其自然吧!山里花山里开,没有树林就没有保护区,没有保护区就没有养獐场,还是土生土长的常青树好。不久,她和营林区的一个小伙子成了亲。气得父亲凝视着那上了锈的猎枪出神,准备待女儿回来时,像猎枪喷火一样好狠克她一番。等啊等啊,一直等到天黑,女儿也没回来,父亲窝着一肚子火,提枪赶到养獐场。看到女儿饿着肚子,翻阅着饲养日志,正在安排獐子的越冬饲料。油灯映照着的小黑板上,写着卷心菜、山芋、南瓜、胡萝卜缨、桑、槠、榆、络石藤、小叶女贞等等,藤叶如何搭配,父亲看了心头不由一惊。在这百里山乡,他所以比其他猎手能多猎获獐子,除了一手好枪法外,靠的就是熟悉獐子习性,掌握獐子生活规律,这是几十年餐风宿露,翻山越岭,观察积累而得来的。如今女儿只用短短时间,就把握得如此恰到好处,可见是熬了心血,吃了辛苦,投入了一片真爱,扎实下了一番功夫。父亲心疼女儿,又被女儿的钻研心折服,返回家中,放下猎枪,给女儿准备了一顿美美的晚餐。
  一年以后,女儿生了孩子,满月之后,抹点香脂口红,梳洗打扮一下,抱着孩子去走亲戚,一路春风,很是高兴。但回到养獐场,和小獐子们亲昵一番之后,令她惊异的是,一只分娩不久的老獐子,忽然情绪惊恐,不认幼子,不给哺乳,饿的小獐子嗯嗯乱叫。女儿很焦急,经过反复琢磨,才知道是自己手上的脂粉香气,在料理小獐子时,留在了小獐子身上,老獐子发现有了异味,便认为不再是自己的子女。女儿忙擦洗小獐子和自己手脸,在场内喷洒清水,使异味慢慢消失。可幼獐饥饿,难以忍受,女儿只得将自己的奶水挤到碗里,以解幼獐的饥饿。这时,女儿的孩子在家,也因为没有奶喝,饿得直哭,气得老猎人火冒三丈,抱着孩子找到了养獐场。老猎人见女儿爱獐子已爱到这步田地,便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女儿侍候了獐子,才过来给自己的孩子喂奶。父亲无奈,只得悻悻地说:“我们把家搬过来吧!”
  父女俩将家搬进了养獐场,女儿清点杂物,坛坛罐罐,全未落下,只有一件东西没有了,就是父亲握了几十年的那杆猎枪不翼而飞,再也寻不见踪影。此后,老猎人也成了养獐场的一员。
  滁州女子
  滁州很特别。
  南方说它属北方,不需防暑;北方说它属南方,不需防寒。长江说它的儿子不怕热,淮河说它的女儿不畏冷。
  历史说,滁州是个混血儿。血管里流着长江的汹涌,蕴含南方的灵秀;骨里储着淮河的苍凉,透出北方的粗犷。
  滁州四门更特别。
  北门,清流古关前的滁菊花,白中透绿,绿里露黄,朴实淡雅,皎洁幽香。   南门,醉翁亭前的琅琊榆,破石裂崖,根立着坚韧,干长着刚毅,枝伸展着倔强。
  东门,明末,秦淮名妓董小宛创制的“董糖”,凝聚着智慧和技艺,甘美和向往。耐品耐尝,韵味悠长。
  西门,韦应物的西涧,一弯清清的碧水,一管深沉的洞箫,吟着岁月的悠长。
  滁州四门女子,尤其特别。
  她们是淮河芦苇,和战乱一起,被常燃的烽火卷到北门落土。
  她们是长江红蓼,和灾荒一起,被漫天洪水冲到南门生根。
  她们是扬州后土祠的琼花,和贫困一起,被凋敝的风雨吹到东门绽放。
  唯滁白菊,花开花落,岁岁年年,在西门山野,经风历雨,土生土长。
