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儿子已经5岁了，我还没有给他报过兴趣班。某日跟同事聊天的时候谈及此事，他以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我，仿佛我不曾在这颗蔚蓝色的星球上生活过。把时光倒回30年，那时没有繁杂的补习班，没有各种各样的考级评测，更没有让大学教授都抓狂的小升初试题。我很庆幸出生在那样的年代里。
　　整个童年我需要做的事情就是玩，跟着大杂院里的孩子头，掏鸟窝，翻墙头，骑马打仗。不知为何，在出门玩这件事情上，我的父母从来都没有阻拦过。也许是我表现得足够怪，成绩也还说得过去。至于外出玩什么，他们也很少过问。只要不点火，不下水，一切都是允许的。于是，出门左转，撒丫子地疯玩。
　　我经常被问到一个问题，“您小时候是不是喜欢植物”。其实，小时候的我对花草即使有兴趣，也不可能上升到喜好的境界。因为，玩花草过家家那都是女孩子干的事情，为了与女孩子划清界限，显示自己的男子气概，怎能用花花草草填满日子？惟一一件男女共同参与的事情，就是去找瓜蒌苗。我们的大院在药材公司的仓库旁边，常会有一些药材的种子散落出来，瓜蒌就是其中之一——这是一种长得很像葫芦的植物。据说，把瓜蒌苗下面巨大的块茎挖出来，就可以送到仓库里卖钱。这种经济动力强烈地刺激了大家的神经。于是，找瓜蒌苗，划分地盘，看护幼苗，挖掘根茎成了我和我的小伙伴们的重要工作。每天上学之前、放学之后我们都会去看护自己的瓜蒌，倒是跟后来风靡一时的开心农场有几分相仿。只是，从来没有哪个人真的把长长的块茎完整挖出来，也没有人因此换得传说中的人民币。算上几次不太成功的种玉米、土豆，我童年的植物学经历也仅止于此。
　　比起植物，少年时代的我更喜欢玩一些更酷的玩意。第一次在学校看老师做化学实验，看到铁丝在氧气中燃烧起来，以及氢气燃烧时产生的淡蓝色的火环，我突然感觉到，这就是我想要的游戏。
　　拉着母亲去化学试剂商店，把试管、镁带、锌粒、试管架等一一买回家。母亲在石油公司工作，基于她的职业习惯，在家中玩易燃物是严令禁止的，所以酒精灯是不能采购的。不过，这难不倒我。把蜡烛头收集在一起，溶化在雪花膏瓶子的金属盖子中，就成了一个小小的蜡灯。虽然热量不能与酒精灯匹敌，但是烧烧水还是绰绰有余的。不过，舅舅搞来的东西比酒精灯危险多了，那就是纯度为70%的浓硫酸。舅舅只叮嘱了一句“不要把水倒进这里面啊”，就放任我去体验实验的乐趣了。当然，在老师演示过水入硫酸的威力（硫酸与水相遇，会释放大量的热量）之后，我才不会干这样的傻事。于是，用硫酸和镁带制造氢气，然后点燃，成了我特别喜欢的一项表演。屡次在父母面前显摆，但总是得不到关注，便安心地自娱自乐去了。
　　被投入硫酸的不光是镁带，还有铁钉。除了好玩，实验还能得出一些有用的经验，比如生锈的铁钉扔进硫酸之后，浑身的铁锈会被剥得一干二净。恰巧，我的模拟火箭发射导轨上有几点锈斑，我就用硫酸进行“清洗”，直到没有一点锈迹方才罢手。但是，没过两天，锈斑就卷土重来，而且愈演愈烈。于是再次进行“清洗”。终于，有一天，我发现整个导轨已经没有一处闪亮的地方了。这是为啥呢？在后来的化学课上，我才知道，导轨铁棒外层镀了一层锌，锌的存在能保证导轨不受氧气骚扰。而我的清洗活动，恰恰把这层保护膜给清洗掉了，岂有不锈之理。所谓实践出真知，在此后的学习中，我的化学成绩一直不错。
　　后来，由于高考的阴差阳错，我并没有选择化学专业。但是那些简陋的化学实验却打开了我窥探自然界的窗户。正是透过这扇窗户，我才了解到，原来金属的冶炼浸透了人类的聪慧，外科医生的手术刀因为解剖学而更加精准，看似比邻的闪耀恒星却是我们遥不可及的天宫，而人类不过就是地球演化历程中的偶然产物。
　　很多年以后回首往事，猛然发现，少年时的简单游戏竟然会影响到成人之后看待世界的方法。正是那些看似无厘头的游戏，让我对整个世界都充满了好奇。所以，我想对每一位同学说，保持好奇心比学习知识更重要。知识再多，也只是词典和数据库的填充物，而愉快的游戏、旺盛的好奇心才是通往未来的金钥匙。
　　即使学业考试的压力再大，也不要忘记为自己的好奇心留一分钟的娱乐时间。也许，世界就因这一分钟的娱乐而改变。
　　史 军 毕业于中国科学院植物研究所，获植物学博士学位。中国植物学会兰花分会理事，中国科普作家协会会员。曾任《科学世界》杂志副主编，现为果壳阅读图书策划人。
　　责任编辑 周锦宜