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棵光秃的树梢，细枝上残留着两片叶子，奥利和特鲁芳。由于他们不清楚的原因，奥利和特鲁芳熬过了无数的凄风苦雨的寒夜。谁会知道为什么有的萎落，有的仍留在枝头呢?可奥利和特鲁芳相信这答案就在他们伟大的互爱之中。奥利比特鲁芳略微大点，也年长几日，但特鲁芳却更为漂亮和纤弱一些。每逢刮风下雨，或者开始下冰雹的时候，叶儿本来彼此帮不了什么忙，可奥利仍然抓住一切机会鼓励特鲁芳。当风暴来临，电闪雷鸣，飓风不仅遍扫树叶，甚至撕裂了整个树枝，这时奥利便为特鲁芳祈祷：“挺住，特鲁芳!用全力挺住啊!”在风雨交加的寒夜里，特鲁芳抱怨道：“我完了，奥利，可你一定要挺住!”
　　“为什么?”奥利问道，“没有了你，我的生命毫无意义。如果你被吹落，我就跟你同归于尽。”
　　“不，奥利，别这样!只要还能留下一片叶子，你就不要落下。”
　　“那得看你是否和我一块留下。”奥利回答，“白天我注视你，礼赞你的美。夜里我闻着你的香气。要我枝头独秀?不，决不!”
　　“奥利，你的话真甜，但不确切。”特鲁芳说，“你很清楚，我不那么美了。你看我满脸皱纹，身子萎缩成什么样子啊!只有一件事还没变——那就是我对你的爱。”
　　“这不就足够了吗?在我们的全部力量中，最高最美的就是爱，”奥利说，“只要我们留在这里相互爱着，任凭风吹雨打或是电击雷劈都摧毁不了我们。告诉你吧，特鲁芳——我从来还没有像现在这么深的爱着你哩!”
　　“为什么，奥利?为什么?我全枯黄了呀!”
　　“谁说只有绿色美，黄色就不美呢?世上的五颜六色各有千秋，同样美嘛!”
　　正当奥利说这话的时候，特鲁芳几个月来所担心害怕的事情发生了——一阵大风刮来，把奥利从枝头吹脱。特鲁芳开始颤抖和摇晃，就像她很快也要被吹走似的，但是她挺住了。她眼看着奥利在空中摇曳飘落在地，树上只留下特鲁芳孤单一片。特鲁芳没有想到，黑夜会如此漫长，如此黑暗，如此严寒。她向奥利诉说，希望得到他的回答，但奥利无语，也丝毫没见他的身影。
　　特鲁芳对树说：“既然你把奥利和我分开，干脆也把我送走吧。”
　　但连这个请求树也没有理会。过了一会儿，特鲁芳瞌睡了。这不是什么睡眠，不过是异常的疲倦。待她醒来，特鲁芳惊讶地发现自己不再悬挂在树上了。原来在她打盹儿的那会儿，风已把她吹落到地。
　　奥利依偎在她的身旁，用一种以前没有意识到的爱脉脉地相互致敬。这不是那种单凭机遇和反复无常的爱，而是一种高尚、强大、同宇宙本身一样永恒的爱。从四月到十一月，他们曾经日夜惧怕的结果不是死亡，而是永生。微风轻拂，奥利和特鲁芳徐徐飘升在空中，带着惟有那些自我解放和投身永恒者所能理解的无上幸福——翱翔。
　　
　　(摘自《美国小小说百家精品》)
　　[意蕴评点]
　　这篇小小说是写一种“不是那种单凭机遇和反复无常的爱，而是一种高尚、强大、同宇宙本身一样永恒的爱”，这种爱经过苦难和死亡达到了永生，显然，“患难与共、相濡以沫的真情”是写作的重点。作者力图回到自然景物的本原状态，将物与人、人物与环境融合在一起，将两个困厄中的情人写成了两片残留的树叶，而人物的生活情节、细节也随之转移到“树叶飘落”这一自然现象上。在文中，作者与自然同在，冷静地观察着自然，忠实地描写自然的微小变化，人物与意象共享一个空间，与意象对话，与意象共感，文章终于在优美且略带伤感的语言中臻于佳境。
　　(山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