  她们是历史雕刻的陈迹,岁月留下的遗痕,生活结出的苦果。
  虽然,时光流逝,山川改貌,沧桑变幻,但黎民百姓的乡音难改,乡情难断,乡心难变。这里,淮河桨声长江帆影相呼相应,西湖之瘦西涧之幽相融相汇,烘托出滁州奇异的风光。
  见了滁水想淮水,北门女子爱水。爱滁水之丰沛,涧水之清醇,溪水之肥美。
  伴着春风,她们把深情和菱藕种进碧浪,把爱恋和鱼苗撒进波涛;浴着秋雨,踏着冰雪,她们把希望和向往收进船舱,把丰盈和喜悦揽进丝网。
  只把滁山作潜山,南门女子爱山。爱琅琊山的层峦叠翠,爱醉翁古亭溢散的诗意,爱云依雾恋的鸟语花香。
  她们挎着竹篮,背着背篓,系紧山鞋,攀上琅琊采朝晖,穿越亭台采晚霞,涉过溪水采山月。
  她们洒在山野的汗珠,滴落崖壁的笑语,换来了一家家洗衣机的欢唱,一户户电视屏幕的五彩,一座座两层小楼的敞亮。
  误将滁州作扬州,东门女子爱经商。
  爱山雀般四处寻觅,爱雨燕般搏击雷电,爱海鸥般嬉戏风浪。
  飞出去了,给沙头角带去琅琊山色,给满洲里送去滁河云霞,给瑞丽江捎去古城风情。
  飞回来了,衔来七里山塘的春意,十里洋场的芬芳,东海之滨的波光。
  钟爱祖居一方土,西门女子爱持家。
  家是花坛,她们是春雨;家是彩巾,她们是针线;家是画幅,她们是彩笔。
  一方方花坛上长着她们的信念,一条条彩巾上绣着她们的担当,一幅幅画图里印着她们的心血。
  一方神奇土地,一个偌大舞台,四门女子四种品格,百种风姿,千般情态。姹紫嫣红,都是绽不完的霞彩鲜花。
  南腔北调一台戏,浅吟高唱一首歌。句句唱的是超越自己,超越现实,奔向未来,迎接幸福。
  她们是满脸灰尘的煤黑子,浑身泥水的建筑工,破衣烂衫的捕捞者……
  她们也是烂漫的山花,晶莹的翡翠,艳丽的彩虹……
  山花中有一朵,凭诚挚的心,奉养邻居孤独的老太太。端茶送水,沐浴过数十载春雨秋霜;煮饭熬药,踏碎过无数回晓风残月。她的身影从深深的宅院里飘出来,飘出来的是一串引人深思的典故。
  翡翠里有一颗,凭坦诚的爱,视残疾了的前夫为亲哥。带着他去改嫁,一家人理解谅解,亲热和睦。她的裙裾从曲折的小巷里闪出来,闪出来的是一段美丽圣洁的传说。
  彩虹中有一抹,凭宽阔的胸怀,数次收养在火车上失散的儿童。含辛茹苦,怕他们冷了热了,渴了饿了;历尽艰辛,替他们找寻父母家乡。她的高跟鞋一回回从铁路边的石渣上踏过,踏出来的是一支令人崇敬的春曲。
  呵,莫怨历史,风吹生活,雨打岁月,唯风吹雨打,方有劲草吐秀。
  呵,莫叹滁州,南腔北调,东杨西柳,因杂花生树,才春色常留。
  古城,山也清秀,水也清秀,她们是清秀中的霞光,醉人如酒。放眼长街,树也风流,花也风流,风流中的倩影,皆为女儿家的青春铸就。
  呵!岁月悠悠,霞晖悠悠,云水悠悠……
  韦应物的歌声老矣。欧阳修的歌声老矣。辛弃疾的歌声老矣。
  但,山水不老。滁州不老。滁州女人的歌声不老。
  乡音俚语蕴真诚,心直口快说喜忧,土里土气含温柔。
  她们是燃烧的高粱,甜人的“董糖”,闪光的瘦西湖。她们是不娇不媚,不艳不俗的滁菊花呵!她们是株株琅琊榆,立着坚韧,长着刚毅,伸展着倔强。
  她们胸中,流着苍凉的淮河,流着汹涌的长江,她们每个人都是一条河呵,情怀中都有春水常流。
  毛〓丫
  毛丫,自小和泥巴打交道,在深山一隅,过着闭塞的乡野生活。因父母赴县城打工,在城乡接合部安了家,她才走进了一片崭新天地。
  毛丫的新居,从乡村看是城市。琳琅满目的商厦,旌旗招展的酒吧,红绿灯闪烁的十字大街,弥漫着城市色彩。但从城市看,那里又是乡野。喧闹的农贸市场,瓜果堆山,鹅鸭争鸣。八方乡民,赶来摆摊,用方言俚语堆起鲜活,用泥香土味伴着丰硕,引得风尘仆仆的购物者,欢欢喜喜而来,手提肩背而去。
  那里,街衢和田垄相依,高楼和农舍相映,城市和乡村的界限已经模糊了,但人们心灵之间,还有距离。乡下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喜欢早睡早起。而城里人夜静更深了,那舞步还在踏,麻将还在响,常闹得毛丫家人辗转反侧,唉声叹气。逢年过节,毛丫家里来客,喝酒猜拳捣老虎杠子,加个“小雨夹雪”(猜拳和捣杠子混合一起行令),那风雨田野里练出的大嗓门,也常搅得习惯午睡的城里人怨声不止。城里人终日关闭着房门,比敞着门的乡村多了一些神秘,让人有些敬畏。在城市串门,进门要脱鞋换鞋,比在乡村添了许多啰嗦,也叫人烦心。乡村里,一个院落,几户人家,近邻胜远亲,你家我家互不分。城市人各家自扫门前雪,处了几年的老邻居,上楼下楼常碰面,互相还不知名姓。城市淹没在繁华喧闹里的,是人与人的隔膜与陌生;毛丫在其间穿行来往,总感到孤独与冷清。她人在城里,常回首乡村,思念乡村。乡村的恬淡与宁静,乡民的善良与包容,平平淡淡中的乡情亲情和友情,不时的在她心中激起思念的波纹。
  她思念茅檐下那个鸡笼,早早晚晚,放鸡关鸡数鸡,忙得十分开心;她思念院落里那个猪栏,田野归来,大猪跟着叫,小猪跟着哼,逗得她眉飞色舞笑盈盈;她思念院墙边那一行行芹韭,一墒墒瓜豆,藤藤蔓蔓,缠她的手,绊她的脚,乐得她小曲儿唱不停。当然,使她最牵挂的还是情人山娃,曲曲弯弯的田塍上,留有他俩的依恋;坑坑洼洼的野地里,留有他俩的心声;淙淙远去的溪水中,流淌他俩的恋情。毛丫恋着那方土地,丢不下的是爱深深,情深深。   乡风吹大的毛丫,好用涧水洗脸,乐用清风理发,骨子里有股野性,最喜在彩色田野唱几声。她插秧唱秧歌,采茶唱茶歌,扁担一上肩,那噢嗬噢嗬的号子不断声,月系柳梢头,她哼小调更动人。天生一副好嗓子,亮开来像才旦卓玛,婉转时如邓丽君,像天籁在云中飘,似流泉在谷底鸣。小伙子听了心醉,大姑娘听了动情,乡邻们赞她是田野的百灵鸟。五黄六月大忙时,总有人拥来抢过她肩上的担子,要她站在田头尽情地唱,让大伙干活都有好心情。进城之后,她首先去闯歌厅,想试试自己唱歌的本领,但城里人喜欢的流行歌曲,像马尿似的酸不溜叽;城里人欢迎的洋歌洋调,噢噢乱叫,好像听哑巴吵架,不知所云。如此格格不入,她不想再去那歌厅。乡里人养猫养狗,为的是看家守门,驱鼠护青,但城里人逛街遛市也牵狗抱猫,忸怩作态,她看了更纳闷。养几只鸡下蛋多好呵!既能卖钱,人还能得到补养滋润。为此,她下班之后,又照老习惯,砌了鸡笼,种了瓜豆,把高楼之下装点得像是乡村。
  怀念乡村的毛丫,待人接物,随意诚恳。城里朋友来访,她热情捧出家乡的荷包蛋泡炒米花,锅巴糖茶。朋友饮之不喜,弃之不得,暗骂毛丫是个土得掉渣的“老牛筋”。她家的茶几上,不摆咖啡可乐、水果点心,客人枯坐一会儿便哈欠连天,浑身没劲。她家的厅堂,照父母的意思,挂着福禄寿三星,大红大绿,一片乡土俗气,友人们直喊与城市人家不相称。唤毛丫的居所为“城市农家”,讥讽她是城市乡下人。
  爱唱歌的毛丫,找不到精神感应,生活得寂寞冷清。歌厅不去了,但爱唱的习惯难改,便买些光碟回来聆听。她视碟中的歌者为师。虽然起初觉得有些歌曲刺耳,后来习惯了,学到了许多在乡村学不到的本领。于是,就跟着唱,融进去自己的感情,觉得也还动听。久而久之,自己的唱法有了改变,两者的距离逐渐接近。这很像城市大环境的潜移默化,使她不知不觉地与时尚同行。一天,山娃从乡里来了,提着才摘的石榴西瓜,拎着吱吱嘎嘎的鹅鸭,背着新熟的山芋花生。毛丫满腔热忱,指望自己的盛情,城市的各色美味,能托起他俩爱之风帆破浪远行。孰料她让山娃喝咖啡,山娃嫌苦;她请山娃品法国情人梅,山娃嫌酸;她伴山娃尝英国蜜海棠,山娃嫌怪味。毛丫把美国开心果以及草莓派奶油派等什么的,一股脑儿捧到山娃面前,山娃把头摇得像个货郎鼓,说咱们乡村老土,没福气开洋荤。城里人的日子,咱们过不上噢!嘲笑她已是乡下城市人。
  山娃冷冷地走了,毛丫热泪盈盈。她感觉身在城市与乡村的夹缝中,正如民谚所说:“一跤跌在门槛上——里外不够人。”她反问自己,如此尽心尽力接近城市,真情实意挚爱乡村,为什么和城市还有那么大的距离?为什么反而疏远了乡村?毛丫祈盼一条畅达的生活之路,融合两者的差别,摆脱眼下的尴尬处境。
  某日,社区组织居民和下乡农友联欢,那农友中竟有毛丫的乡亲,围着她十分热情。节目一开始,他们就“百灵、百灵”地喊个不停,要毛丫出节目。城市不是田野,毛丫有些怯场,一再谦虚推辞,农友们还是用呼喊和掌声热情地将她邀请。如此,毛丫只得接过话筒,大着胆子唱起来了。因为她在光碟里领略过许多名家的声韵,唱起乡邻们熟悉的土歌时,洋溢着一种特别新鲜的气息。乡里人听了亲切兴奋,一个个乐得眉飞眼亮,手舞足蹈。因为她有唱山歌号子的深厚功底,唱起城市人喜欢的流行歌曲时,夹杂有浓厚的乡土风味,城市人闻之目瞪口呆,惊诧不已,掂着毛丫演唱的节拍,如醉如痴。她唱一曲《在希望的田野上》,掌声掀起了不息的潮水;又唱一曲《父老乡亲》,引起了全场共鸣;再唱一曲《好日子》,大家伙跟着她唱的一条声。社区对毛丫刮目相看了,乡村对毛丫格外亲近,小伙子将一束束鲜花送给她,姑娘们拥上去,抬着她举过了头顶。
  一场成功的演唱,使毛丫大彻大悟。她唱的歌,在土味里掺进新鲜气息,在时尚中融入民间韵味,雅俗共赏,城市乡村都欢迎。她猛然醒悟,如能像唱歌一样处理生活,岂不能在城乡之间开拓一条顺畅的大道,迎来和谐灿烂的日月吗?她为此激动,为此庆幸,显得无比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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